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滿門的道貌岸然

　　一人起頭，群起攻之，滿堂怒罵，漫天唾沫，一人一口，押著凌棲梧的那兩名弟子一臉嫌棄，身上也有不少口水，若不是掌門在上面看著，恐怕兩人早就躲遠了。

　　“都是爹生娘養(yǎng)，你如何忍心？”

　　“修仙者先修心，他的心已經(jīng)入魔了，快將他一棍打死，以免帶壞門風！”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以前是我看錯你了！日后你絕不再是我的榜樣！你太令人失望了！”

　　“殺他之前，千萬要先將他逐出門派，以免連累我們！”

　　“對，沒錯，決不能讓他這一顆老鼠屎攪渾一鍋粥！”

　　“喪盡天良！有辱門楣！狠毒至此，不配為人，只配為豬！為狗！為畜生！”

　　...

　　凌棲梧頂著狼狽不堪的臉，漸漸抬起頭來，他不緊不慢的環(huán)視四周，雙眸已經(jīng)卸去偽裝，將心底最深處的暴戾全然釋放，被他眼神掃到的脊背皆爬上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盯著這些恨不能將他剝皮抽筋的同門，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罵完了？”眾人震驚他竟沒崩潰，隨即就見凌棲梧一副嘲諷之態(tài)：“你們又是些什么東西，也配來指責我？”

　　哄堂大怒！怎敢如此折辱他們！

　　先前帶頭吐口水的長老又率先站了出來：“那你身為罪人，又有何資格理直氣壯？！凌棲梧，門派教給你的是非正義，全都喂狗了嗎？！你這樣做，對得起門派對你的悉心栽培嗎？”

　　“悉心栽培，呵?！绷钘啾贿@義正言辭的話逗笑了，旋即語氣重重地道：“你所謂的栽培，是我身為天才時，被安排無數(shù)比賽，累的跟條狗一樣也要強撐著贏下比賽，就為了給這道貌岸然的天玄宗爭光；你所謂的栽培！是我變成廢物后，被扔去暗室清洗刑具，取消月例，人人可欺，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你可知日復(fù)一日傷痕累累輾轉(zhuǎn)難眠的煎熬？你可知受人白眼為人魚肉的悲哀？”

　　怨恨、委屈、憤怒、失望、欺辱所有的負面情緒隨著時間的積累，在凌棲梧的心底壘成一道又一道堅固的城墻，將他的心牢牢包裹起來。

　　你怪他沒有同理心，可若你是他，人情只有冷，世態(tài)只有涼的絕望日子里，你能有什么可笑的同理心？

　　那長老噎了一下，他也沒想到凌棲梧的日子竟然如此難過，但很快梗著脖子嚷道：“即使如此，你也要把那些磨難當做上天下達給你的試煉，磨練意志才對，若人人都像你，遇到挫折便憤世嫉俗，那這三界，公理何存？”

　　明明自己一路順遂，絲毫沒有經(jīng)受過凌棲梧的苦難半分，卻仍舊厚著臉皮站在道德制高點，大義凜然地侃侃而談，好不空泛！

　　這就是修仙界，這就是天玄宗，太可笑了！

　　凌棲梧冷冷地看著他：“你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在這里大言不慚，滾?！?p>　　長老臉色青紅交接，指著他的鼻子罵了好一陣，凌棲梧卻再也不開口，只諷刺地看著他，仿佛再看一只表演的猴子，叫這長老氣的臉色發(fā)白，這時掌門道：“夠了！”

　　廳內(nèi)廳外瞬間無聲，所有人都看向掌門。

　　凌棲梧方才那些話，掌門聽到了，所以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凌棲梧，你說你在門派過的極為艱難，那我問你，難在何處？”

　　這是變成廢物后，這位高高在上的掌門師傅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姿態(tài)依舊那么的高高在上，道貌岸然。

　　“我說了，你們會信？你今日將我押來，打得不就是殺了我的主意么，你是掌門，手握大權(quán)，一聲令下，你門下的這些妖魔鬼怪誰敢違背，我還不是只有乖乖等死的份，你早就打算好了，何必在處死我之前來這么一場惡心人的戲碼？”

　　在掌門血脈噴張地怒視之中，凌棲梧突然慢悠悠地笑開了，笑的像一朵綻放到極點的食人花：“我知道了，這場假惺惺的戲，不過是為了彰顯你天玄宗的賞罰分明，更為了跟我撇清關(guān)心，蘇文，你的虛偽一如既往的讓我想吐！”

　　王崇一張扇在他臉上，成功止住了他大逆不道的狂言。

　　凌棲梧一口吐出口中的血水，扭回頭來，陰毒地看著王崇：“我忘了你，是你吧。”

　　是你將我在凡間的事告訴了蘇文，不然人間的事怎么可能傳過來。

　　王崇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沒回答，但他眼底的譏諷卻是最好的答案。

　　沒錯，就是我，你知道了又能怎樣？

　　凌棲梧幾乎瞬間便知道王崇想干什么，當即笑了，“大名鼎鼎的劍神峰弟子，元嬰期王崇，竟是一個為了女人而絞盡心機的軟貨，王崇，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蘇鶯鶯，你平日里看她親近我的時候，是不是氣得要死？”

　　王崇額角青筋畢露，“你給我閉嘴！”

　　凌棲梧抓到了他的弱點，怎么可能輕易放過，“但是她心里沒你，你不敢明面上爭取，所以只敢在背地里下黑手，你還是個男人嗎？”

　　王崇抽出劍來，凌棲梧狹長的眼眸一瞇，掌門呵斥：“給我住手！”

　　王崇不甘的很，然而掌門已經(jīng)泄露出一絲殺機，王崇眼神一閃，當即將劍收回鞘內(nèi)。

　　沒錯，召集各大門派前來觀賞處死凌棲梧，洗清天玄宗教導不利的嫌疑之前，凌棲梧不能死。

　　掌門似乎被他之前那段大逆不道的言論傷到了，眼底通紅，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看他的目光猶如看著一個自己用全部心血灌溉最后卻反咬他一口的小輩，那眼神寸寸泣血，看者皆不忍。

　　掌門的嘴巴開開合合，眼底有著劇烈的掙扎，仿佛在想如何才能保住他曾經(jīng)最引以為傲的徒弟，然而最后放棄了，因為他的確罪無可恕。

　　“罷了，這個徒弟誤入歧途太遠，也根本不再尊敬我這個師父，既如此，我也不再違心護他，接下來，你們商議如何處置，商議好結(jié)果之后通知我一聲，我累了，王崇，扶我回去?！?p>　　掌門站起來，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昔日愛徒誤入歧途對他的傷害到底有多么深，他竟是一眼也不敢再看凌棲梧，似乎只想記得昔日那個讓他引以為傲的好徒兒，于是他牢牢扶著王崇的手臂才能勉強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當初掌門多么疼愛凌棲梧大家有目共睹，門派所有頂級資源那幾年幾乎全都給了凌棲梧，就算之后他成了廢物，不少人也曾受掌門囑托暗中照顧過他，可他是怎么回報的，他的回報就是狠狠傷了將他視若子侄的掌門的心！

　　白眼狼簡直不能更適合他！

　　然而剛出議事廳，掌門便松開了王崇的手，那昂首闊步的氣派，高高在上的樣子，哪還有方才的傷心？

　　此刻廳內(nèi)，一直沉默的問劍站起身，走到廳的正中間，“諸位長老，來吧，遵從掌門命令，一同商議這罪徒的懲罰。”

　　掌門之下，問劍最大，而天玄宗內(nèi)最厭惡凌棲梧的人也非問劍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