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幕 命中注定（六）

　　既然來之則安之，齊菲兒決定先洗個澡再說。

　　風餐露宿許久，住在不通水電的鄉(xiāng)下，很久都沒有舒舒服服地洗過一個澡了。

　　夏天的時候還挺愜意的。撲通一下跳進清亮的溪水里，很解暑。

　　可進入十月以后，她們可不敢這樣做了，會著涼的，真的感染了風寒在缺醫(yī)少藥的情況下也會很麻煩。

　　而且，這一個禮拜，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她肌膚能夠親近水的時刻，大概也就是淋了兩場雨罷了。

　　孤星人的基地還是要比地球人的先進許多。在地球大部分地區(qū)還是電力癱瘓的時候，這里不僅通電，還有熱水澡可洗。

　　身上的沖鋒衣本來的顏色是紅色，灰色鑲邊的，灰色的反光條到晚上挺惹眼的，但久穿不洗，不僅連紅色深了一度成了醬紅色，連反光條的亮度都暗了兩個度。

　　齊菲兒把臟兮兮的衣褲換下來的時候，連自己的都嫌棄，一股子骯臟的塵土的味道，還混著泥巴、青草、雨水、汗水以及她的體香，非常地別具一格。

　　那么臟衣服放哪兒呢？齊菲兒想找個什么籃子裝，但實在沒有那樣的東西。

　　她只好暫時把衣服扔在了浴室的地上，打算明天再找清玉借個臉盆浸泡一下。

　　她走進淋浴房，擰開了熱水龍頭，當熱水沖淋在皮膚上的一剎那，她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微微刺激的觸感，讓她很快放松下來。

　　熱水安撫了長時間旅途奔波的苦，也暫時安慰了她長久以來缺乏的安全感，每一寸肌肉都在氤氳的熱氣里得以放松，干涸的皮膚在熱水的澆灌下像催開的粉薔薇。

　　透過淋浴房的金屬桿子，齊菲兒照見了自己的模樣。

　　額頭、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她一樣一樣地檢查著自己的五官。

　　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明明是看慣了的，盯著看的時候才知道有多陌生。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長相，算不算好看，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在成長的歲月里，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被來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大人夸作“這小孩倒是長得挺清秀的，可惜不是個男娃”、“模樣那么周正也被棄養(yǎng)了，該不會是有什么隱疾吧”、“這眼珠子烏黑光亮的，多大了？五歲啦，都記事了，要是再小點兒，就好了”……一直這樣被品頭論足著長大，她習慣了被別人評價，卻從沒有經(jīng)由自己評價自己的長相。

　　對著金屬的反光齊菲兒又審視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的模樣至多只有75分，因為那些健康又漂亮的孩子很快會被大人帶走。而隨著年齡增長，被領(lǐng)養(yǎng)的可能性也就會越來越小。齊菲兒原本是不在意有沒有人領(lǐng)養(yǎng)她的，因為豆芽菜同樣也沒有人愿意領(lǐng)養(yǎng)，她們或許可以這樣相依為命，一直到老……

　　再一次用手掌抹干凈的金屬水管，一會兒就被熱氣籠罩，變得模糊了。

　　齊菲兒用額頭抵住熱水管，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走神了很久了。大概是太放松了，她仰著頭迎著熱水傾瀉下來的方向，洗濯自己及腰的長發(fā)，洗濯自己臉上的污垢。

　　——那些熟悉的人，終會慢慢在她的生命里走散。

　　于鶴翀呢？……

　　齊菲兒關(guān)上水龍頭，披上清玉的乳白色浴袍，在腰上打了結(jié)，繼續(xù)想辦法弄干一頭長發(fā)，她看了看四周，好像沒有什么電源線，這里……應該不會有電吹風吧。于是，她從毛巾掛桿上取下干毛巾開始一點點擦拭濕發(fā)，但那需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弄干頭發(fā)。

　　這時，她聽到門口“咚咚”、“咚咚”的敲門聲，一聲，接著一聲。

　　齊菲兒手一抖，毛巾掉在地上，掉在她的那堆臟衣服上。

　　齊菲兒對自己說：“別慌，別慌，先找件衣服穿?！?p>　　她匆匆闖出浴室，鉆進了衣柜里。

　　正在這時，門突然打開了，齊菲兒還沒來得及換上衣服，情急之下齊菲兒拉上衣櫥將自己關(guān)在里面。

　　只要他看見她不在，就會出去找的。

　　她也不想等到明天早上了，她在沒有亮光的衣櫥里盤算著換好衣服就去走廊里找他。

　　齊菲兒屏住呼吸聽著進來的人的氣息，他的腳步聲很輕，正一點點靠近他的床邊，齊菲兒將耳朵貼在柜門上，聽他接下去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