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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八區(qū)管理員

第三章 投訴者王森

東八區(qū)管理員 三福胖藍 3661 2022-08-27 15:22:47

  “……真的是家里人?!”王森眼睜睜地看著隨著藍光閃耀消失于眼前的兩人兩馬,神情訝異:“罵了半年都沒反應(yīng),怎么現(xiàn)在又來找我了?”

  呆立半晌,又轉(zhuǎn)頭看向倒了一地的同伙們。

  三當(dāng)家和四當(dāng)家橫死當(dāng)場,就自己一個活著,而且渾身上下連個傷都沒有……

  更離譜的是,別說尸體、兇器了。

  兇手連根毛都沒留下,連馬也消失了……這樣的事兒跟誰說都會有瞎扯淡的嫌疑!

  正愣神兒間,原先在林邊打松子的少年卻悄悄扔下手中的長棍。

  一把拎起裝著松塔的包袱,轉(zhuǎn)頭向山頂?shù)木^子窩奔去。

  這個少年外號小磕巴,他親眼目睹了這類似于聊齋志異的離奇一幕。

  小磕巴也是綹子,負責(zé)放哨。

  七八個人瞬間倒地死亡,兩個衣冠楚楚的外來戶連人帶馬被王森用步槍打成藍煙兒了……

  我的媽呀,這大直管兒不是人??!趕緊回幫里告訴大當(dāng)家的!

  ……

  把幾人拖到林邊雪殼子里,搜羅了這些人的隨身武器,草草覆上一層雪。

  伸手掰斷一根松枝,打掃了路邊腳印血跡。

  做完這一切,王森神情郁郁,背著三八大蓋扭頭匆匆上山。

  他太不容易了,沒來這個位面的時候不容易,來了這個位面依然不容易。

  在原先那個位面的時候,每晚睡覺之前、起床之后,王森總會在心里念念有詞:“勞資其實是個人才的,怪只怪這個世道過于太平。

  階級都固化了嘛!不管怎么努力,草根就是草根!

  奮斗?奮斗有用嗎?我跟你講,如果讓我生在亂世……勞資一定是個梟雄!”

  這樣的牢騷話可不是一次兩次,而是每天至少兩次,從15歲一直念叨到25歲!

  東八區(qū)后臺出于系統(tǒng)贅余過多容易引起不可預(yù)見事件的慎重考慮,把情況反饋了上去。

  經(jīng)過審核,終于在去年夏天用一次小小的意外把他送到了局勢足夠亂的丙68位面。

  從此,東八區(qū)系統(tǒng)后臺贅余一下清理了將近一半。

  王森如愿以償!

  看著長手大腳的身子骨,英挺不羈的臉盤子,王森有點兒滿意。

  試試手腳上的勁道,檢視一下頭腦中的武功招式、器械套路。

  窺一眼擱在自家武器架上的厚背兒砍山刀,王森相當(dāng)滿意。

  有這樣的底子,再隨隨便便來個金手指或者系統(tǒng),那我不得成神?。?p>  王森在這樣異常興奮、期待的狀態(tài)下過了半年。

  然后……就不興奮了。

  試想,如果一個人每次睡醒都會眼睛狂眨,企圖發(fā)現(xiàn)眼前并不存在的系統(tǒng)或者系統(tǒng)提示。

  然而每次都是大失所望,時間長了他會不會瘋?

  他會不會瘋不清楚,反正系統(tǒng)后臺快發(fā)瘋了。

  每天不知道多少條的抱怨、詛咒、哀求、怒罵、嘲諷讓系統(tǒng)后臺贅余數(shù)據(jù)再次飛速飆升。

  其實按照平均生活條件,王森不應(yīng)該有什么抱怨。在丙68位面,他家的條件可以說是相當(dāng)不錯。

  父親王朗,綽號王三刀,早些年為朝廷辦事。

  朝廷垮了,鐵飯碗丟了之后,仗著一身武藝以及前朝賞賜的大院落。

  在石林府開起了武館,有時候也帶著門徒走走鏢。

  說不上家大業(yè)大,但是溫飽無憂。王森也在父親的一手調(diào)教下,練出了一身出色武藝。

  在這樣類似于民國初年的混亂環(huán)境下,王家大院是無數(shù)窮苦人家孩子夢中的仙境。

  王家大院香甜的饅頭和小米粥,又是多少餓殍臨終前的終極幻想。

  按理說,王森應(yīng)該知足才是。

  然而不,王森20歲的夢想可沒這么渺小。

  他一門兒心思等著金手指的到來,然后開啟自己鐵馬金戈、波瀾壯闊的一生。

  ……最終鐵馬金戈還是來了,只不過是來踏破他的宏志的。

  從去年冬天開始,坊間傳聞王朗家中藏有半張金脈圖。

  金脈圖是什么?這金脈圖可是白山黑水之間的一個讓人眼紅的傳說,繪制有天然金礦的位置和走向。

  那意味著成堆的金礦原石、富可敵國的財富。

  消息傳出,各路明探暗探紛至沓來。

  王朗曾當(dāng)眾笑言:“如果我手里有金脈圖,我會窩在石林府元寶鎮(zhèn)?我會住這么小的宅院?

  最可笑的是,我怎么可能讓別人知道!哈哈哈!”

  可是不管王朗說得多么坦然,始終還是擋不住別人的猜疑。

  最終,王朗在一次外出后再也沒能回到家里。從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消息傳來,有門徒勸王森和家母柳氏、妹妹王梅、弟弟王松離開大院避避風(fēng)頭兒。

  但不成想,平時脾氣柔順慈和的柳氏一改常態(tài)。

  不僅陰沉著臉囑咐王森等一干兒女不必驚慌。

  更是鐵著心腸,在王朗失蹤后愣是沒掉一滴眼淚,照常操持家事。

  等了十天左右,一沒有綹子的飛葉子,二沒有官府的通牒行文,三沒打探出任何消息。

  人到哪兒去了?是死是活?都沒有定論。

  王朗失蹤后的第十一天夜里,王家大院平白無故起了大火。

  總算一家人機警,加上有幾個值守的門徒幫著滅火。

  人沒事兒,但是大院已經(jīng)被燒了個七零八落。

  沒法子,一家人離開大院,回到了久未住人的鄉(xiāng)下老宅安頓下來。

  大院暫時也不整修了,一切等王朗有了下落之后再說。

  王森作為長子,不好在家人面前表露出沮喪的神情。

  只能硬起頭皮咬緊牙關(guān),里里外外張羅著洗灑維修。

  可是心里卻是無名火起,真的是無妄之災(zāi)!

  什么金脈圖,根本就是無中生有,還不是為了栽贓陷害?

  可是,扳倒了王朗這棵樹,從此王家一蹶不振,誰能從中獲利呢?

  王森苦苦思索找不到答案。

  時至今日,涉及到自身以及親人們的生死安危,金手指的事兒也顧不上考慮了。

  自己一個七尺男兒,而且還有武藝在身。

  就算沒有金手指,也應(yīng)該能在這亂世中活下去。

  家道突然中落激起了王森的求生欲,如何改變現(xiàn)狀成了當(dāng)務(wù)之急。

  既然父親下落不明,他作為長子,就有義務(wù)帶著母親和弟弟妹妹過上安穩(wěn)日子。

  聽母親說,父親為人豪爽仗義,并沒攢下多少銀子。

  王森暗暗打算,安頓好家人就重回王家大院。

  該開武館開武館,該走鏢接著走鏢!

  可是跟柳氏說了自己的想法兒后,柳氏堅決反對。

  執(zhí)拗地要求王森在老宅子安生呆著,不許亂走亂竄。更不要隨意聯(lián)系外人,哪怕是他父親的門徒。

  王森苦苦捱了半個月之后終于耐不住性子了,下半夜悄悄牽著家里僅剩的一匹老馬出了門。

  我誰也不聯(lián)系,回自己家老宅子看看總不算過分吧。

  當(dāng)時的他沒想到,這一走,竟然走出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

  摸黑趕路,老馬腳程不快。

  趕回老宅的時候天色麻麻亮,王森下馬伸手拍門,想招呼留下看院子的老仆照顧一下馬匹。

  誰知手剛一挨門,大門竟然自己開了。

  ……果然下人們已經(jīng)不把老東家當(dāng)回事兒了,大門都不知道關(guān)了。

  王森惱火地把老馬拴在門口駐馬石上,氣沖沖地進了門。

  一把推開大門之后,王森大呼小叫地喚老仆。可是喊了半天,四下里竟然靜悄悄地毫無回音。

  火燒過的漆黑墻壁陰沉沉地佇立在那兒,寒風(fēng)嗖嗖地刮過沒了窗紙的窗格,發(fā)出時而嗚咽時而凄厲的嘯聲……

  王森莫名感到背上一陣發(fā)涼,這兒根本不像自己生活了將近20年的王家大院。

  正廳漆黑的房門洞開著,在這凌晨最黑暗的時刻,反倒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正在緩緩張開大口……

  王森轉(zhuǎn)身就想出門,誰知一轉(zhuǎn)身卻看到兩個一身精悍短打,戴著氈帽的黑衣人一左一右立在門口。

  王森心里發(fā)毛,再向院內(nèi)轉(zhuǎn)身的時候。

  更是驚詫地發(fā)現(xiàn),從正中堂屋臺階上緩緩走下了五六條同樣打扮的黑衣漢子。

  “……你……你們是什么人?你們想干嘛?”王森覺得喉頭發(fā)緊,此時發(fā)出的聲音完全不似平常。

  一個身材壯碩的黑衣人越眾而出,踱到王森面前三米處。

  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用一種古怪生硬的語調(diào)說道:“王家大少,不用驚慌。

  我們是你父親的朋友,我們是……家里人?!?p>  王森咽了一口唾沫潤了潤喉嚨,緊緊握著拳,拳心滿是冷汗:“我父親的朋友?

  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們?家里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王森多問了兩句,他的心里有幾分幻想,難不成他們是系統(tǒng)派來的?

  當(dāng)時的王森心里說不清是害怕還是狂喜。因為他可不是這個位面的土著。

  這是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所以他有他的期待。

  但是隨后的事情證明自己真的想多了。

  壯碩的黑衣人見王森神色稍有放松,便呵呵笑著道:“家里人嘛,意思就是我們都是親人,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說著隨意揮了揮手,一股白煙從黑衣人的袖筒了飄散出來,直奔王森的面門。

  王森最后的記憶就是這一幕,而后眼前一黑。

  有種以前做全麻時的感覺,直到在一間漆黑的密室里被一桶徹骨的涼水激醒……

  該為不切實際的想法兒付出代價了,一連兩天的嚴刑拷打讓王森心里生出了當(dāng)場死去的迫切愿望。

  那些黑衣人的問題只有兩個:金脈圖在哪兒?你父親在哪兒?

  他當(dāng)然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換來的就是無窮無盡的毆擊和鞭打。

  有無數(shù)次,王森覺得自己就快死了。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再受酷刑了。

  但是第三天夜里,臥在冰冷骯臟的地板上茍延殘喘的時候。

  王森似乎聽到了嘈雜的腳步聲和清晰的槍聲,甚至還有爆炸聲。

  混亂中,似乎有一個囚犯抖著一串鑰匙打開了他的牢房。嘟囔了一句自己逃命,便沒了人影兒。

  王森不知道自己爬起來用了多久,但是終于爬起來了。

  搖搖晃晃、連滾帶爬摸出地牢來到地面的時候,他看到了滿地的尸骸和沖天的火焰。

  槍聲、爆炸聲、馬匹的嘶鳴聲都在遠去,好像是兩伙人正在追逐廝殺。

  只剩下他弓著背光著腳,赤裸著滿是傷痕的上身立在一片噼噼剝剝的火海之中。

  往前挪步,腳趾頭踢到一件硬物。

  王森模模糊糊看到了一支步槍的槍托,于是彎腰,耗盡半數(shù)的力氣抄起帶刺刀的步槍。

  踉蹌邁步,王森把剩下的半數(shù)力氣都用在捅死尚有呼吸的黑衣人身上。

  再然后,背上山一樣沉重的槍,用垂暮老人一般的速度爬出火海,爬到河邊……

  據(jù)后來綹子幫里的兄弟說,他們之所以把王森從河里撈回來。

  是看上了他背上那支步槍,但是死活也掰不開他攥著槍背帶的手。

  整整在綹子幫里躺了兩個月,王森才算是活了過來。

  這兩個月里,無論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王森心里只有這樣的念頭:活下去,不能再幻想有什么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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