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遇險
海面升高，雨燕號向外傾斜，幾具骷髏沒有站穩(wěn)，摔在甲板上散成一地骨骼。
一根帆索卷起李維，將他死死捆住，綁在主桅桿上，最大限度減少他受到的干擾。
此時此刻，李維必須盡全力操縱雨燕號，才有希望拼出一線生機。
他的意志貫徹整艘船，無人掌握的船舵快速轉(zhuǎn)動甚至出現(xiàn)幻影；幾根帆索自艾爾茜頭頂躥過，系上桅桿，風(fēng)帆升起；風(fēng)速增加，船底水流變換方向。
李維成為航海家不到一天時間，不會任何一種屬于航海家的術(shù)法，他只能盡其所能，發(fā)揮“風(fēng)暴”和“船契”兩項能力的最大效果。
雨燕號傾斜角度更大，船體發(fā)出呻吟，桅桿出現(xiàn)折斷跡象。
高速航行中進行急轉(zhuǎn)，屬于行業(yè)大忌，桅桿乃至船體有可能當場折斷。
但是，如今的雨燕號不是普通商船。
不久前才收進船體的彗星號龍骨又一次顯現(xiàn)，船只發(fā)出的呻吟減弱，彎曲的桅桿再度挺直。
甲板上的骨骼之間相互吸引，重新組裝成骷髏，他們依舊遵照李維之前的指令，試圖站起來回到崗位。
接著，一聲巨響，船只猛得一抖，剛剛站起來的骷髏們又一次摔倒，沿著傾斜的甲板滑出雨燕號。
骷髏們墜入深色海洋之前，幾根繩索系住他們，又將他們拽上雨燕號，甩進下層甲板。
內(nèi)臟抽搐，李維腦中閃過一縷火花，沖著上唯一還能站穩(wěn)的艾爾茜喊：
“炮！”
之前為了提防襲擊，雨燕號已經(jīng)做好戰(zhàn)斗準備，火炮都在位于船側(cè)炮口的戰(zhàn)斗位，雨燕號又不是軍艦，固定火炮的炮索質(zhì)量堪憂。
可能因為這次加速急轉(zhuǎn)，導(dǎo)致哪一門炮的炮索斷裂，在船內(nèi)部橫沖直撞。
彗星號龍骨只能保證船只整體不會斷裂，可沒法加固船殼每一塊木板，放任大炮在船內(nèi)撞來撞去，遲早得撞出個窟窿。
以李維現(xiàn)在的位階，操縱船只沒有問題，控制船底水流也勉強可以，但是堵漏，怎么看都不在航海家能力范圍內(nèi)。
艾爾茜聽見喊聲，同時收到一大串絲弦傳來的指令。
她什么話也沒說，從艙口跳進船艙。
有兩門炮掙脫炮索，聚集在船艙內(nèi)的骷髏已經(jīng)收到指令，正試著攔住這兩門大炮。
但是炮的重量以噸為單位，根本不是骷髏可以攔住的。
因此，艾爾茜跳進船艙后，就看見兩門炮碾過到處亂爬的骨骼。
“廢物?！?p> 隨手抓住一門從她身邊滑過的火炮，手指扣進鐵鑄炮身，艾爾茜退了一步。
還沒站穩(wěn)，另一門炮迎面撞來，艾爾茜用另一只手擋住，退了兩步。
絲弦顫動，指令傳來：
“戰(zhàn)斗位！”
艾爾茜破口罵道：
“有毛病吧你！”
命都快保不住了，這家伙還想打一炮不成？
從體型來看，正在上浮的巨獸體積遠大于雨燕號，憑這幾門炮，他想做什么？
無視抗議，指令再度通過絲弦重復(fù)。
艾爾茜罵了一聲，對正在重新組合的骷髏們喊：
“拿上鐵鏈，進戰(zhàn)斗位?！?p> 骷髏們得到指令，手腳并用，咬著鐵鏈炮索，指骨扣住傾斜的甲板，艱難向上爬。
而艾爾茜一人拖著兩門大炮，在傾斜超過三十度的搖晃甲板上如履平地，用力將兩門大炮推進炮口。
跟在她身后的骷髏立即開始固定，他們是技術(shù)嫻熟的海員，有艾爾茜穩(wěn)固，很快便拴緊大炮。
雨燕號終于脫離海面下的陰影。
一聲巨響，水面破開，陰影從海下升上海面，掀起比雨燕號還高的巨浪。
若是被巨浪拍個結(jié)實，雨燕號恐怕會碎成木屑，李維可不敢賭彗星號龍骨有多堅固。
“艾爾茜！”
絲弦傳遞指令的速度比聲音更快，艾爾茜嘴里不斷吐出臟話，又回到甲板上，手里提著一柄長劍。
李維感到被什么東西抓緊內(nèi)臟，艾爾茜立于船首，劍指巨浪，劍身響起嗡鳴，轟然炸裂。
“該死?。?！”
這一次，艾爾茜罵的聲音特別大。
“用這個！”
六十根絲弦結(jié)成實體，將船長室的提爾鋒之脊拽向艾爾茜。
“我沒法用！”
艾爾茜之前近距離接觸過提爾鋒之脊，知道不以血涂抹，就無法使用這把劍。
而用未激活的遺器施術(shù)，魔力損耗一般特別巨大，李維僅剩的魔力不夠浪費。
生死關(guān)頭，李維思緒清明，就像最初遇見艾爾茜時。
絲弦拖曳的提爾鋒之脊驟然變向，帆索松開，李維落在甲板上，伸手抓住提爾鋒之脊劍刃。
血滲入銹跡，提爾鋒之脊劍柄自動落入李維另一只手中，生了根，不允許李維松開。
李維雙目一片血紅，心中升起一股想要殺死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沖動。
一只冷如玉髓的手握住李維手腕，李維感覺整副內(nèi)臟都被挖出來了，骨頭都抽掉幾根，從未有過的虛弱感席卷全身。
“嗡——”
提爾鋒之脊發(fā)出嗡鳴，肉眼可見的銳利波動從劍身擴散開來，巨浪斬作兩節(jié)，再以不符合物理定律的姿態(tài)融入海中，沒有濺起一絲波紋。
巨浪消散，星空與海洋之間尚存一片海霧。
李維無力支撐身體，向后倒進一具冰冷柔軟的軀體懷里。
提爾鋒之脊感受到執(zhí)劍者的虛弱，它控制握持劍柄的手腕，慢慢調(diào)轉(zhuǎn)方向，想要取走持劍人的性命。
艾爾茜抓住劍身，強行從李維手中奪走，隨手擲于甲板。
身為亡靈的她沒有活血可供提爾鋒之脊飲用，難以受其影響。
“還活著嗎？”
艾爾茜戳戳懷里李維的腦袋。
受益于精神屬性提高，李維強行睜開眼睛，嘴唇蠕動，發(fā)出細微不可聞的聲音。
眼里閃過一抹猩紅，絲弦重新接上眾亡靈，一連串指令下達：
“炮火裝填！”
“全員戰(zhàn)斗位！”
“艾爾茜扶我起來！敢撞我的船，干它一炮！”
艾爾茜伸手扶正李維腦袋，讓他眼睛對著海霧，說：
“你先看看。”
淡藍海霧里有星光閃爍，風(fēng)吹過船帆，吹淡眼前朦朧的霧。
一只比雨燕號更高更大的湛藍眼眸慢慢沉入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