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可見之物
宋狀也是頗為愕然，沒想到黃木匠竟然認得字，而且還能猜出來自己也念過書。
黃木匠冷笑一聲：
“你小子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認得字？”
“你十指纖長，但無名指第一個指節(jié)處卻有老繭，擺明是拿慣了毛筆?！?p> “窮的穿粗布麻衣，卻能看書寫字，你父親倒是頗有眼力，明白咱們泥腿子到底該如何出人頭地?！?p> 在這個吃飯都是問題的時節(jié)，能有條件讀書認字，已經(jīng)是超過近九成九的大老粗村民。
當年宋秀才千叮萬囑，苦口婆心的教導他們。
吃的差點，穿的差點都沒什么了不起的。
書中自有黃金屋，讀書有了本事，自然可以飛黃騰達，帶著全家人一齊出人頭地。
若非他們家里條件還算不錯，恐怕他們父子三人早就活活餓死了。
看著黃木匠取來的紙張，宋狀也反應了過來。
木匠除了要打造活計之外，還要在木器上篆刻圖畫文字。
真正水平高的好木匠，自然需要認字，還要寫的一手好字。
宋狀將自己的來意寫了個明明白白，同時還將這個村子見到的種種怪事都問了出來。
“你們村子有大活計，需要我過去干活？”
黃木匠拿起紙張看了一會兒，隨后嘆道：
“若是平時，我才懶得冒這么大風險陪你四處亂跑。”
“可你來的真是太巧了，這鬼村子最近發(fā)生了些變故，我正打算找個機會搬出去?！?p> “真的？”宋狀興奮的問道。
“你們村子若是愿意接納我，給我個容身之所，我自然是愿意過去?！?p> 黃木匠面露惆悵之色，顯然是嘆息自己命運多舛。
本來好不容易在縣里站穩(wěn)腳跟，不算大富大貴，起碼也小有名氣。
小半個縣的達官貴人都要派人找他做木匠活。
以后多攢兩年前，未必不能娶個縣里媳婦，立下一份家業(yè)。
可轉眼間不僅被趕了出來，連回到家鄉(xiāng)都沒有落腳之地，只能在外面討個住所。
“這村子的情況復雜的很，恐怕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
黃木匠決定長話短說，將事情的大致經(jīng)過解釋一下，免得宋狀再觸犯什么禁忌。
原來在大概一兩個月前，這個村子有人在湖里捕魚，意外撈上來幾塊鵝卵石。
那人覺得這鵝卵石圓潤光滑，倒是可以當個把玩的玩物。
就把那塊鵝卵石隨手揣在了懷里，一來二去，竟然忘了這件事。
等著三四天過去之后，那人卻突然感到懷里的石頭抖動起來。
等他取出來一看，只見那鵝卵石竟然從中間裂開了一個口子，隨后從中掉出了個金豆子。
“?。俊?p> 宋狀聽到這里，更是覺得這是瘋人囈語，鄉(xiāng)間謠傳。
孵石頭孵出來個金豆子，做夢都夢不到的怪事怎么可能發(fā)生。
但黃木匠卻是繼續(xù)著自己的講述，全然無視了宋狀的打斷。
那個撿了金豆子的人不信邪，又覺得湖里會不會還有其他的金豆子。
因此他急忙跳到湖里，再次打撈出了幾個同樣的鵝卵石。
將他們帶回家中，小心翼翼的開始捧在懷里孵化起來。
一連三四日，不出門也不干活，生怕鵝卵石被其他人偷走。
弄得他娘子也和他連吵了好幾架，總感覺自己男人是被什么妖邪迷了心智，篤信什么石頭里面有金子的鬼話。
但從那個人取出金豆子之后，他娘子也終于相信了這件事。
一顆小小的金豆子，足夠他們一家兩口吃上五六年。
夫妻兩人就這么窩在家里孵石頭。
直到幾天后，這些石頭真的如同孵化般挨個裂開。
里面竟然真的又出來了一顆金豆子。
但美中不足的是，其余幾顆石頭卻是空空如也，里面好像什么都沒有。
但就算如此，撿幾顆石頭就能孵出金豆子的美事，還是讓他們狂喜不已。
從此這一家兩口人便再也不出門，就窩在家里開始孵起了石頭。
但世上終歸是紙包不住火。
他們兩個人的異狀還是被人察覺，并一傳十十傳百。
整個村子的人都聽說了鵝卵石能孵出金豆子的事情。
因此眾人都一擁而上，開始了撈石頭，孵石頭的熱潮。
將原本的農活、捕魚等活計全部拋在了腦后。
畢竟他們辛苦勞作一整年，都遠不如孵出一顆金豆子更加昂貴。
普通人哪還有心力繼續(xù)吃苦受累，老老實實的種地耕田。
等黃木匠回到村子的時候，正好撞見最為詭異的一幕。
一個鄰居整個人趴在十幾塊鵝卵石的上面。
一口氣孵化著十幾塊石頭，幾天里不挪地方。
最后這些石頭裂開，不僅掉出了兩個金豆子。
還跑出了一只螞蟥。
螞蟥順著石頭碎屑，直接爬入了那個鄰居的身體里，消失不見。
但那個鄰居只顧著手里的兩個金豆子，根本沒心情管什么螞蟥。
只覺得黃木匠是嫉妒他得到了黃金，故意胡咧咧罷了。
江邊人，哪個人沒見過什么螞蟥，有什么可怕的。
但黃木匠卻是察覺出了不對勁。
同樣是鵝卵石，為什么有的是金子，有的是螞蟥，有的則是什么都沒有？
直到走家串巷，再三確認之后。
黃木匠才得知，不是每個鵝卵石都是空空如也。
每個村民都或多或少的見過石頭里孵出奇怪的東西。
有的是肥白的蛆蟲，掙扎扭曲了一會兒便直接死去。
也有冒出來一股黑霧，很快也消散在了天地間。
還有一個是直接飛出來一只嬰兒拳頭大小的蒼蠅，一針便扎在了那個村民的后背上。
結果那個村民當晚后背就起了個腦袋大的血泡，一直是昏迷不醒，怎么也叫不起來，渾身燙的和火爐子一樣。
不過這畢竟是小概率事件，與這種情況相比，不勞而獲的誘惑還是讓眾人忍不住繼續(xù)孵化起來。
只有黃木匠當年也算是有過不少身家積蓄，在城里也算見過大場面。
不至于被幾顆金豆子沖昏了頭腦。
他也很快覺察出了不對。
石頭里有好的金豆子，也有壞的蒼蠅螞蟥……
那孵化出來空空如也的石頭，也真的只是空無一物？
還是凡人肉眼，根本看不見的東西？
黃木匠可還記得，世間詭異萬萬千千，能被肉眼所見的不過十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