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巧兒突然就有點懵。
什么個情況啊?
自家少爺?犬子?
也就是說……自家少爺,竟然是戶部郎中趙大人的兒子!
她滿是不可思議,張了張口,見趙旭不住的眨眼,立刻明白過來。
“好,趙大人,您便放心吧,我會督促令郎勞作的?!?p> “嗯?!?p> 趙巽重重點頭,順勢松開齜牙咧嘴的趙旭:“你小子聽好了,給老子好好干活,膽敢偷懶,我揍死你,你這不爭氣的玩意?!?p> 趙旭只是哼哈答應著,眼見著自家老爹轉(zhuǎn)身離開,這才舒了口氣。
“少爺,您……”
顧巧兒開口,卻是被趙旭攔住。
“你也都看到了,自己知道就好,不要聲張?!壁w旭簡單解釋了一嘴,便抬頭望向那眾多正在勞作的百姓,見場面一片火熱,不知怎地,卻是笑了出來。
而今大明,四處漏風,百姓們?nèi)绱擞懈蓜牛僖姷陌。?p> 跟著他便參與其中,時而幫忙和泥,時而在一旁指揮,倒也樂在其中。
很快,消息傳開。
戶部郎中趙巽竟是將自己的兒子送去了那流民的工地,幫忙蓋房子?
不是吧?
那趙旭雖然說讀書怎地,卻也是個有功名的秀才。
教一個秀才跟著一群臟兮兮的流民干活?多少有辱斯文啊,完全不符合身份。
“那小子太過混賬,讓他累一累,知道百姓不易,漲漲教訓。”
面對許多同僚的揶揄,趙巽解釋。
只是累一累?
許多人不以為然。
你趙巽若當真如此簡單的話,才怪了。
事實上,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趙巽在一定程度上,是在……表功。
對于賑濟流民一事,因為先前有兩個小公子出手,致使趙巽這個戶部郎中未能因賑濟流民而建功,這個時候,趁著流民們正在營建宅子,將自己兒子送過去幫忙,莫管怎樣,至少在名聲方面,賺了。
“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p> 有人冷笑:“他這么做,無非就是想制造噱頭,讓陛下注意到自己是怎樣為君盡忠的?!?p> 也有人提及不同的看法:“我聽說,那趙巽的兒子趙旭,確實不怎地,二十啷當歲,竟仍舊是個秀才,傳言之中,他的膽子極小,明明是秀才,被幾個歹人暴打后,竟是不敢對趙巽說實情,只是自己隱忍下來。”
哈?
眾人聞言,來了精神。
如此說來,這個叫趙旭的小子……未免太窩囊了吧?
身為讀書人,面對不公不正,便是打不過,至少可以報官的啊。
結果那小子被打之后,非但沒有報官,甚至還對他老爹趙巽隱瞞?
“果然是個軟骨頭,半點不硬氣,丟讀書人的臉。”
“自然,他若是硬氣,又豈會去那工地幫流民建宅子???”
“面對趙巽這臭石頭的逼迫,不得不去工地,哼,換做是我,便是我大明以孝治天下,應該孝順父母,卻也不可什么事都依從,那是愚孝?!?p> 許多人言語,流言蜚語也就傳播開來,甚至衍生出各種版本。
比如……
“聽說,那小子被女子欺負過?罵了個狗血淋頭,屁也不敢放?”
“何止如此啊,他還大半夜去扒墻頭呢……”
“竟是如此不堪?又是軟骨頭、窩囊廢,又色膽包天,不當?shù)i子,呸,下賤的東西?!?p> 一則則消息,在諸多衙門流傳。
無他,實在是這小子太不像話,跟那個又臭又硬的趙巽相比,簡直截然相反,完全不像父子啊。
所謂老子英雄兒子漢。
那趙巽何等剛正之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便無所畏懼,甚至還敢堵著國丈田弘遇的大門罵街。
再看這當兒子的……哎,真真是一言難盡。
不多時,養(yǎng)心殿的崇禎皇帝也是得到消息,一臉的古怪。
“那趙巽竟如此劣跡斑斑,毫無讀書人的骨氣?”他側目。
“這……不好說,不過根據(jù)廠衛(wèi)這邊的消息來看,確實不怎地。”太監(jiān)王承恩回應。
對于這等小事,廠衛(wèi)這邊是完全沒必要留意的。
但,因為那趙旭是趙石頭的兒子,且在朝野內(nèi)快速流傳起來,廠衛(wèi)想不注意都不行。
“哎,倒是可憐了趙愛卿?!?p> 崇禎皇帝嘆息。
怎么說呢,站在這個當父親的角度,他是可以理解趙巽感受的。
老子響當當,兒子大窩囊。
這對于任何一個當父親的,怕是都難以接受。
“陛下,臣聽聞,那救濟流民中的兩個小公子,其中便有一人姓趙。”王承恩補充了一嘴。
“啊?”
崇禎皇帝立刻會意。
這……更讓人難受了。
同樣是姓趙,同樣是年輕人,一個為朝廷分憂,解決了偌大的難題,而另外一個……言語都難以形容。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如此比較下來,實在是相形見絀。
于是,琢磨許久后,他來到了文華苑。
這里,是太子讀書的地方。
期間,太子朱慈烺正在和左中允劉理順探討學問,見了崇禎皇帝忙是起身:“父皇。”
“嗯?!?p> 眼看著禮貌有加的太子,崇禎皇帝很是滿意。
總的來說,太子還是極好的,為人仁義,識大局,心念天下,如此優(yōu)點太多了,數(shù)不勝數(shù)。
只不過隨著近段時間的觀察來看,卻也不是沒有缺點。
他略微琢磨后,將朱慈烺叫到一旁,教導起來。
“吾兒,今日啊,可是出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p> “戶部郎中趙巽,將他那不爭氣的兒子,竟是送去了流民中建造房子?!?p> “說來啊,那個叫趙旭的小子,非但毫無建樹,為人也是不值一提,太過軟弱無能。”
崇禎皇帝諄諄道:“這人啊,謙卑有序,是對的,卻也不能太過婦人之仁,否則便會適得其反,那趙旭便是最好的例子。”
朱慈烺聽了,突然就有點懵。
趙旭?趙老哥?軟弱無能?去工地干活?
這里面……跟軟弱有什么關系吧?
眼見著太子有些茫然似的,崇禎皇帝便不再掩飾,直接教導:“為父這是在告訴你,身為儲君,千萬不能像那趙旭一般窩囊,該強硬是時候必須強硬?!?p> 朱慈烺喉嚨涌動,更懵了。
窩囊?
他面色古怪,無論怎么想也覺得窩囊這兩個字,跟那趙老哥不沾邊啊。
你管以一己之力賑濟萬余流民的人叫窩囊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