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幕 臨終托付(一)
雨聲漸漸小去,透過破窗仍是能看到淅淅瀝瀝的雨絲,但相較剛才瓢潑大雨已是兩種天氣。
小云坐在床板上晃著腿,正當她以為今晚要投宿在此,休憩一晚時,虛谷子道長看著窗外,忽然說:“我們要動身了?!?p> “行夜路?”小云驚呼,“在雨天?”
“辛苦二位了,打個時間差?!钡篱L指指天空,“我們換條新的路走,看看它是否還能找的到咱們。”
他們在雨中走了一宿,到早上,無人機果真不在了。
后面的路他們反其道而行之,走到村口,上了水泥馬路,沿途還搭了一段手扶拖拉機,一直走到了縣城,破敗的縣城像七八十年代的,人們以物換物,每個人臉上卻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那以后,天上的黑點,沒再出現(xiàn)過。
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地走上了武當山的六千五百級臺階。
道長判斷的四天行程還是挺準確的,因為繞了點路,他們是在第五天的早上踏上武當山的地界的。
眼前這一段,齊菲兒和小云無比熟悉,其實也不過就是隔了一年。
去年的秋天,她們在武當山做義工,負責灑掃,從紫霄宮走到烏鴉嶺,再從烏鴉嶺走回紫霄宮,一個上午就過去了,生活簡簡單單,雖然有這樣那樣的不快,這樣那樣的心事,但較之生死,較之地球驚變,實在是不值一提。
人的幸福是比較得來的,細想之下不無道理。
重游故地。齊菲兒和小云不由自主地打量著眼前的景致。畢竟經(jīng)過了大颶風的摧殘,一側(cè)山體有不少剝落的巖石,砸中了青石板做的石階,現(xiàn)在的這條路,有多處石板碎裂,裂縫蔓延開去,像汝窯燒制的梅子青瓷片經(jīng)過了茶水的浸潤,形成了開片的花紋。
這些碎裂進行了簡易的修補,有些地方露出泥土的地方填上了碎石子,夯實了碎塊,有些裂縫嵌進了泥里,形成了凹陷。大概要修繕的地方太多了,目前只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至于懸崖的一側(cè),粗壯的枝干露出碗大的缺口,是被大風刮折的,有些樹木被連根拔起,尤其是樹木稀少的幾處,已完全形成了空缺,走近了能直接看到懸崖峭壁、谷底深潭,非常危險。
齊菲兒不由得問:“這武當山還對外開放嗎?”外來的人不熟悉路徑不是很容易失足跌落嗎?
虛谷子道:“無法不開放?!?p> 齊菲兒懂得了,現(xiàn)在的武當山早已不是旅游景區(qū),剛才踏入地界的時候,景區(qū)里的旅社和餐廳早已歇業(yè),幸存的人已經(jīng)沒有了“職業(yè)”這種概念,大家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旅游”的概念也就沒有了。
人,不屬于地球的任何一個地方,沒有戶籍、沒有住房,因為不屬于任何地方,也就可以去任何地方,不受戶籍所困,不被住房所累。
想不想上山,能不能上山,上山可能的危險,一切都靠自己負責。
“那有人上來嗎?”
“有,很少。不為燒香求道,只是為了體驗。為了不虛度光陰而已。”虛谷子說,“我們的弟子行在山路上偶然會遇到陌生人,但那些人自顧自上山,經(jīng)過道觀的時候,也從不叩開道觀的門?!?p> 前面就是紫霄宮了,紫霄宮的牌匾盡管沒有,但門楣的樣子仍是未變,褪色的朱門鐵環(huán)后面就是一個大大青銅香爐,正前方的是大殿,里面供奉著太上老君。兩側(cè)偏殿里陳列著諸位真人塑像。
“請隨我來?!碧摴茸舆甸_了朱門。
殿前練功的眾弟子,立刻收起了架勢,端正站直,齊齊向虛谷子作揖,朗聲高喊:“方丈。”
方丈?
虛谷子回敬了個作揖:“繼續(xù)練功?!?p> 隨后,虛谷子領(lǐng)著齊菲兒和小云經(jīng)過大殿,一齊拜了拜太上老君,上完香,又穿過大殿,一直走到殿后的別院。
此處是方丈閉關(guān)之地,也是整個觀宇的禁地。
齊菲兒和小云雙雙止步,不敢向前。
虛谷子說:“不妨。請隨我進來。”
她們這才跨過門檻,進去一看,里面只一個香案,一張蒲團,案上供奉著張三豐的畫像,香案下方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桃木匣子。虛谷子拿起桃木匣交到齊菲兒手中:“齊菲兒居士,此中即是故去的方丈臨終托付,要交于你親手打開。我和小云居士不便圍觀,且在屋外等著。”
他說完大跨步邁出了門檻,小云也緊隨其后。
門吱呀一聲在齊菲兒的眼前合上。
四周靜下來,淡淡木香沁入鼻息。
齊菲兒手中捧著桃木匣,心中忐忑不已,竟不敢立刻開啟,她放下背包,靜靜在蒲團上打坐片刻,平復(fù)了心緒,才伸手抽去桃木匣上的黃銅插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