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梅花鹿之死
這??毡闶墙娊y(tǒng)領(lǐng),也是蕭南夜的熟人了。上次就是他親自帶兵將蕭南夜軟禁。
江臨月偶爾進宮,也見過他。
此人已經(jīng)四十來歲,可是面貌周正,頗有些浩然正氣。統(tǒng)領(lǐng)禁軍應(yīng)該有很長時間了。可是太后這話是在宮宴上提,而且不問別人,偏偏問蕭南夜,便有些令人警惕。
蕭南夜先前和皇帝說話時,都尚未起身。顯得這宮宴沒那么正式。
他答太后話的時候,竟然起身拱手。
“兒臣不知,若有問題自當(dāng)詳查。不過,母后怎地忽然在宮宴上說起公事?”
太后冷笑一聲,不叫他坐下,就把蕭南夜晾在一邊,命人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這時候,皇帝才露出他少有的緩和態(tài)度:“十三弟,坐吧?!?p> 蕭南夜瞥了一眼皇帝手邊的酒杯,坐下了。
江臨月心下的不安忽然越來越強烈。
她伸手過去抱著蕭南夜,仰頭望著他,小聲道:“殿下,沒事吧?”
今日蕭南夜的心境與往日不同。面部線條格外生硬,嘴唇也抿得緊。
往日面對太后演戲,他也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可是他瞧著身旁自己的姑娘大大的眼睛里滿是憂慮,還是不由得捋了捋她的發(fā)絲,扯起嘴角。
“沒有。多吃點,太后針對本王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
江臨月仍然沒撒手:“您兒時每回參加宮宴,她都是如此?”
蕭南夜微怔,一下子就想起小時候的情形。
那時候的太后還是皇后,針對他倒還不至于,但是總在先皇面前拿他和九哥對比。
一身黃色華服,比如今年輕了許多的女人面孔,還有長長的護甲、鮮艷的蔻丹。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臣妾都聽師傅們說了,孩子們近日里的功課都得了陛下夸贊,委實不錯。尤其是小九,一部《大學(xué)》一天就背好了,可謂天賦異稟。就是十三差點,沒個定性,背一會兒這個又要畫畫去。若是十三能像小九那樣,沉下心來好好背就好了?!?p> 先皇瞧了一眼靜妃身邊年幼的蕭南夜,禁不住搖頭:“十三還得跟你九哥多學(xué)學(xué),靜妃也是,得給他按在椅子上好好學(xué)一回,以后才長記性。這浮躁的氣兒不能縱容下去?!?p> 不等靜妃開口,皇后已經(jīng)笑道。
“陛下,小九從昨日起就鬧著,還要給您背一首詩呢……”
彼時,先皇的注意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九哥那里去了。無論背的好與不好,皇后總歸是強調(diào)著有定性、有天賦,在先皇面前變著法地稱贊太子。
卻是絕口不提蕭南夜兩天背完《大學(xué)》,和太傅們舉一反三、對答如流的事。小蕭南夜想要沖上去說什么,靜妃已經(jīng)按住了他?;氐阶约簩m里,才小聲道:“皇后說得不錯,只是偏頗。你這時候若還去搶個白,也落不了好?!?p> 小蕭南夜茫然地抬頭。
“可是父皇不喜歡兒臣了?!?p> “唉,你父皇再喜歡你也是無用。倒不如靜下心來過好咱們自己的生活。南夜,母妃只希望你一輩子平安順?biāo)?,你明白嗎??p> 他搖了搖頭。
靜妃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把他抱在懷里,嘆了口氣:“今后你總會明白的?!?p> 后來的他是明白了,至今為止也如她所愿,過得還算平安。只是每每想起,心里有個小疙瘩。
回憶結(jié)束,蕭南夜低頭,只對江臨月淡淡道:“都過去了?!?p> 她轉(zhuǎn)頭望了太后一眼,又看向心事重重的蕭南夜。
不由得心道:哪里過去了呢?
太后依然是這么明里暗里地刁難他,強迫他做這做那。既讓他為她兒子的江山賣命,又死死提防著他的每一個舉動,把他視為仇敵。
為了控制住蕭南夜,使出了軟禁聯(lián)姻等等手段。
林陌然不成,最后還是塞了個徐盈盈。如今卻又好像不安心。
宮宴的短短一段時間,自己已經(jīng)累了,蕭南夜卻從小到大都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也難怪她總是難以猜透他的心思。
“殿下,您可曾有厭倦的時候呢?”江臨月輕聲道。
從開宴起,蕭南夜第一次笑了一聲:“當(dāng)然了。不過在這個位置待久了你會明白,無論如何,人活著總是累的。無論到了何處,都不能再往低走。否則只會任人宰割。唯有不斷把更多的東西抓在手心,才是真的。才可以獲得真正厭倦的權(quán)利?!?p> “厭倦的……權(quán)利?”
“嗯……”
“這一道燒鹿筋,滋味不錯。倒叫哀家想起一樁往事?!碧蠛鋈焕事暤?。
眾人見太后似乎要聊些輕松的事情,一時間沒有急于???。
太后瞥了身邊的大宮女一眼,那大宮女當(dāng)即咳嗽了一聲。響亮得很。
“快安靜!”一個王妃小聲提醒王爺。
另一個皇子則呵斥起了他身邊的妃子:“別說話了。”
“真是的,能不能讓人好好吃點東西……”
江臨月身后的一個衣衫華麗的妃子則響亮地撂下了筷子,抱怨起來。
她身側(cè)的郡王慌忙輕聲哄起了她。
蕭南夜都聽見了,低頭幫江臨月把筷子里的茼蒿喂進了她嘴里,這才把筷子接過去。期間不發(fā)一語,卻還是容許她繼續(xù)把菜吃完了,對太后毫無敬意。
江臨月看著他的動作,心里頓時有些想笑。
也不知道她先前操心些什么。
蕭南夜對于太后,從來都是面上守禮,實際上一點都不在意。
何況對于身在天家的事,他似乎也已經(jīng)想得很明白了。
只可惜他們的追求終究不盡相同。
身邊其他人各自倉皇停下,歸于安靜,她慢慢咀嚼茼蒿的清脆的聲音便清晰起來。
周圍人都望向她,但是一瞧見她身邊是蕭南夜,都裝作無意地挪開了視線。
不一會兒,又聽到身后那個郡王妃小聲道:“你看看人家!”
“哎喲,那是成王妃,能比嗎……”
蕭南夜和江臨月在前面,都把這一番話聽得清清楚楚。江臨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嚼著嚼著,太后的視線已經(jīng)落到了她身上,面上滿是憎惡。
沒有簾子的阻擋,也徹底沒了上次的同情。
那是赤裸裸的憎惡。
太后嘴上倒是繼續(xù)說道:“當(dāng)年秋狩前,圍場里死了不少梅花鹿。一批又一批,看著像是被掏干了身上的肉,是獵人的手筆,卻怎么著都抓不到人。管理的太監(jiān)撤了好幾任,還是找不到原因。再損失下去實在說不過去。惱得先皇親自命令大理寺卿去日夜看守?!?p> “那是一樁奇事。各位絕對猜不到兇手到底是誰?!笔拤籼m似乎也想起來了。
底下當(dāng)即有一個皇子喊道:“肯定是有人監(jiān)守自盜?!?p> “不是?!?p> 太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