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忙碌的假期
“刷刷刷”周委員在秘書遞過來的休假報告上飛快地簽著字,一支中性筆龍飛鳳舞。
合上筆帽,攏了攏頭發(fā)。抬頭望向沙發(fā)上坐著的馮晨。
周委員微笑著說:“休息休息也好,工作是重要,可工作也是干不完的。我就常提醒老孫,要注意身體。
你和他一樣,性子急,眼里又容不得沙子。所以事事都想分個對錯,次次都要拔個頭籌。
其實仔細(xì)想一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當(dāng)然是身體嘛!
如果沒有一副好身體,再多的榮譽,再多的財富不也白搭?”
馮晨安靜地坐著,沒有接話,只在手里把玩著桌面上放著的雪茄煙。
周委員一笑,往沙發(fā)后背上一靠:“自己動手,這雪茄味道還是挺純的。
安心休假吧,業(yè)務(wù)上的事情不能太急。
說句心里話,我對你和七區(qū)區(qū)長曹志是寄予厚望的。
你雖然到任時間短,但是可以看得出來是個認(rèn)真做事的人。
比某些家族背景雄厚但是吊兒郎當(dāng)?shù)娜藦娞嗔??!?p> 周委員是個會說話的人,性子急?眼里容不得沙子?認(rèn)真做事?
這話怎么聽怎么像諷刺,而最后那兩句話,實打?qū)嵉木褪侵S刺。
馮晨自顧自地點燃了雪茄,深吸一口。
淡藍(lán)色的煙霧從唇間逸出:“謝謝周委員關(guān)心,我這次休假就是想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
這位面上的事情真是復(fù)雜,搞得我頭昏腦漲的?!?p> “哈哈哈,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小馮?!敝芪瘑T一推沙發(fā)站了起來,指了指自己的地中海發(fā)型:
“你看看我這頭發(fā),有一半是操心操掉的。我是從管理員成長起來的,實打?qū)嵉幕鶎右痪€。
可以這么說,目前各個位面的繁榮也有我的一份心血。從這些年的工作中我得出這樣一條經(jīng)驗:欲速則不達(dá)。
有很多事情需要磨,需要悠著勁兒。一句話,不能光低頭拉車,還得抬頭看路啊……”
馮晨坐直身子,磕了磕煙灰:“那個劉國柱……”
周委員臉色一肅,擺手打斷了馮晨的話:“劉國柱這人有問題,的確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他現(xiàn)在滯留在位面里,應(yīng)該是藏匿了。所以,我們暫時難以了解到真實的情況。
有關(guān)情況已經(jīng)上報總部,通道完成鎖定。只要他主動返回,我們能第一時間得知。
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們還是等他到案以后再做評估吧?!?p> 馮晨淡淡地說:“我是真沒想到,為了利益,他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
周委員嘆了口氣:“什么時候也不會缺了這種人,這種事兒的。但是害群之馬只是極少數(shù)的,大部分還不錯。
你來的時間短,對于手底下的管理員要俯下身子好好接觸了解。
你以后的工作可都是需要靠他們來扶持的,這一點你要牢牢記住。
還有一點,千萬不要隨隨便便給別人下定義?!?p> 馮晨緩緩點頭,若有所悟。在周委員這兒,他總是能學(xué)到不少東西。
八小時后……
陽光、沙灘、比基尼、清涼飲料、沙灘排球……
馮晨躺在遮陽傘下掏出一個形狀老舊的手機(jī),撥通了一個短號:“我到緯20轄區(qū)了?!?p> 一個甜美女聲:“這回有收獲吧?”
“水挺深”
“周圍怎么這么吵?”
“海灘啊,度假就要有度假的樣子嘛?!?p> “什么時候過去?”
“晚上。”
“這么急,見一面?”
“回來再說吧,你通話環(huán)境安全吧?”
“瞧你這話說的,人家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嗎?”
“你把那個算命的跟我建個互聯(lián),我看他那身體素質(zhì)還行。”
“好,他正好沒家沒口的。把他的意識上傳還是存儲?”
“存儲吧,我就借用一下。還有個事兒,你讓紅星41和我聯(lián)系一下,我有事兒想詳細(xì)地問一下。對,就是這個電話。”
“老頭子對這事兒怎么看?”
“我們已經(jīng)交流過意見了,劉國柱應(yīng)該只是個小蝦米?!?p> “呵,這么說,緯35的官場要地震了啊。要我說啊,你也別太拼了。
位面意外死亡畢竟不是什么好事兒,悠著點兒吧,別到最后給整成植物人了。”
“知道了,不會的,我這是釣魚呢?!?p> “切,拿自己當(dāng)魚餌?好了不說了,我去聯(lián)系41,你等著他聯(lián)系你就行了?!?p> 掛斷電話,馮晨坐起身叼著吸管,大口吮吸著果汁飲料。
戴著墨鏡的眼睛掠過身邊的男男女女,在遠(yuǎn)處一對兒你儂我儂的游玩者身上稍作停留。
監(jiān)視是個辛苦活兒,而且只能盯住馮晨的人,卻聽不到他的通話。
兩個小時后,在紅星41的指引下,馮晨住進(jìn)了一家郊區(qū)民宿。
吃過晚飯蒙頭大睡,半夜,馮晨在手機(jī)的震響中接起了電話:“41,都準(zhǔn)備好了嗎?”
“哈哈,29,這話應(yīng)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我指的是錢。”
“那肯定準(zhǔn)備好了啊,沒錢出去怎么混???”
“銀元、流通券還是法幣?”
“都有,你放心吧。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我可不想過苦日子。”
“行,等我信號,咱們到福海樓碰頭吧。35十五天前就把消息散出去了,咱們到了地頭兒,安頓好就約他見面。”
“好”
……
青光流轉(zhuǎn),逼仄的民房里,馮晨捂著腦袋醒來。
唉,這半仙兒昨晚肯定是喝了不少酒。
捂著嘴,哈出一口酒氣,馮晨對算命先生的生活習(xí)慣表示有點兒不滿。
掀開棉被,聞聞周遭的氣味兒,單身男人,一言難盡……算了,自己選的,沒得抱怨。
披衣下床,捅旺爐火,燒一鍋熱水。好好洗了個澡,翻箱倒柜找出一身還算體面的棉長衫穿上。
馮晨走出小院,落鎖,走向街市。
早起的鳥兒有食兒吃。
街邊早點鋪里,兩個大肉包子、兩顆雞蛋、一碗豆?jié){讓這具身體重新煥發(fā)了生機(jī)。
“喲,半仙兒出門兒啦?您給我看看,今天運道怎么樣?”
一個歪戴帽子的高大偽警長斜楞著眼睛跟馮晨打招呼。
放下豆?jié){,馮晨定定地看著這個偽警察,在記憶里搜尋著關(guān)于這人的信息。
嗯,趙三寶,石林府治安署警長。住在石門胡同,27歲了還沒討到媳婦兒,和自己差不多的孤家寡人。
這警長算是王朗的徒弟,早年跟著王朗學(xué)過一些拳腳。
本來師徒關(guān)系還不錯,但是自打趙三寶進(jìn)了警署之后和王朗的來往就少多了。
“怎么還愣怔了?我說半仙兒,你半年前就說我命犯桃花,可是呢……”
趙三寶一拍巴掌,兩手一攤:“我到現(xiàn)在還是光棍兒一條,你算得不準(zhǔn)??!”
跟著趙三寶的七八個偽警察此時已經(jīng)笑得前仰后合。
馮晨也笑了起來:“趙警長,婆姨算什么?不是我算得不準(zhǔn),而是你沒把握住機(jī)會啊?!?p> 趙三寶當(dāng)時就不服氣了,兩眼一翻,一屁股坐在馮晨對面。
摘下帽子往飯桌上一砸:“那咱們今天就說道說道,我沒把握住什么機(jī)會。
你要說不明白,今兒我這些兄弟們的早飯錢你得會了?!?p> 馮晨不緊不慢地又喝了口豆?jié){:“有了錢,什么婆姨娶不到?”
“錢?什么錢?”
馮晨掃了一眼趙三寶帶著的偽警察,他們已經(jīng)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早飯了。
馮晨湊頭到趙三寶面前,神秘兮兮地低聲道:“金脈圖你聽說過沒有?”
“嗨,我當(dāng)是什么呢,金脈圖啊,大家都知道!可是,誰也不知道在哪兒?!?p> 馮晨坐正身體,瞇著眼睛開始擦拭那副半新不舊的圓片墨鏡:“那如果有人知道金脈圖的下落呢……”
“哈哈哈,我說半仙兒??!你這裝神弄鬼的本事可是越來越邪乎了,你可別說你知道消息!”
馮晨板著臉佯裝生氣,往地上啐了一口:“得,您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過。
哎呀,真是富貴門前過,庸人難相謀啊?!闭f完站起身就往外走。
走不幾步,趙三寶竄出來,攔在了馮晨面前:“半仙兒,你是不是有什么線索?”
馮晨繞開趙三寶,嘴里嘟囔著:“假不假白玉為堂金做馬……”
趙三寶一把扯住馮晨衣袖,力道之大,拽得馮晨一個趔趄。
馮晨心里暗暗后悔:嘖嘖,這身子骨不行啊,白白生得人高馬大。
早知道,穿到這個趙三寶身上好了。
“你有什么消息?”趙三寶這些日子以來,因為金脈圖的事兒,已經(jīng)被署長催逼得焦頭爛額。
如今驟然間聽何半仙兒這么一說,不禁精神大振。
馮晨在懷里摸索半天,掏出一粒金子在手心托著。
讓趙三寶看了兩眼就攥攏手心:“我說你這人啊,這是說事兒的地方嗎?
我有句話說在前頭,真要有消息,你能使得上勁兒嗎?”
趙三寶把胸脯拍得山響,而后左右看看,盡量壓低聲音:“兄弟我的能耐您還不知道嗎?
有好事兒您可得帶上我,我一準(zhǔn)兒能幫得上忙。其實,我這邊也有點兒消息,永豐銀號知道吧?
據(jù)說半個月前,有人找到掌柜的。足足兌換了半壇子金粒子,兌換的銀元現(xiàn)在就存在永豐銀號?!?p> 馮晨故作驚訝,一把抓住趙三寶的手腕:“……那人現(xiàn)在在哪兒?”
“人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哪兒知道。不過我聽銀號的伙計說,這人手里似乎有半張金脈圖……”
馮晨抿著嘴,似乎在考慮該不該說。半晌后冒出一句:“你能和王森搭上腔嗎?”
趙三寶一愣:“聯(lián)系他干嘛?他現(xiàn)在可是大家好的二當(dāng)家啊。大綹子,到處都在通緝呢?!?p> “你就說能不能幫我遞個信兒吧,我要見他?!?p> “就您一個見他?”
“當(dāng)然”
“那好說,這些年明面上我和他家沒啥來往,實際上師父有些事情還是會交給我辦的。
我這個小師弟應(yīng)該會買我這個面子?!?p> “那先謝了,以后咱們就在這早點鋪子碰頭兒。順便說一句,王森和金脈圖關(guān)系很大?!?p> “嗯?不能吧……我?guī)煹茉趺从趾徒鹈}圖扯上關(guān)系了?”趙三寶搔著胡茬子若有所思。
這時候早點鋪子的伙計伸著脖子吆喝道:“半仙兒,您的帳還沒結(jié)呢!”
趙三寶猛回頭,大手一揮:“少他媽啰嗦,以后何先生的帳都記在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