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度厄想的不一樣的是,胡娓非常配合地回府,卻是又趁著他還未歸急急地找了塊好地兒悠閑地接著喝起了她的小酒。然后她得意地邪魅一笑,辦法總比困難多,偷懶還找不到地方打盹兒么。
于是外人看來,此時斜倚在憩臺上的她眼瞼微垂,陽光垂下眼睛開合間只留了一條細長的縫,散光的眼神瞟向四周,那悠哉悠哉的模樣與勞動人民沾不上半毛錢關(guān)系。
燭照這只笨鳥,總喜歡追著太陽跑,仲夏日之時,是太陽一年中最疲憊的日子,每到這天,太陽被追的煩,會干脆就坐在神宮殿群最高處,看遠處彩色的霞光。
于是連帶著愛躺在桑樹下曬太陽的胡娓也遭了殃,被日光暈不開眼的胡娓漸漸恍惚,升騰出對云崖國冬色的留戀。但或許她并不是留戀那片景色,而是那片眼底的溫暖總讓她想起一個人。一個特別的人來。她真想帶那樣一個人也去感受她心底永恒的溫暖的冬。
云崖國的冬天,暖黃如煙霧般的陽光細碎地打在臉上,不冷不熱的樣子,只剩偶爾的熾烈,和長久的溫柔。在這樣的午后,尋一處高山,高山可看海,再尋一處高臺,在高臺上坐下,可聽山風(fēng)述說遍野的鮮花爛漫。那片鮮花漫野中,游蕩著一尾魚。
胡娓回憶起從前,時辰頓時過得慢極了,浮黎寶殿坐落云天,低頭便可見黃河遠上白云間,遠眺即可一片孤城萬仞山,可她心底忽而不覺得開闊,只覺得壓抑極了,好像丟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你是誰,竟敢在此處飲酒!”
胡娓抬眼看向眼前這個跟剛剛那金鳥池養(yǎng)鳥的童生一般大的少年,心底的壓抑被他一聲怒喝一桿子打得沒了影,她問道,“瞧著眼生,新來的?”
那小童正想繼續(xù)呵斥,卻被另一路過的小吏慌張打斷,“回真君,正是的。神宮新進了一批慧生,三日前被委任去了各個府邸,這個便是我們府上新上任的小童生之一,當(dāng)日我們便向上呈了文書告知此事,您百忙之余批了甚好二字?!?p> 胡娓手里的二兩桃色月漿酒頓時重極了,她實在不記得這樁子事兒了,她將手中的酒放在一邊,問童生,“你叫什么名字,如今在哪當(dāng)值?”
小童正僵在那,小吏好心提醒,“還不快見禮?”
小童頷首作禮,“見過真君。我是掌事閣的目埕,本是在金鳥池當(dāng)差。度厄星君說金鳥池有塊瓜地,讓我去看著不要讓人偷吃?!?p> 敢情度厄那二貨為了防著她懈怠公務(wù),竟專程找了個愣頭青在瓜地里看著。
“那你這會兒怎么會在此處?”
目埕說道,“剛遇見度厄星君,星君說金鳥池有人在那守著了,就把我調(diào)回來了。”
胡娓心下了然,“行,去忙吧?!?p> “是?!?p> 兩人告退間,一滿頭插花的人身女刺猬,雙手五籮筐的錦繡托舉在頭頂,搖曳著不成腰桿的身姿,十分穩(wěn)當(dāng)?shù)叵蛩邅?,“您這會兒就擱這喝上了小酒,怎的,有好事將近?”
“好事兒這可不興講,說一件就少一件?!?p> “這酒你也別喝了,喝一口少一口?!?p> 正說著話,度厄抱著一大沓快埋了頭的小冊子走過來,皺眉地看向憩臺上的人,“才把你叫回來?我就去拿了會兒冊子的功夫,怎么又躺下了?”
胡娓痛苦地看向他懷里的冊子,那些冊子就像是她脖子上架著的一把刀,“這是累了多久的量?”
“三天!整整三天的量了,前天沒干完的累到了昨天,昨天沒干完的累到了今天,今天還有些沒送來,估計已經(jīng)在路上了。你再不把這些批完,明天你休想踏出府中一步?!?p> “你不說只有一封嗎?”胡娓哀嚎。
“有多少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胡娓氣急瞪了他一眼。
度厄喊道,“起來坐好!”
胡娓嘟囔道,“自己家,想躺就躺?!?p> “你先看五靈玄君府上這封?!彼麑⑺形臅R地堆疊在憩臺前的文案上,然后將最上面的一本遞呈給她,“我見五靈玄君府上的宋真送來時,頗為著急?!?p> 見是公務(wù),花娘子識趣地走開,度厄見她翻看后皺眉,問道,“可是出了何事?”
“這封乃是云崖國圣宮遞呈上來的文書,按制應(yīng)是直接呈到我們浮黎府上才對。為何卻是五靈玄君府上送來?”胡娓問道。
“有什么問題嗎?他送的急,我未細問??赡苁欠职l(fā)文書的小童弄混了?你也知道近些年神宮一直無人可用,這些低階的職位便由新晉的童生分府負責(zé),一不小心弄混了也可以理解?!?p> “那些自稱散仙的人還是沒有正式編制嗎?”
“那些人不肯入編。既自由,又不用干活,還能拿供奉,誰不愿意?自小從童生干起的,大多兢兢業(yè)業(yè),而這些散仙對神職人員也尊敬,但你但凡跟他們多說一個公務(wù)上的字,立馬跑的沒了影?!?p> “想不想立功?”胡娓突然笑瞇瞇地問道,“不如將他們這些專門搞個派系,再將這個派系劃進神宮的管轄范圍,怎么樣?曲線包圍?”
“是個好法子。但是野路子在野,不服管束,你的第一步就是個大問題?!?p> “不是我的第一步?!焙秆垌盍?,“是你的第一步,度厄,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p> “我?”
“哼。”
度厄吞下了想說的話,最終什臣服在官威之下,只應(yīng)道,“是?!?p> 胡娓的目光重新回到折子上,她一目十行后坐在那思索了大概有兩炷香的時間,度厄站在一旁不敢打擾,也驅(qū)離了其他路過要打招呼的同僚,這個折子有這么特別?總覺得她像是在謀算著什么,但這也不奇怪,真君就是干這個的。
胡娓在思索,度厄也在思索,但他們的思索完全不一樣,可卻巧妙的存在著某種奇妙的聯(lián)系,他在思索她在想什么。
又是半柱香后,胡娓對度厄說道,“云間有險訊傳來?!?p> “云崖國玉山旁江中的那座孤山?發(fā)生何事了?”度厄問道。
“嗯。有異動?!彼溃拔业萌フ蚁掳⒑?。”
度厄接過她遞來的文書,一目十行看完,有些不解,“不過是山險,最大也不過是兇獸作亂,為何要去找他?對了,那云間就是項清河生母埋骨之地?”
“是,你可知道阿河母親是何人?”胡娓問。
度厄道,“自然知道,這神宮之上誰不知道,他的母親不是個普通人。你是說?其母跟今日之事有關(guān)系?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胡娓說起,“據(jù)傳阿河母親乃人間千年前極負盛名的空觀觀觀主‘空觀主人’,為擺脫生死,暗中試煉亡魂,棄道后被神宮和人間兩界追殺,于是才更名‘凌十九’,后嫁與一凡人項有恩為妻,生下獨子項清河,后難產(chǎn),回葬在云間?!?p> “如今神宮四位神君,五靈玄君告假,懷窈神君、海棠神君皆領(lǐng)命在外辦事,浮黎神君亦不在宮中,若云間異動真與凌氏有關(guān)系,此事絕不可小覷。若是阿河在,說不定此事辦的可以順利些?!?p> 度厄覺得有些牽強,“那畢竟是他母親,若有關(guān)系,他未必會幫你,更何況他是個聰明人,老老實實再待個千百年就放出來了,如何肯淌你這趟渾水?!?p> 胡娓機靈道,“如果你都覺得他是個聰明人,那這神宮便全是聰明之人,若你覺得相比之下他又不夠聰明了,那這天上便全都是些可怕的人了。正是因為他是項清河,我才要這么做?!?p> 東處閣樓有七層,每一層都有數(shù)百神官在守衛(wèi),年輕的胡娓真君每前行百步,都有神官向她行禮,她徑自來到第七層。
第七層頂上有一處瞭望臺,臺上放著一半人高的小桌,桌上擺放著一個銀色小缸,從外向里看去,似乎什么都沒有,又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游走。
她對著缸內(nèi)喊道,“阿河!阿河!”見無人回應(yīng),便又將頭俯地更低了些,正要再喊,有磅礴悠遠的聲音自缸內(nèi)傳來,“你來何事?”
“來看看你?!彪S即胡娓化作一縷細煙進入了空境。
這空境也是神宮之上的一處密牢,她在空境中找尋著他的身影,突然一股滔天的黑影瞬間淹蓋了她。那是一尾長有千丈被鎖于云端的大魚,那鎖鏈不知從何處牢固,穿過了他的尾鰭,每游走一步對他都是天地之威的鉆心之痛。
胡娓見到他就很高興,說道,“今日天氣很好,好到有些發(fā)熱,一早花娘子便去鎮(zhèn)井里將冰桃子去了皮做了冷漿,和著雜著冰的冷水在這夏日里同飲甚是爽口,本想說給你帶些來,又讓花娘子多做了些,但想著你那巨型的胃,定是如囫圇吞棗般嘗不出滋味,于是我便替你吃了?;镒右虼诉€怪了我好久,說我心思長得越來越歪了,慣會表里不一那一套,明明是自己想多吃,還非要把你扯上。”
“你很久沒來見我了?!卑⒑诱f道,語氣中有些抱怨。
“是?!焙感Φ?。
阿河不解,“你很奇怪?!?p> “哪里奇怪?!焙竼?。
阿河說道,“我在埋怨你,你笑什么?”
胡娓說,“這對任何人來說都很正常?!?p> 阿河不解,“你有病吧?”
胡娓對于自己的莫名其妙逗弄到對方而感覺有趣,笑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埋怨我,很正常。我今天來,是想聽你講個故事。”
“什么故事?”阿河問道。
胡娓說道,“你母親的事?!?p> 阿河無語凝噎,遂又問,“都不曲折一下,讓我硬講?”
胡娓笑說,“我開了頭,被你一句埋怨打斷了,你怪誰?”
那阿河被這不用明言的默契打動,也隨著輕笑一聲,像是風(fēng)中有泉水叮咚,“從哪講起?”
胡娓坦然直言,“你知道的?!?p> 阿河似有些為難,“我知道的也不多。”
胡娓道,“那就從頭講?!?p> 阿河應(yīng)道,“好,那就從頭講吧?!?p> 于是他的聲音透過空境廣袤的天地傳到她耳中,“我母親姓凌,名波,字玄房,武陵人士,因在族中排行十九,故又被稱凌十九,樣貌美麗,臻首娥眉,一瞥一笑,溫婉神秘。
我父親,無名,字有恩。
相傳云間有一養(yǎng)鶴翁,落魄不羈,頗工吟詠,能妙筆生花,能水上踏馬。
于是我父親項有恩項小公子,便于春日,攜一小廝,泊舟于孤山石畔。
銜玉階而上,欲尋得后一探究竟。
可一番苦累下來,這項小公子養(yǎng)鶴翁沒尋到卻尋至了鶴翁葬處。
只見一冢青土,冢前有一木碑。
碑上刻有二行字,字曰:白發(fā)鶴生,駕鶴西去。
二人再看向周圍,四下卻已是升起裊裊煙霧,灌得人眼迷心迷。
這時霧中突然走進一青衣女子,信步婉婉,單薄影只,迷蒙的好似畫上人。
由遠及近,神貌越顯端莊高貴。
但緊盯著她的眼,卻是疏離又親和,一種極矛盾的和諧,與霧中身形一般迷蒙的姿態(tài)。
小廝驚地倒退兩步,項小公子卻笑著向前,出聲道,姑娘可識得這冢中的養(yǎng)鶴老翁?
姑娘輕聲回道,識得,這冢是我的,立碑之人亦是我。
小廝被嚇得昏了過去。
項小公子聞言卻是又更近了兩步,出聲詢問道,那姑娘可就是在這云間的養(yǎng)鶴人?姑娘可有流傳中這一手妙筆生花水上踏馬的云上境界?
那女子對他淡漠回望。
走近了,項小公子才發(fā)現(xiàn),女子神情更顯疏離,親和不再,便又出聲:
你心先別冷,我就問問,你若是有這手好功夫可愿與我下山當(dāng)我媳婦?
女子聞言默了一瞬,眼中無怒卻聲中斥責(zé)道,那若是沒有呢?
項小公子細思后輕笑,那便當(dāng)我沒說。
卻沒想到這青衣女子就這般隨了那項小公子下了山。
離了云間,乘孤舟而上,直抵云崖國都城。
再未回頭見山上的煙景空蒙。
也再未回山品那清風(fēng)下的香雪梅花。
而那冢依舊在。
那冢上的二行字,也依舊在。
白發(fā)鶴生,駕鶴西去。
青衣女子隨項小公子回了家中。
項小公子隔日便與族中議事要于最近的黃道吉日同那青衣女子成親。
族中長輩自是不肯。
世家公子的婚事豈是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隨手在山上擼一個回來便是可以成親的,且不說對方家世榮冠如何,最不及也得查清楚姓甚名誰吧。
于是將他鎖在了高塔之上,只待風(fēng)波平息再將他放下來。
誰知人才被關(guān)上去兩日,聞訊而來的青衣女子便飛身馬上,縱馬疾馳躍上了高樓,似蜻蜓點水般騎馬停在了閣樓的窗外,等那項小公子聽到動靜后自己回頭。
此時街道城頭都站滿了張望的人,人群都在驚呼此地似有天人駕臨!
那人還騎著剽悍大馬如履平地般飛馳到了天上!正停在項家高樓那,好像是在等著什么回應(yīng)。
接著又是一陣驚呼!
那遠遠的一團由遠及近,原是一青衣女子將一男子,哦,那好像是項家公子!將他帶了下來,接著又是在街道一路狂奔,直到人群的目光再也看不見這二人一馬的身影。
徒留一地被飛馳驚擾出的塵土,還在空中飛揚。
青衣女子這般張揚的劫人,卻并未將他帶出城去,而是聽了項小公子的話,將他返送到了家中小院,等族中長輩自己找上門來要個交代。
等族中長輩到時,只見二人一個比一個氣定神閑,優(yōu)哉游哉,作詩品茗,好不快活。
于是長輩們被氣得鼻青臉腫,硬生生喉中二兩血倒灌入腹。
一番針尖相對后,族中長輩皆奪門而出,揚言再不管他。隨他娶了那個來路不明如山野精怪的女子,一切后果自行承擔(dān)。
于是,這二人就在這長輩甩手奪門之后,就著這現(xiàn)有的天地,關(guān)門三拜三扣成了親。
沒有紅裝裹身,亦無親人相證。
沒有禮節(jié)繁瑣,亦無賓客喝彩。
隔日,項家公子生病了的消息卻不脛而走。
人群紛紛議論那項家公子莫不是被昨日的天人吸了精氣?
再隔日,那疑似被吸了精氣的項小公子卻又精神抖擻地坐著天人的馬憑空出現(xiàn)在城中街頭,還緊緊摟抱著天人的腰身,舉止親昵。
觀及此,眾人皆舉目驚呼!項家人皆掩目哀嘆。
那人卻只是將頭埋在女子頸窩內(nèi),高揚斥聲到,叫什么叫,這是我媳婦!沒見過世面!
那剽悍大馬聞言眼神盡是鄙夷,想要回頭瞪向那身上男子,卻奈何身形構(gòu)造,能力有限,只能將滿腔幽怨化為一聲昂揚地長嘶,一甩頭后奔馳于街頭,嚇壞了一路民眾。”
胡娓突然問道,“會飛的馬世間無幾,可與浮黎神君的雪山天馬來蒼相似?”
“不知?!表椙搴踊氐?。
胡娓說道,“你繼續(xù)?!?p> “不久,二人便誕下一子。取名項清河。
便是我。
十六年后,我十六歲。
那是云崖舊歷,前二百一十七年。
也是那年,我母親,卒于云崖。
我奉柩歸里,將其葬于云間。
墓下種梅數(shù)十株,有鶴宿焉。
冢身宏大,陪葬若干,豎有一碑,碑上有二行小字,字曰:青衣鶴生,駕鶴西去。
從此,兩冢并立,梅花香雪盡歸來。
她又可以再聽一聽故鄉(xiāng)的鶴鳴,再見一見枝頭的梅花。
讓香縈繞于山頭,讓雪堆積于墳頭。
從此后,我再未去云間見過她?!?p> 風(fēng)吹過,像是帶走了呢喃。項清河說完就沒再開口,胡娓皺著眉頭,“你意思是之后再未沒回去祭拜過??”
項清河回道,“后來我被我父親打傷,被困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一直到后來又被關(guān)到了這里?!?p> 胡娓疑惑,“你不是他孩子嗎,他為何要打傷你?還要關(guān)著你?”
項清河沉默。
但很快胡娓轉(zhuǎn)移了話題,“我今天來這,是為了和你做個交易?!?p> “交易?”項清河十分不解。
胡娓解釋,“今日云崖國圣宮來了信,說是發(fā)生巨大山崩,希望有神官可前往一探究竟,我欲帶你前往?!?p> 項清河還是不解,“可我囚徒之身......”
“所以我才來找你?!焙刚f道,“等會兒我會去請旨見云中君。當(dāng)年君上將你囚于鯤鵬之身,如今若要助你脫困,需假借你母親的名義,助你脫罪。且你這身皮肉本已隨你永生了,幸而如今不過兩百年,還未徹底與你骨血融合,若今日放血重塑,我只有八成把握助你無事,你可愿意?”
項清河一時沒回過神來,眼前飄過他們初見的樣子,那時,她還是個小小個的愣頭青,守著那張不大的金鳥池,和那人吃著瓜,“你是說你要帶我出去?以我本來的人身?”
“是的。”胡娓尋了個土墩子一屁股坐下,隨手從旁邊摘下一朵嬌艷的黃色小花,一口將它咬下。
這花還是多年前她親手在這空曠無邊的荒地種下,精心培植后倒是長的挺好,她咀嚼后察覺十分苦澀,但她還是吞了下去,“這花還是不如金鳥池瓜地里的好吃,下次一定要請你嘗嘗?!?p> 然后繼續(xù)道,“我們初見時,你戴著鎖鏈路過云臺,我遠遠就看見過你,我當(dāng)時蹲在金鳥池旁吃瓜,我見了你,很好奇,也很驚訝,可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像是認識了好久,于是我擠過看熱鬧的人群,問你要不要吃瓜,等你被關(guān)起來,就吃不著了。也就是這第一面產(chǎn)生的淡薄的交情,我后來常常去見你,后來時常覺得,你這人,可真好。真好?!?p> “后來,我想方設(shè)法混到了能來你這輪值的位子,找你閑聊,再后來,我偷偷松了你的鎖鏈,這鎖鏈有天地之威,我有時真驕傲,誰能想到,當(dāng)年在金鳥池邊蹲著吃西瓜的小姑娘,也干得出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兒了,我啊,終于長大了。”
胡娓仰頭,視線像是想要透過云層,目睹那雙浩瀚的雙目,那雙眼睛,一定還是一如當(dāng)年在金鳥池邊見過的那樣令人驚鴻的清澈,讓人永恒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