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幕 天塌地陷（五）
凰用唇語道：“我們?yōu)槭裁床桓嬖V他？”
清玉瞪了他一眼，用意念說：“小男生面皮薄?！?p> 凰幽怨地看回清玉：“你倒是護著他?！?p> “連這個醋，你都吃？”
兩人恍若無人電光火石來來回回，而于鶴翀正給齊菲兒碗里夾菜。
清平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他本來是不同意孤星世界和人類世界打破屏障的，但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如此，也許是天意吧。清平摸了摸自己的肩胛，孤星醫(yī)學院的接骨術很好，從外觀上一點都看不出他曾經(jīng)受過這樣重的傷，可是那能代表傷害不存在嗎？
人類，以單人杰為代表的反對派，曾對孤星世界造成的傷害，他們能當做不存在嗎？
甚至原來投票同意擴建地心城的孤星人，會否在這次爆炸的沖擊波之下仍舊接納“任性”、“愚蠢”又“低等”的人類呢？
“清平，你怎么不吃啊？”馬力傲推了推清平的手肘，指指盤子里的烤兔肉。
清平夾起一筷子送到嘴里，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溫和。
清平看著馬力傲，想到了清敏，想到了總是捉弄他的調皮又開朗的清敏。
想到曾經(jīng)無數(shù)個夜里，他惟愿清敏還活著，只要她還活著，不管她以后怎樣欺負他，不管她會不會喜歡自己都無所謂了。
而今，清敏真的回來了，她愛的人是他身旁的地球人馬力傲。
清平苦澀地想著：只要清敏開心就好。
飯吃完了，留給清敏的晚餐在灶臺上溫著。
清平和馬力傲洗碗，平時兩人都說說笑笑，但今天因為清平的滿腹心事，馬力傲向來又敬重孤星的這幾位大人，他也不敢開口說話，于是兩人就在叮叮當當?shù)耐氡K碰撞聲和嘩啦啦的水流聲中沉默地洗碗。
馬力傲抹干了最后一只碗，疊好，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對清平說：“清平大哥，我去給清敏姐送飯去哦?！?p> “慢著。”清平叫住了馬力傲。
“我跟你一起去?！鼻迤秸聡?。
馬力傲不明所以。
“怕你把湯灑了?！鼻迤浇忉?。
“哦?！?p> 兩人一人端了一個碗走到清敏房前，馬力傲叩了叩房門。
很久都沒人來應門。
清平用力推了一下，房門開了，他一眼就看到了睡在床上的清敏，臉頰緋紅，清平心里揪了一下，差一點端不住湯碗。
他深呼吸平復了一下情緒，接過馬力傲手上的碗，三兩步走到桌前，將碗放好。
馬力傲走到清敏床前，擔憂地看看清敏。
清敏卻在睡夢中探出手抓著馬力傲不放：“馬力傲……我好熱。”
馬力傲也感覺到手心里滾燙滾燙，他著急地看著清平說：“清平大哥，清敏她好像發(fā)燒了?！?p> “嗯?！鼻迤綄嵳\地點點頭。
然后，他冷著臉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清敏，對馬力傲說：“照顧好她。你就是她的藥。”
“什么？什么意思？”馬力傲還要問，清平卻走出去了。
清平關上了清敏的房門，從外面將門鎖上。
他做完這一切，渾身脫力一般抓在門把上。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
他到底在做什么？
疼痛后知后覺地涌上心頭。
然而，還是做了。
他不是沒有感情的孤星人嗎？單人杰口中殺人不眨眼，冷酷沒有表情，只會服從命令的戰(zhàn)斗機器嗎？曾經(jīng)因為于鶴翀喜歡齊菲兒，他想不通，他看不慣，冷言冷語。
可輪到自己，他亦沒有自己想象得這般無情……
清平深呼吸著，轉身。
回頭卻看見于鶴翀負手站在門口。
“老大?！鼻迤胶韲道锖瑴喌貪L動了兩個音節(jié)。
于鶴翀走過去，拍了拍清平的肩膀，說：“我們出去散散步，我有話對你說?！?p> “你喜歡清敏？”
夜晚的步行街，清冷無人。
只有于鶴翀清淡的嗓音和清平沉重的呼吸。
“沒有?！鼻迤椒裾J。
沒有開始，談何喜歡。單方面的感情，不被允許，沒有意義。
“抱歉。我不是要管你的私事?！庇邡Q翀?zhí)ь^看天，“其實我們也有感情，對不對？”
清平沉默。
“其實我們孤星人并不像教科書上寫的——已經(jīng)進化到不需要情緒的起伏。還有，感性是低維生物的專屬特征，在這個世界上，理性才是智慧桂冠上的明珠。而孤星人，五維生物，已經(jīng)完美接近理性，完美脫離感性?！庇邡Q翀說的字字句句都是軍事學院的導師在課上訓導的，還有在教科書上印刷的。
在于鶴翀開始這個話題之前，清平從來沒有想過，那些有什么不對。
但，此時，此刻。
清平卻無法不被說動。
是，他剛才心痛得要死，是，剛才他不想將清敏拱手讓給馬力傲。
可是，為了讓清敏快樂，他卻選擇這樣做。
如果要說原因，那也是因為——愛啊。
清平的眼眶濕了，他抬頭望月，好像這樣就能阻止淚水滿溢出來。
于鶴翀說：“感情并不可恥。也許，我們一直都搞錯了。錯了！”
于鶴翀轉頭，用銳利的目光看著清平：“還記得孤星的歷史嗎？我們的祖先是如何來到地球上的？”
清平脫口而出地回答：“小行星爆炸?！?p> 于鶴翀拍了拍清平的肩：“如果說我們現(xiàn)在的能力只是爆炸前的十分之一，那孤星的過去輝煌到難以想象，科技也發(fā)達到足以將整個星球的人遷徙到別的適宜星球。而我們的祖先卻眼睜睜看著不作為？是為什么？”
是啊，為什么？
明明有機會逃的，明明不需要如此狼狽，明明不該只有一支艦隊來到地球開疆拓土，明明應該將整顆星球移民到地球?。?p> “因為感性。因為數(shù)據(jù)的測算只是個可能性，我們的祖先為了這微淼的不可能，選擇留在自己的星球。”于鶴翀停住了腳步。
“因為我們從不曾擁有完全的理性。”
因為我們是感情的生物。
哪怕是三維、四維、五維……還是十維。
只要是人族的一天，就將伴隨著喜怒哀樂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