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信見霍弘沒有接話,便道出了積壓在心底的話語,“郎君,昨天的事太危險了,萬一下次來的人直接動手呢?郎君還是把藥下的重點吧!”
霍弘狠狠地搓了幾把臉蛋,說道:“組合毒藥見效需要時間,而且我也不確定來人是以什么樣的方式出現(xiàn)。
藥鋪和我們的房間之內,日日夜夜燃燒的特制蚊香,是組合毒藥最重要的一環(huán)。
而光明正大且不為旁人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利用其投放組合下可致人猝死的輔藥,著實不易。
像昨天的幾個禿驢滴水不沾,若非大門上的門簾早為藥水長期浸染,與蚊香結合成強效迷藥,結果難以預料。”
周仁凝聲說道:“我們十二人的長劍都涂抹了斷腸草劇毒,再有人來,未必不可與之一戰(zhàn)。
只需再候些許歲月,我等氣力略足,定能保郎君性命無憂,無需再借此等手段。”
“走一步看一步吧!”霍弘無所謂道。
數(shù)日時光,轉瞬即逝。
李靖不時便會派人前來購買止血散,馮盎也是一樣,不過后者還會買數(shù)量不少的白糖、調料。
曹居東的時間掐的很準,除了極少數(shù)非常惡劣的天氣因素影響,平日都是十天路過一次曲家溝。
“霍大夫,這次有幾本書?缺什么藥?前幾天碰巧遇見,一次性收了五百斤三七!”曹居東伸出一個巴掌笑道。
霍弘聽說了,廣州城內有人賣字體比較丑的手本書,一本一千一百文,還有點供不應求,能省則省的人大有人在。
愧對一下自己的眼睛,收獲難得的學問,二者一對比,高下立判。
“二十八本!”霍弘誘惑道:“曹掌柜,給你個建議,想不想聽?”
“霍大夫請講!”曹居東收起笑容正色道,心中將這黃口小兒和其他生意伙伴放在對等甚至是高一等的位置,并沒有因為年齡輕視,反而更加重視。
“藥材這東西,不僅僅是我這九康堂需要,只要你有,絕對不愁銷路。
可是,滿天下的收野生藥材,相當麻煩。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賣下些許田地種植呢?
當然,藥材的成長環(huán)境很重要,所以對于種植的土地、看護的人手要求很高。
不過我想這看似困難的兩個基本要求,對曹掌柜而言,輕易便可滿足吧。
要說對藥材的習性的了解,采藥人絕對不比大夫差。
他日功成,藥價必然塌陷,可薄利多銷不是?又能造福一方百姓,何樂而不為呢?”霍弘大義凜然道。
曹居東認真的點了點頭,盡管其中有私心,但完全可以忽略,鄭重的拱手道:“某謝過霍大夫提點,大朗今日所需,某悉數(shù)相贈。
還望大朗莫要推辭,某只是一介普通商賈,無力相報,唯此拙禮,還望大朗收下,否則,心中難安?!?p> “那就多謝了。”霍弘摸了摸鼻頭,心道:“臉皮還是不夠厚哇!要不拜個師傅學學鐵頭功?”
“曹掌柜,認識嗎?”
出門正要挑選藥材時,門口來了三十幾人,俱有一匹高頭大馬。
氣質、穿著最為卓絕的兩個中年男子下馬緩緩向九康堂徑直走來時,霍弘輕聲問了下身旁走南闖北頗有見識的。
“左邊的是交趾太守丘和,右邊的不認識。”曹居東語速極快的說了一句,退到了一旁,對于自己商賈的身份有個清晰的認識。
古代的商人,地位低的嚇人。
“堂中大夫不在嗎?”丘和柔聲問道。
霍弘心中快速閃過此人的信息,在唐初名臣良將的璀璨時代,丘和的名聲不是特別響亮。
武德五年與高士廉奉表奏請后,獲封譚國公。
有十五個兒子,其中最為有名的就是丘行恭。
既然如此,旁邊的一人,是不是就是長孫無忌和如今的秦王妃、后來的一代賢后長孫皇后的親舅舅——高士廉呢?
“我就是大夫!”霍弘撓了撓后腦勺說道,怎么來個陌生人看病都拿自個當吉祥物?難道自己身上就沒有一點醫(yī)者風范?
行醫(yī)問診滿打滿算也有一年時間了,沒浸泡出半分悲天憫人的氣質?
好吧,小腦瓜子一通風暴,又跑偏了!
“老夫眼拙!”丘和坦然笑道:“近幾日某與老友腸胃頗有不適。”
霍弘拱手說道:“老丈能否稍等片刻?我正要為藥堂購置些許藥材?!?p> “可!”丘和與高士廉隨周信坐在了桌前等候,饒有興趣的看著莊仁幾人進進出出搬運藥材、打量藥鋪令人耳目一新的風格。
“久等,容在下先為兩位老丈號……”霍弘走向丘和兩人笑道。
“霍大夫,霍大夫……”
“有三個兄弟受了重傷……”馮智戴火燒屁股似的沖進藥鋪,見還有人便收斂了聲音。
不到十息,六人抬著三個門板小心翼翼的緊隨而至,躺在上面的三個所謂的重傷員面色慘白,肆意流淌的鮮血為門板添置上了妖異的色彩。
“大夫可先為這幾位診治,急癥為重,老夫再等便是。”丘和撫須笑道。
馮智戴拱手一禮,“某多謝老丈豁達!”
莊仁幾人麻溜的準備好了手術要用到的東西。
霍弘走向傷員的時候問道:“你們不會是一路疾馳而來的吧?”
“不是!不是!走的極緩,盡量未作顛簸,這才進門時急切難耐?!瘪T智戴也有給大度的丘和說明的意思。
“大仁哥,搭把手,把他這條胳膊抬起來?!被艉雽B好的布塊遞給傷員,拿起小剪刀瞅著肋上一道延展至前胸的傷口。
然后就是酒精清洗消毒……縫合……
三個重傷!近兩個時辰!
等候的丘和與高士廉卻沒有半分心急。
獨具一格且令人心弦緊繃的手術過程,外加清香茶韻相伴,時間的流逝反倒是沒能察覺。
“老丈!”霍弘都有點不好意思,號脈的同時問了下兩人最近幾天的飲食,“并無大礙,二位這是受涼之時又食生冷之物引起的不適。
兩位老丈是抓藥回去吃?還是在這煎服?”
“帶回去吃!”丘和起初是抱著嘗試的念頭,若是號脈的時候展現(xiàn)水平不咋的,就轉身離開,見識了手術過程,自然沒有了質疑,還有點高看一眼的心理。
“三副藥即可!”霍弘信手一抓的方式,立馬把丘和與高士廉整的懷疑人生了,這藥……不會吃死人吧?
已經見過幾次的馮智戴都忍不住要咽兩口唾沫緩解情緒,甭提高士廉他們。
霍弘的這一手能耐,還是前世福利院時,打小跟老院長學習幫忙抓藥練出來的。
時間稍微一長,抓一把,有多重,心里就有個大概。
再經歷后來為了炫耀下了好一番苦工的刻意練習,手掌就化為了一桿精確無比的秤。
“老丈!”霍弘被直勾勾的眼神盯著,頓時覺得自己名醫(yī)的形象樹立了起來。
丘和收回目光點頭說道:“好!藥錢幾何?”
“三十文!”霍弘給了個很公道的價格,還沒把診金加上。
“他日必為一代名醫(yī)!”高士廉稱贊道。
不過這老家伙當晚就找了桿藥鋪用的小秤,把他與丘和的六副藥當中的每一味藥材分揀出來稱了稱,結果卻是絲毫不差,此后時常與人提及。
興許天下還有這樣熟能生巧的人,但在霍弘這般年歲的就有這能耐的,絕無二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