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次中考
期末考試結(jié)束，一周后，成績就出來了。
根據(jù)成績分了重點班和普通班，一二三班是重點班，其余七個班是普通班。
影子分到一班，默雨分到了三班，娜娜去了普通班。
分班表公布之后，同學們都搬進了初中三年級教室，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暑假補課模式。
默雨的同桌是影子曾經(jīng)的好哥們，他叫磊子。
班主任是全校聞名的“滅絕師太”，也是年級主任。
她那一雙深邃的眼睛，讓你從來都不敢直視。
她在處理一切學生問題上，快、準、狠，無人能比。
重點班的學生，在各科老師有形無形的壓力下，時刻沉浸在你追我趕的競爭中。
每次走進教室，有種涼颼颼的感覺，壓抑的氣氛久久升起不落下。
座位一個月調(diào)整一次，月考成績將決定你的未來。
是優(yōu)先選擇中間座位，還是被提到講臺前面，或者被發(fā)配到教室后排反思。
如果有人說生活是一條路，路上有鮮花，也有陷進，有時候平坦，有時候又坎坷。
那么初中三年級的生活，就是在爬一個小山坡，必須加把勁，才能沖上去......
每天時間被繃緊拉直，生物鐘被調(diào)整的規(guī)規(guī)矩矩，規(guī)矩的似乎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市場上走俏的生活補品，突然間像變戲法一樣，出現(xiàn)在同學們課桌里。
家長這種“特別護理”的照顧，令人感激，也還有些讓人愧疚。
同學們的腳步總是來去匆匆，每天陪著月亮入睡，伴著星星起床跑步。
剛剛走出English的國界，又趕緊步入拋物線的殿堂，剛才還聲情并茂地朗誦著：“醉里挑燈看劍，夢里吹角連營。”不一會，羅斯福、丘吉爾又來發(fā)表演說了，上完政治課，得趕緊把經(jīng)濟危機忘掉，因為一會兒溶質(zhì)、溶劑還得裝進去......
同樣一個腦袋，初中三年級學生得有特異功能，要將剛學到的知識分門別類地牢牢記住，不然說不定哪節(jié)課，來個突然檢查，可就是“世界末日了?！?p> 初中三年級，就是“學習”的代名詞，一個星期，六天學習不算，星期填回家還帶著各科試卷，滿腦裝著雞兔同籠，有幾只腳在外面；落進一塊石頭，水面上升還是下降，諸如此類的問題太饒人了。
同學們只得暫時告別心愛的集郵冊，學校的乒乓球臺，綠茵的球場，還有星期天睡懶覺的習慣。
晚自習課從兩節(jié)課增加到三節(jié)課，后來增加到四節(jié)課。
課間休息，大多學生都還窩在教室里學習，就是不學習也不愿意出去玩耍，周圍的氣壓使大家對書本以外的事物都麻木了，毫無興致。
但是，當你冥思苦想，而終于解出一道數(shù)學題時，你就會品嘗到小小成功的愉悅；
當你忙里偷閑和同桌嬉鬧幾句時，你會發(fā)現(xiàn)生活的充實；
當你趁著課間幾分鐘眺望遠處的大山而隨口哼上一首小曲時，你會感到輕松愜意......
轉(zhuǎn)眼就送走了秋冬，一學期快結(jié)束了。
默雨很少遇見娜娜，就是遇見也是對望微笑，留下簡單的背影，匆匆離去。
默雨跟影子的班級就隔了一個樓梯，整個學期從來沒有遇到過。
磊子也從來沒有談論過影子的情況，默雨都快忘記了那個擾亂心緒的男生。
記得那天是臘月二十三，下午將要放假，回家過小年了。
“放學別著急走啊，有人找你?！崩谧訉δ暾f。
“啊，誰呀？你咋知道？”
“不告訴你，人家說要給你驚喜?！崩谧庸首魃衩?。
“其實他在一班過得很壓抑，想給你寫信，又怕被我們師太發(fā)現(xiàn)，所以.....。”
“他很不好，確切的地說，是很慘?！崩谧酉肓讼胗终f。
“小聲點，小心“師太”聽到，會讓我魂飛魄散的?！?p> “是是，知道?！崩谧于s緊閉嘴，做了個“噓”的手勢。
班上前段時間有流言蜚語說一個男生喜歡一個女生，被師太突然襲擊給視察出來了。
兩個人被叫到辦公室，罵的叫一個慘烈，沒有給一點自尊。
從辦公室回來，兩個人就默默疏遠了......
正想著被“師太”滅了的兩個同學。
同學在門口喊：“默雨，有人找你?！?p> 默雨答應了一聲，走出教室，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影子。
影子沒有說話，只是順手遞過來一疊書，望著默雨靜靜地站著，臉上有淡淡的笑容。
突然見到影子，默雨心里一陣狂喜，抿著嘴唇，微微上揚，不知所語。
順手接過那疊書，“這是......”
“這些題，我做過了一些，難點做了標注，你回家可以看看。”說完就走了。
默雨這才反應過來，慌忙點點頭。
望著影子離去的背影，原來他一直記著她，雖然不曾見面，不曾聯(lián)系。
匆匆相見，默雨發(fā)現(xiàn)影子變了。
那眼神里淡淡的憂郁還在，但多了一絲從容，還有一絲桀驁。
默雨轉(zhuǎn)身進了教室，打開一看，共七本練習冊，這些資料，自己都沒有見過，甚至都不知道去哪里能買到的，最關(guān)鍵的是自己實在慚愧，壓根沒有精力去拓展課堂之外的習題。
從書中掉出來一封信，內(nèi)容是希望能跟默雨考上同一所高中，還有對默雨的那份牽掛......
寒假結(jié)束了，回到學校，默雨把資料還給了影子，書中也夾了一份信箋，具體寫了啥，忘了。
......
中考結(jié)束。
成績揭曉的那天，默雨沒有考上縣城的高中，離分數(shù)線差7分，被拒絕在門外。
影子考上了縣城高中，聽說娜娜也報了一所中專學校。
那天，同學們都擠到街上照相館里留影，想要送給即將分別的同學們。
沒考上高中的將要會邁入社會，所以這次校園分別，有些同學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
默雨跟娜娜合了張影，默雨把自己的單人照送給娜娜一張，也送給影子一張。
照片留念是中學時代最好的禮物，也是值得珍藏在心底的記憶，那是年少懵懂的記憶。
離開照相館回家，默雨當時就覺得自己是一只被人遺棄的小鳥，獨自停留在無人的狂野中，心中滿是憂傷而又茫然無措。
就像黃昏時候，那寧謐的樹林里，有種不可捉摸的失落與期待，耳邊送來絲絲細語，輕輕啃噬著默雨的思想，綠葉沙沙吟唱，似有含淚的歌聲......
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白雨。
默雨感覺身體有些僵硬了，思緒也麻木了，獨自拖著機械而沉重的步伐，行走在那慘白的雨簾中，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
就像無家可歸的流浪人，獨自漫步在自己孤獨憂傷的天地，而壓抑在心中的苦悶如同開閘的潮水擊碎了默雨敏感脆弱的心靈，淚水已慢慢決堤，混著雨水流進嘴里，流進心里，苦苦的，澀澀的......
回到家里，默雨渾身濕透了，洗洗就鉆進了被窩里，試圖用被窩溫暖受傷的心靈。
第二天，默雨父親問：“默雨啊，你怎么想的，有想法嗎？”
“我，我也不知道咋辦?！蹦瓴幌敕艞?，但不敢說出口。
“那我明天去趟學校，問問你班主任的意見吧?！备赣H拍拍默雨的肩膀。
其實在離開學校時候，班主任已經(jīng)找默雨談過了，希望默雨不要灰心，復讀一年，再考一次。
第二天，默雨父親從學?；貋砗?，臉上輕松了不少，長長舒了一口氣。
就這樣，默雨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復讀生。
十五六歲的年級，仍然是青春好時光，要有堅強的信念和不屈的斗志，這就足夠了。
就連詩人都為莘莘學子們吶喊：“在瀟灑的年紀里，一切都來得及，我們還苛求什么呢，奮斗吧!”
復讀那一年，默雨身體很差，精神狀態(tài)也不好，老是生病。
不是頭暈，就是渾身長疹子，跑步時候腳傷了好幾次......
默雨斷絕了跟昔日同學的所有聯(lián)系，全身心備戰(zhàn)各科月考。
那段時間，生活單調(diào)的，除了學習二字，沒有多余的語言來描述。
一天中午放學，班主任叫住了默雨，遞過來一個郵寄包裹，包裹封面上寫著“書籍”二字。
默雨看到了熟悉的字體，又驚訝又欣喜，是影子郵寄的。
可默雨并沒有告訴影子，自己要來復讀。
全校復讀生就寥寥幾個，影子若想知道，也是有辦法知道的。
影子在信中，說了很多他的高中生活，影子說他全家搬到了縣城里。還說他高中生活不開心，跟周圍的環(huán)境顯得格格不入，在學校里平時都是形單影只，周圍的同學都在發(fā)瘋一樣努力，備戰(zhàn)高考。但他時常找不到動力，時常感到孤獨，時常想起默雨的音容笑貌就發(fā)呆......
默雨感覺到了影子的不適和孤獨，很想安慰他。
于是，默雨給影子寫了一封長長的回信。
殊不知，默雨作為一名復讀生，生活除了單調(diào)，連孤獨都很少有時間去琢磨。
學生的來往信箋，是要經(jīng)過班主任才轉(zhuǎn)交給本人的。
還好影子的字跡看起來很娟秀，班主任沒有看出來是男生的字跡，第一次沒說什么。
第二次班主任在轉(zhuǎn)交信件時候，就問了：“是女同學來信吧？”
默雨慌忙答道：“嗯，是的?！?p> 班主任：“不要把過多時間花費在感情交流上?！?p> 默雨壓低聲音：“老師，我知道了?！?p> 自從有了班主任的詢問和關(guān)注，默雨不敢再回復影子的來信了。
國慶節(jié)放假了，初中三年級的學生照例在補課，不放假。
那天上午，課間時候，默雨從書堆里抬起頭，猛然看到，窗外有張熟悉的臉。
影子向默雨招招手，默雨走出教室，來到影子面前。
悄悄問：“你怎么來了？”
影子微微揚起眉眼，笑笑了，擠出來一句：“想回來看你啊，見到我高興吧？”
正當兩個人尷尬無措，不知聊啥的時候，上課鈴聲響了。
“中午校門口等你。”影子說完，轉(zhuǎn)身下樓了。
默雨聽了，傻傻地看著影子離開的背影，心里百般滋味無法形容。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班主任站到默雨身后：“平時要注意勞逸結(jié)合，下課多出來放松下。”
默雨嚇了一跳，忙回過神來，顯然班主任沒有看見影子。
后面兩節(jié)課，默雨都沒心思聽老師講的啥，心里著急期待，也在糾結(jié)，中午放學去見影子吧，可能就沒時間吃飯了，中午時間非常有限，還有一堆試卷。
中午放學鈴聲終于響了，默雨等到大家都離開了，才急匆匆出教室。
走到大門口，遠遠地望見影子站在那里，剛才在教室門口，恍惚間沒有仔細瞧。
他再也不是那個留著短發(fā)，總穿校服的男生了，他長高了很多，也壯實了些，穿著休閑服裝，還換了一個時尚的發(fā)型，看起來很帥氣，還有點酷。
看到默雨走出來，影子開心迎上來。
“為了不耽誤你的時間，我給你帶了盒飯，我們就在那邊石凳上坐會吧?！庇白诱f。
“好的?！苯舆^影子手中的盒飯。
兩人一起走過去，在校門口那棵大槐樹下坐下來。
默雨打開盒飯，開始吃起來。
影子望著遠處的那條河面，沒有說話。
默雨想著要打破這安靜，就問：“你為什么一直對我這么好？”
“因為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個很特別的女孩”
“是嗎，怎么特別了？”默雨心里開始有所期待。
“溫柔、沉默而又倔強。”
“聽說你家都搬到縣城了，你這回來一趟多麻煩的?！蹦暾f出這句話就立馬有點后悔了。
“這次回來主要是來看你，給你加油的。”
“那除了看我，還有什么？”默雨急切詢問。
“我想對你說，我在高中等你，我們的緣分還沒結(jié)束?！?p> 默雨聽完，臉紅了，呼吸也急促起來，連忙掩飾：“哦哦，先不說這些吧?！?p> 影子有點不悅，“你為什么一直逃避，你明明對我也有好感。”
“那也要等到我，高中見到你才有緣分吧?！蹦赀B忙解釋。
慌亂之下，看看手表，只有10幾分鐘了。
“我該走了，謝謝你來看我?！蹦贽D(zhuǎn)身，使勁揚起頭，眼角的淚還是滑落到臉上。
影子木木地坐在石凳上，望著一點一點消逝在視線里的背影。
時間如流水，日子在著急期待中慢慢流失。
跟往年考試一樣，又到了看考場的日子。
中考考場統(tǒng)一設置在縣城里，考試前一天，學校組織學生去縣城里看考場。
看完考場出來，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在考場門口，默雨看到了影子。
默雨開心地迎上去，影子塞過來一大袋零食，沒有言語，轉(zhuǎn)身消逝在大串大串的雨簾里。
默雨這才注意到，影子是跟他幾個同學一起來的。
兩天后，考試結(jié)束。
同學們?nèi)缤隽嘶\中的鳥兒，一路嘰嘰喳喳說不停，臉上洋溢著輕松笑容，連走路都是帶著風。
默雨走出考場，影子站在門口樹蔭下，張望著人群。
默雨不知道自己考試結(jié)果如何，也不敢面對影子，就匆匆拐彎從旁邊走了。
焦急等待一周，中考成績出來了，默雨如愿考上了高中。
聽班主任說，那年中考普遍考的不好，整體不如往年成績。
......
在安靜的夜晚，默雨時常想起那個叫影子的男生。
很期待，在高中校園見到他，但是又好害怕，因為后面高考的路將會更艱難，更難走。
“一段情竇初開的懵懂好感，自然都是青澀的，輕者分心，重者傷神。這些都是緣分，把青春年少的我們捉弄，本就是一場應該小心梳理，靜心安放的情感。只是因為少年的我們不甘心，一直想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而已......”
默雨在日記本里寫下這段話，那是從一本青春紀念冊上看到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