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門口,一個身形健朗的青年男子從大門中氣鼓鼓地沖出來。他面龐雍容,衣衫華貴,卻很不合時宜的沾染了一身的灰泥。
此子名為王霄,乃是老城主嫡子,自老城主死后,便由他接替城主之位。祁國本就是分散的政權(quán),一城之主的權(quán)威甚至大過國之君王,所以說他是定州的土皇帝也沒錯。
王霄接替城主,本有一手遮天的權(quán)力,可是土皇帝遇到了真皇帝。
自西邊戰(zhàn)事起,幾個武將世家便總攬朝中大權(quán),可恨的上官家借定州國之糧倉之名駐扎在此,獨(dú)攬大權(quán)。
他當(dāng)上這個城主,比不當(dāng)還憋屈!
今日便是王霄來州府找上官家的家臣商討,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便被人三推四阻地趕了出來。
王霄一路背著手,他身邊的老奴一直小心翼翼地給他拍打身上的灰塵:“公子,你怎可對著上官大人破口大罵?若是不小心惹惱了他……”
王霄心情本就不爽,此時自己人還在挑自己的錯處,于是更加不耐,揮手將老奴甩開,斥道:“他是個什么東西?上官家的一條狗罷了!如今狗仗人勢,甚至敢欺負(fù)到我頭上來了!我為何罵不得!”
老奴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好言相勸:“公子,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王霄早就厭煩了他的這些嘮叨,煩悶地將馬的套繩隔斷,利落地甩袍上馬。
老奴見狀,趕緊上前阻攔,只聽王霄丟下一句。
“你們說的不差,我爹又得到什么結(jié)果了?!”
說罷,馬蹄一踏,一人一騎揚(yáng)長而去,老奴只來得及摸到一點(diǎn)馬尾巴。
“唉!”
王霄心中不忿,在城中最寬闊的大道上策馬長驅(qū),路中遇到行人和攤位也不管不顧,馬蹄肆意踩踏在上面,肆意至極。
一條長街跑完,總是緩解些許,也仍有余愁。
王霄忽然想到前一日手下人送來府中的女子,雖然大部分都姿色平平,但也有那么一兩個算是差強(qiáng)人意。
這般想著,王霄忽然感覺腹中火起,隨意地甩著馬鞭向城主府行去。
靠近城主府的巷子里忽然傳來激烈的爭斗聲。
王霄打馬從此經(jīng)過,剛好看見巷口處站著一群自己的手下,各個小心翼翼地拿著武器朝里面看。
王霄靠近他們,問道:“干什么呢?”
一個手下頭也不回道:“巷子里一對姐弟,姐姐長得國色天香,我們正準(zhǔn)備捉了她送給城主大人。”
王霄皺了皺眉,想起之前手下們送來的那些所謂“傾國傾城”的美人,嫌棄之意泄露于唇角。
饒是如此,王霄也還是駕著馬向著巷子里看了一眼。
這一眼,就讓他失了神。
巷子里面的是什么人呢,她渾身素白,頭上戴著一頂冪籬,紗簾在躲藏中掀開,恰好就露出那微紅的眼眶和粉嫩的唇角。
尤其是那女子無意間流露的脆弱之態(tài),實(shí)在讓人心中發(fā)緊。
王霄見了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仙女下凡,之前見過的那些女子,不過都是些庸脂俗粉。
他心神激蕩,根本不敢多看,下意識地退后躲了起來。
手下們這才認(rèn)出了他:“城……”
“閉嘴!”王霄下意識斥道,幾乎是瞬間,他就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他壓著嗓子責(zé)難道:“你們不是要抓人嗎?怎么還不動?”
那幾個手下如夢方醒,咬著牙沖進(jìn)了巷子里。
孟和音再一次“恰好”躲過官兵的抓捕,看似慌亂地轉(zhuǎn)了個身躲到懷年背后,咬耳朵道:“魚上鉤了?!?p> 懷年幾不可察地點(diǎn)了下頭,在幾個人同時揮刀時,仿佛體力不支一般敗下陣來,好在這些手下們也并不是真的要取他們的性命,紛紛止住了手上的動作,轉(zhuǎn)而去抓孟和音。
孟和音怕極了,破碎的字詞從口中蹦出來:“求、求、你們、我們……什么都、沒干……”
盡管她的語氣中夾雜著恐懼和哭腔,但悅耳程度卻并未因此大打折扣,那種破碎的絕望感反而讓人多了幾分想要蹂|躪她的欲望。
幾個手下笑著,就要伸出手去鉗住孟和音的胳膊。懷年在一旁被人壓制著,只能絕望地怒罵。
就在這時,一個健朗的身影從巷外飛身而來,三下五除二就將一眾人等打飛,極其瀟灑地落在孟和音身前,溫和淺笑。
孟和音表面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十分崇拜地看著王霄。她心里面卻暗自跟白珠子吐槽道:“他怎么來這么慢,老娘臉都快哭僵了?!?p> 空氣中似乎吹起了許多粉色的泡泡,然而卻總有那么幾個手下不懂事,看著打飛自己的人是王霄,疑惑發(fā)問。
“你不是……”
王霄害怕事情暴露,怒聲打斷:“無恥小賊休得狡辯!光天化日之下強(qiáng)搶良家婦女,你可知罪!若不是有女眷在此,我定要你等性命,快些去官府投案自首,莫讓我再看見你們!”
他一口氣把話說完,成功把手下人說迷糊了,一群人對著王霄行了個禮,還真的暈暈乎乎地去了縣衙。
手下人走后,王霄才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對孟和音行了個禮,溫聲道:“姑娘莫怕,賊人已經(jīng)被我打退了?!?p> 孟和音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回了個禮,而后似是含羞帶怯地瞄了王霄一眼。
王霄當(dāng)然捕捉到了這一個小動作,心中自得不已:“本公子救了她的性命,我的風(fēng)度又無人能及,她豈能不對我芳心暗許?果然,這世上就沒有本公子釣不到的魚。”
懷年從王霄過來時便一言不發(fā),雙眸瞪得像牛眼一般大,此時他緩緩靠近王霄,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刀柄。
孟和音忽然拉住了懷年的手,關(guān)切道:“阿聲,你沒事吧?”
懷年不解地盯著孟和音,她輕輕搖了搖頭,兩手卻不動聲色地掰開懷年握住刀柄的手。
懷年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忍住心中的悲憤,悶聲道:“沒事?!?p> 王霄并不在意兩人之間的暗潮涌動,在他看來,這樣漂亮的姐姐險(xiǎn)些遭人毒手,作為弟弟情緒憤怒些也是正常的。
因此,王霄極為有風(fēng)度地詢問道:“看姑娘不像本地人,不知姑娘家住何處,我好送姑娘回去?”
孟和音道:“我乃北青城孟家人,此行往都城求醫(yī),路過定州,現(xiàn)住在同福客棧?!?p> 王霄瞇了瞇眼,思索了一陣,道:“原來如此,姑娘不知,自戰(zhàn)事以來,定州城中人員雜亂,姑娘與公子在客棧居住,實(shí)在是有些危險(xiǎn)?!?p> “???”孟和音疑惑道,“是了是了,我就說為何常有女子哭喊,想必是真的不安全。怎么辦呢?”
王霄剛想插話,就聽見孟和音接著說:“太危險(xiǎn)了,阿聲,我們出城吧!”
說完,她似乎被嗆了一下,連著咳了好幾聲,讓人心疼。
孟和音語氣中的驚慌和急切不似作偽,王霄便開始著急了,他說這些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放跑她。
于是王霄道:“姑娘身體不佳,此行怕是傷身,如果姑娘不嫌棄的話,不如……來我府中暫住?!?p> 孟和音愣了一下,臉頰漸漸染上紅暈:“我與公子非親非故,身處一宅,不妥。”
王霄勾唇一笑:“實(shí)不相瞞,我乃定州城主、王霄,城主府雖然簡陋,住下姑娘和你弟弟還是綽綽有余的?!?p> “誒?”
王霄滿意地看著孟和音臉上的羞紅,欣喜,還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對于權(quán)勢的渴慕。
“姑娘不要再推辭了,我住東院,你住西院,不會有旁人說閑話的。”
孟和音紅著臉道:“那便叨擾公子了。我們先去客棧收拾一下?!?p> “不必?!蓖跸龅?,“你們姐弟二人先回城主府,你們的東西我會派手下去取?!?p> 孟和音便在王霄的帶領(lǐng)下出了巷子,剛走上主道,街道兩邊就忽然沖出了一群帶刀侍衛(wèi),一輛華貴的馬車從后方行出,上面駕車的人正是笑容可掬的白眉老奴。
從孟和音阻止他之后就開始悶悶不樂的懷年看見莫名出現(xiàn)的人不由得大驚失色,他震驚地扭頭以眼神質(zhì)詢孟和音:“你早就知道?”
孟和音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王霄余光注意到他們的失態(tài),自得地勾起唇角,方才一臉正氣的五官忽然變形,透露出陰險(xiǎn)和狠辣。
“姑娘,公子,請?”
孟和音拉著懷年上了馬車。
方才在巷中確實(shí)是難得的大好時機(jī),就連她都差點(diǎn)經(jīng)不住誘惑對王霄下手,若不是白珠子在腦中大聲警告,今日的計(jì)劃就全完了!
馬車外,王霄的聲音傳來。
“孟姑娘,希望你在定州,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