困山地處偏僻,是山區(qū)中的山區(qū),別說攝像頭,就是幾十米一處人家都做不到,再說進出的道路,除了一條政府修的水泥馬路,鄉(xiāng)間小道四通八達,如果關金花不在困山,那尋找難度不易于大海撈針。
可再怎么難,這針……人還是要找的,首先就從那條水泥馬路的監(jiān)控看起。
“這輛車?端華三角齊聚困山?”
“怎么這么說?”
“就這輛白的,建華小吃老板兒子鄧年的車?!?p> “你怎么知道?”
“我和他多鐵的關系?相信我沒錯,這車是新買的,你看這車牌,別人都以為是花錢買的,其實不是,是他自己搖號搖到的?!?p> 說話的人有些自傲,十分篤定地指著屏幕上666的車牌牌號。
可看得越久兩人越沉默。
“一晚上過去了,你兄弟的車……怎么沒看見出來啊?”
“你……他不可以住民宿嗎?不可以從其他路回來嗎?想什么呢?”
“不是我想,主要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個行為,他讓我不得不多想啊,要不你給你兄弟打個電話約他過兩天出來玩?”
“那譚科的車也過去了!你怎么不說他!”
“那他還帶著老婆去見情人嗎?誰不知道人間味是姜楠娘家給她的,名字還掛在姜楠爸哪里呢,譚科那么勇?只是讓你約人家過兩天出來玩,又沒讓你干什么,就算不是也沒什么??!”
“……”
“就算住民宿,也該回家吧,你不打電話我就去找隊長,讓隊長派人過去了解情況。”
那人終于點頭,這只是他們兩人在看監(jiān)控的時候無聊,胡亂做出的推測,畢竟人家也可以從其他地方離開,沒有只規(guī)定只能從這條路上走。
他先是打了個語音,滴了半天,沒人接,只當是湊巧,又打了一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他有什么事吧?”
“那你發(fā)個消息問問他?”
那人有些心慌,但還是皺著眉,按照原來的借口發(fā)了一條消息過去。
對面秒回。
“你最近不忙嗎?”
“不忙?!?p> “我聽說端華老板娘丟了,你消息廣,人找到了沒有了?”
“還沒呢,壓根就找不到,一百多號人把困山踏平了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p> “哦。”
“你過兩天有沒有空啊,出不出來玩?。俊?p> “有點事,出不來。”
“那下次再約。”
“好!”
那人抬起頭,看向自己同伴“怎么樣?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你問他建華小吃什么時候開門?”
聞言照做。
“我也不清楚?!?p> “你在家嗎?問問你爸,我想吃你們家的面了?!?p> “我爸說還要再等一段時間,畢竟恩寧路還封著,沒多少人往那過?!?p> 兩人快速結束了對話。
余下監(jiān)控室的兩人沉默。
“才下了雨,怎么白的車,要是我,我就不從泥濘的小路上回?!?p> “好了,不要想了!繼續(xù)看監(jiān)控?!痹较朐较?。
兩人撓著頭發(fā),懊悔當初就不該開那個玩笑。
不過人人都有懊悔的事情,比如姜楠。
整天被人問,“姐,聽說關金花丟了,這應該跟咱們沒關系吧?!?p> ……
監(jiān)控視頻里沒有看到出來的關金花也沒有看到什么行跡鬼祟的人。
也不知道去當?shù)乩相l(xiāng)家詢問有沒有看到關金花蹤跡的人會不會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正巧他們也是這樣想的,雙方匯合相互一問,毫無收獲。
“要不然是關金花還在困山里面?”
說這話的人被隊長拿著資料當頭敲了一棒。
“我剛剛去開會,消防那邊提出一個可能,關金花已經出了困山?!?p> “那不能他們在山上找不到就說她不在困山吧,我們也也沒找到關金花出困山的證據(jù)啊?!?p> “他們有隊員聽見了老鄉(xiāng)的談話,有人看見了。”
“看見了怎么不說!”
“你想想‘只要關金花還在困山’那么在山上待一天就是三百,說出來就斷了一大批人的財路,而且他們說‘關金花好好的,還哼著歌’,生命既沒有受到威脅,誰又管得了那么多。”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找!”
“但凡和關金花有關系的人,我們都上門調查溝通,還有這幾天出入困山水泥馬路的車輛戶主我們也要上門,周謀四處找關系讓局里領導發(fā)話了,就是把整個城翻個底掉,也要把關金花給找出來!”
隊長說完就把手里拿著的一道資料發(fā)放下去,這時候有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那,那要是她出去了呢?就是,到外面去了,我們怎么找???”
“還能怎么,兩年宣告失蹤,四年宣告死亡,你還想怎么樣?人家好好一個婆娘出門取個菌子就不見了,夠傷心的了,咱們也別說多了,快點去幫人找吧!”
“而且周謀把獎金又提了提,二十五萬,這錢他已經拿出來放在當?shù)鼐游瘯魅问掷锪耍l找到人,誰就可以拿著銀行卡密碼去那邊拿卡?!?p> 眾人規(guī)劃了一下任務分配,就作鳥獸散。
也有人好奇。
“那困山還搜多久?”
“五天?!?p> “周謀說要是關金花真的在困山里面被困住了,花七天還沒找到,那往后也救不出來了?!?p> “那這獎金還會不會漲?”
“不會了,人家周謀才四五十歲,兒子也剛考上大學,這種時候怎么會不惜代價、傾家蕩產。”
大家都忙活了起來,周謀卻閑了下來,他到了江邊,上了大橋,江水異常洶涌,江風鼓吹著他的衣服,他攀著欄桿,望著下面的江水濤濤。
正中午,除了他沒人愿意到這橋正中來,此處給了周謀難得的寧靜。
小周頂著烈日姍姍來遲。
“你怎么來了?快開學了,不在家去收拾東西?”周謀問。
“有人看見你往這邊來了,喊我過來看看,免得你想不開?!?p> 周謀垂著眼瞼,快速蒼老的面孔和花白的頭發(fā)此時彰顯著他的憔悴。
良久。
他勾著一邊嘴角輕笑。
“你也覺得我會跳下去?”
小周沒有回答。
周謀閉上眼,風聲和腳下江水洶涌澎湃的聲音愈發(fā)清晰。
除了小周和他,周遭無人。
周謀突然開口。
“不管我做不做那件事她都會死。”
他睜開布滿紅色血絲的雙眼,還沒有到窮途末路的那一步,但卻好像被逼到了無路可退。
“我只是完成了最后一步?!?p> “你看他們,還好好的過著日子,你知道嗎?建華就要開門營業(yè)了?!?p> “呵?!?p> “但凡有一個人!”
“但凡有一個人!他站出來,說出那天的事,那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p> 周謀原本高舉起手,筆直的指向端華路口,橋上的鐵欄桿被太陽烤得炙熱,他的手臂被燙到又快速收了回來。
“我……”
他驟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跌坐在地上。
“我在做些什么啊?”
眼里大概是有淚的吧,但被正午的高溫烤干了,可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確實在痛哭。
小周站在近處看著自己的父親,卻覺得隔了好遠,但此刻他的頭腦異常冷靜,是這幾天以來最冷靜的時候。
他把手伸向那個中年男人,要拉他起來。
“你要是后悔了……,咱們就說出來吧?!?p> 周謀沒有把手搭上去。
小周保持那個姿勢保持了很久。
墮到地獄里的惡鬼,每一個都是自愿的。
靠拉是拉不上來的。
所有一切,如計劃好的一樣發(fā)展了下去,無論怎么去找,他們都不會找到關金花。
因為關金花早就回了端華路口,甚至已經順流入大海。
一個月。
兩個月。
所有人都勸周謀不要再找了。
三個月,居委會把周謀存在哪里的卡還了回去。
四個月,盛景粉面重新開張,周謀在開店前親自把整個店鋪打掃得干干凈凈。
“然后呢?你這故事……沒了?”
“也差不多了,”周簡有些不好意思,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好了講鬼故事的來著,我也不知道我胡亂編了一個什么,不過有我打樣,后面的人就不怕講得比我還爛了?!?p> 他要這樣講,后面三個也沒什么多余的話要說。
“那你繼續(xù)講完吧?!?p> 有一道聲音傳出來,周簡隨著聲音看去,是和自己一個地方的,暗自感慨,看來這事當年還鬧得挺大的。
“既然沒人反對,那我就補個結局吧。反正已經這樣了,爛的不能再爛了。”
第二年暑假。
連下了三天的暴雨,盡管重新修建了下水道,可也撐不起那么大的排水量。
第一天,雨下得急,水走得也急,端華路口的下水道井蓋都被沖開了,有人怕出意外,特意放了回去,又從其他地方找了塊石頭壓住。
第二天,雨還是不知疲倦得下,水已經沒過了過往行人的小腿,也沒過了那塊壓住井蓋的石頭,有人開車從那里過不知道情況,直接把石頭撞開了,車也陷在了端華路口。
第三天,雨像是天上破了了一個窟窿,嘩啦嘩啦往下面倒,警察開始轉移居民,有人不慎從船上掉了下去,差點在過胸的水深里面淹死。
第四天,雨毫無征兆的停了,水漸漸消退,有好事的人在水還沒完全退卻的時候在大街上撈魚,撈上來一個頭蓋骨。
第五天,烈日統(tǒng)治大地。
“說完了,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