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大撇過頭去,也不看賴升一眼,隨手擦了擦嘴角的油漬,肥胖的臉上有些訕訕地,言道:
“二弟,你瞎說什么呢?!”
“我一個做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的,哪有什么銀子和田地在三妹那里?”
“我們東西二府的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些拈酸吃醋,貫會胡說八道的小人?!?p> “二弟,你可不能聽信那些嚼人是非的小人的話,冤枉了哥哥我是小,連累你我的老娘才是大啊!”
賴大心下還是有些害怕,這二弟賴升是如何得知此等陰私之事的,當(dāng)下,也只能先無攪蠻纏一番混過去再說其他,待到以后再清查也不遲。
于是,賴大面色一變,滿是長兄如父一副教訓(xùn)的口吻,倒打一耙地道:
“二弟,不是我這個做大哥的說你,這種事怎么能胡亂編造,宣之于口呢?!”
“若是被那起子小人聽了去,傳的府里沸沸揚揚,就是老娘再得老太太的信任和恩寵,怕也是保不住你我兄弟倆的。”
“若果要是傳到府上老公爺?shù)亩淅?,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你以后還是小心謹慎些,可快別如此魯莽行事了!”
見賴大死活不承認,還借機教訓(xùn)自己,當(dāng)下,賴升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喝了口悶酒,常舒一口氣,暫時壓下心頭的邪火,賴升也不想這樣,毫無意義地再糾纏下去了。
當(dāng)下,賴升嘴角微微一撇,心下對賴大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恥做派,很是不屑,輕笑一聲,轉(zhuǎn)移話題道:
“大哥,你既然沒做,又何必那么緊張呢?”
“你的小院又沒有外人在,還怕被人聽去了不成?!”
“再說了,你承不承認,也沒什么關(guān)系。反正這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p> 賴升拿起小幾子上的酒壺,給賴大滿上,也給自己倒了些,接著說道:
“大哥有所不知:這陳圣斌早些年,就被當(dāng)時還是我們東府親兵統(tǒng)領(lǐng)的陳平安,送去河南嵩山少林寺,跟隨武僧習(xí)武十余年?!?p> “去年,陳平安親自帶著謝禮求了我?guī)兔?,在東府里給他找了個外邊的跑腿小廝活計?!?p> “昨日,我把他父兄被賈珙害死的消息,還有明日戌時賈珙將從西直門入城的信息,都在和別人閑談中,無意中泄露給了他?!?p> “剛才就在來你這兒的路上,我還看到他拿著他自己的紅纓長槍,神色匆匆地從東府的西角門奔跑出去。”
賴升一邊微微抿了一口小酒,一邊夾起幾顆花生米咽下,搖頭晃腦頗為自得地,輕笑一聲說道:
“我想此刻,陳圣斌他恐怕早就埋伏在,那處從西直門入城必經(jīng)的梧桐小樹林了。”
“以他的武藝,我是在東府武庫看過他練武的,一把紅纓長槍那是使得出神入化,罕有人敵。”
“要是我們東府的老太爺還活著,恐怕假以時日,他也會是一位沙場征戰(zhàn)的猛將?!?p> 賴升嘴角長著一顆黑痣的清瘦的臉上,滿是惋惜之色,連連搖頭道:
“只是可惜了如此猛將,不能上報君王,痛擊遼東胡虜?!?p> “不久就要命喪梧桐樹林,當(dāng)然還有那個暴虐、毫無仁慈之心的賈珙了。”
賴大拍了拍手掌,哈哈大笑道:
“二弟,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你依然是我們姊妹仨中,最足智多謀的?!?p> “這件事交給你去安排,我就放心了?!?p> “賴大,你放什么心了?”
賴嬤嬤服侍完賈母睡下后,才回到小院,就聽見賴大的嚷嚷聲,不由得一邊說道,一邊掀開門簾就走了進來。
賴嬤嬤這樣突然闖入,嚇得正在密謀的賴氏兄弟倆一跳。
只見,他們有些慌張地從火炕上爬了下來,紛紛給賴嬤嬤見禮后,賴大趕忙過來地扶著賴嬤嬤的胳膊,像個面盤的肥臉上滿是堆笑地討好賴嬤嬤,道:
“娘,您歇著兒子給您揉揉肩膀,這一天到晚的服侍老夫人,看把您給累的,還是回院子里享享清福才是啊?!?p> “每次看您勞累的樣子,兒子心里都心疼的不得了。”
“都怪兒子沒用,沒本事出了府去,頂門立戶,讓您也當(dāng)個官家太太,享享這等清福!”
賴嬤嬤見賴大當(dāng)了榮國公府了的管家,還對自己如此的用心,可見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沒枉費自己的一番苦心運作,幫他求你了老太太的恩典,才頂替了老管家的位子。
當(dāng)下,賴嬤嬤笑得眼角的魚尾紋更開了些,拍拍賴大扶著自己的手,滿是慈愛地道:
“伺候老太太是我們做奴才的福氣,也是我們一家子以后富貴的依托!”
“沒得誰樂意當(dāng)一輩子奴才的?!”
“過些日子,為娘就去求了老太太的恩典,放了我的榮兒出榮國府去,將來也好為官做宰的,未必不能像賈家那么富貴!”
四更天才過,夏塔莊的賈珙宅院一聲燈火通明一片,人影晃動,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賈珙也從暖和的被窩里,被春桃喚醒。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頗不情愿地在春桃和夏荷的嘮叨聲中洗漱完畢,因為皇太子的冊封典禮將近耗時兩個多時辰,賈珙隨意扒拉幾口吃食就出得后院來。
就見,焦大匆匆跑來請安后,道:
“將軍,護衛(wèi)您回府的人,按照您的交代,小人都已經(jīng)安排我了?!?p> “府上十余名親兵這次都跟著您回去,然后就都留在府上?!?p> “由孫振武帶著新招募的親兵三十人,一同隨行護衛(wèi)。”
賈珙看了看府外恭敬等候的親兵,板著小臉點了點頭,就出在焦大的服侍下登上馬車,小手向前一揮,整個隊伍就向北京城的方向行去。
都已經(jīng)是已是仲秋八月了,可這依舊沒有絲毫秋天的味道,反而更想是初冬,官道兩側(cè)樹木枯黃一片,早就沒了什么生氣。
高遠的天幕上,繁星點點,月牙兒早就下了山,不知道去哪兒了。走在這漆黑的小路上,高舉著火把,從高處看,就像一條緩慢移動的游龍。
獵手出身的孫振武頗為警覺,借著靈敏的耳力,他發(fā)現(xiàn)梧桐樹林里有人潛藏,擔(dān)心對賈珙不利。
于是,他騎著馬就來到賈珙的車窗邊,壓低了聲音道:
“將軍,小人發(fā)現(xiàn)官道邊的梧桐樹林,有人在潛藏。”
“小人猜測,這賊子恐怕是想埋伏行刺將軍?!?p> “還請將軍示下,讓小人去射殺了他,免得將軍受了不必要的麻煩。
見賈珙臉色陰晴不定,好似還有些猶豫,當(dāng)下,孫振武心頭急跳,不由得有些大急地道:
“將軍,萬一路途耽擱,耽誤了皇家冊封典禮的吉時,到時候我等可都吃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