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安頓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過去，年幼的葉衍息才會思考是否自己離開弟弟會是更好的選擇。

　　其實事到如今葉衍息也不知道這個選擇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因為他所希望的是自己離開之后葉衍洛能夠沒有任何負(fù)擔(dān)的去成長，在這么多年里他曾零星聽探到的一些消息里他本也認(rèn)為事情是如自己所愿的。

　　不過就從他回來這短短一兩天內(nèi)，他突然開始有些迷茫了...畢竟無論是從萊莉斯還是Milan那里，他聽到的有關(guān)葉衍洛的描述似乎都不太正面，至少自家弟弟給外人的形象好像不太正面。

　　葉衍息對葉衍洛的印象比任何人都純粹，如果要簡要描述那他幾乎可以說葉衍洛是個完美的好弟弟。

　　這是過去讓很多人都匪夷所思的一點，在外脾氣不好喜歡用拳頭說話也不愛和人交流的葉衍洛，在葉衍息的面前卻是絕對的“乖小孩”，過去葉衍息甚至?xí)每蓯蹃硇稳萑~衍洛。

　　當(dāng)然，葉衍息倒也并非是不知道葉衍洛的本性以及他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只是在他的眼里葉衍洛所做的一切都有緣由。

　　即使所有人都覺得葉衍洛不講道理，同齡的孩子把葉衍洛傳得像仗著天賦趾高氣昂的惡霸，他也覺得葉衍洛是自己最懂事的弟弟。

　　他知道葉衍洛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為了爭取公平和自我保護。

　　因為他們沒有父母，因為監(jiān)護人叔父繁忙，因為哥哥比自己更弱小，所以葉衍洛必須得想盡一切辦法然讓自己變得強大不好惹——這是他們過去能夠在那樣環(huán)境里過上安逸生活的唯一辦法。

　　因為如果他們都無比弱勢，就免不了被歧視欺負(fù)，在如今這種資源匱乏生產(chǎn)力萎縮的年代里，人類的文明幾乎也可以說隨之到退了不少，尤其是在權(quán)欲熏陶的上層區(qū)，從小接受所謂高等民教育的孩子們把階級和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弱肉強食的法則是敲在他們認(rèn)知里的釘子，即使同是在上層區(qū)生活的居民，誰家中沒有權(quán)勢，誰背后沒有靠山，那就是會收到欺凌的對象。

　　所以葉衍息理解葉衍洛，衍洛只是想保護他們自身，他也曾想如果不是自己這么沒用，或許他們的境遇會不一樣一些。

　　至少如果自己不是沒有覺醒言元的廢物的話，他或許能夠在年幼的時候為葉衍洛抗下更多的事情，身為哥哥也不必躲在弟弟的身后，他也不用總是只留在家里去躲避那些欺凌和流言蜚語。

　　那樣他也可以一直陪在葉衍洛身邊長大，同他一起成為軍部的一員，輔佐他成為軍官....

　　想著想著，葉衍息的思緒就漸漸飄遠(yuǎn)了，直到他又一次無意間目光對上Milan的眼睛，他才恍然回神，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還在和長官聊天。

　　迅速回憶起Milan的上一句話，葉衍息又無奈的笑了笑：“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其實很多事情都只是小事，也沒那么重要?！?p>　　“其實我也并不介意能夠分擔(dān)一點衍洛的壓力，畢竟多數(shù)人的情緒都需要一個宣泄口，我只是恰好抵上。如果我本身沒有受到實質(zhì)性傷害，那么那些就只是無傷大雅的人際摩擦?！?p>　　“看起來你真的很關(guān)愛你弟弟。”Milan說，“當(dāng)天才的兄弟不好受吧？所以你當(dāng)年才會離開這里。最開始在聽到有關(guān)你的事情時我本來是這么以為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似乎也不是這樣?！?p>　　“Milan上校聽過有關(guān)我的事？”葉衍息問。

　　“奧里斯提過。”Milan回答道，“事實上他經(jīng)常提起，所以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葉衍洛還有一個兄弟?！?p>　　“他總會說起你和葉衍洛小時候的事情，不過在見到你之前我很難想象你這個人的存在?！?p>　　“畢竟我能夠?qū)δ愕南胂蠡窘⒃谌~衍洛的基礎(chǔ)之上，而他實在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你在奧里斯的口中則被描述得像是一面他的鏡子?！?p>　　“擁有相似的外貌，卻截然不同的內(nèi)在，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你們是一對很有趣的兄弟——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很久之前我就挺想和你見上一面的。”

　　Milan說到這里忽然又勾了勾唇角，看著葉衍息露出了一個淡笑，后者略微一愣，沒想到自己居然在另一個意義上被自己的長官關(guān)注....不過同時他也聯(lián)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奧里斯能夠多次在她這里提起自己和衍洛的事，證明他們之間有著遠(yuǎn)超他一開始想象的私交，不然奧里斯不會拽著誰都說家常。

　　而從奧里斯如此迅速的安排和態(tài)度來看，葉衍息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懷疑——那就是Milan是他很早就已經(jīng)打好了關(guān)系的存在...目的就是為了等自己回到這里的那一天，把自己放進Milan的手下。

　　考慮到自己那份不明身份檔案的存在，以及奧里斯很早之前那通電話來看，奧里斯對他會回到這里來并且進入軍部這件事幾乎是早有預(yù)謀的，那么Milan的存在似乎也不太意外。

　　葉衍息想到這里又突然有些好奇，如果他沒有因為和葉鄖相遇的插曲選擇進入其他部門的話，奧里斯又安排了些什么呢？

　　不過這種已經(jīng)錯過了的選擇他自然無法得到結(jié)果的答案，所以他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思緒。

　　“您似乎和奧叔真的很熟絡(luò)?！比~衍息忍不住這么感慨了一句。

　　“還算不錯吧?！盡ilan馬馬虎虎應(yīng)了一句，“如果不是因為我和葉衍洛不太對付，我們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會更好?！?p>　　這話怎么咋聽咋怪呢...？葉衍息在心里苦笑一句，看起來Mlian是真的和葉衍洛不對付。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在我眼里你和他沒什么太大關(guān)聯(lián)?！盡lian說，“還有一件事是，雖然我和葉衍洛互相看不順眼，但我們并非真正的敵對立場，甚至某種意義上我們的立場是相似的，只是思想不太一樣?！?p>　　“嗯。”葉衍息點點頭，又想起奧里斯說數(shù)械部和外勤部是經(jīng)常合作的部門。

　　“所以我們早晚會碰面，而且很可能是經(jīng)常碰面。即使你很想見到你的弟弟，你也用不著太著急，反正這是早晚的事情?！?p>　　Milan說到這里略微一頓，忽而又發(fā)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聲。

　　“對了，倘若我們之后真的碰面，你的處境或許會有些尷尬，畢竟你弟弟應(yīng)該不會樂于見到你作為我的下屬出現(xiàn)?！?p>　　“不過這對我而言倒是不錯的樂子...嗯，怎么說這也是你叔父的安排，他應(yīng)該也只能看著不爽。”

　　“這么一想突然覺得有些心情舒暢...”

　　葉衍息聽著Milan這話，心說這是和葉衍洛又多大仇怨?。∷凰憔透吲d，明明前一秒才說不是敵對關(guān)系，下一秒又說這種話...但是這關(guān)系聽起來又有點像小孩鬧脾氣的冤家....

　　他有些好笑又無奈的發(fā)散著思緒，心里對Milan和葉衍洛的關(guān)系又好奇了幾分，不過他還是覺得自己身為下屬不適合去打探上司的八卦。

　　兩人在夜間漫步的不知不覺間散聊，終于在穿過了一條條中樞建筑的聯(lián)通道路后，Milan帶著葉衍息抵達(dá)了今晚他們的目的地。

　　Milan帶著他直接回到了她所直屬小隊部門的部隊宿舍，這是奧里斯從接到葉衍息返回中樞的信息開始就緊急要求Milan安排出的臨時住所。

　　因為葉衍息從邊境區(qū)經(jīng)過了一系列事情直到現(xiàn)在還未有機會好生歇息并收拾自己，所以今夜Milan也沒有急著給他說明太多有關(guān)于軍部工作的詳細(xì)事務(wù)，只是安排他今晚好好休息，告知自己明天中午十二點再來找他。

　　葉衍息對Milan的安排感謝了一番后走入了自己那間窄小的宿舍，在關(guān)上門重新獨自一人待在熟悉窄小空間的那一剎，他好像終于從一場迷幻的夢里醒來。

　　這對他而言過于漫長的一天似乎終于結(jié)束。

　　他站在宿舍衛(wèi)生間里那面鏡子面前，回頭環(huán)伺了一圈自己的臨時住所。

　　這里同樣狹窄昏暗，仍舊只有他一人居住于此，恍然間會讓他回想起自己在邊境區(qū)那間被他放棄的小屋，不過這里遠(yuǎn)比那間破舊的小屋要安全干凈，沒有發(fā)霉的墻皮和滴水的蓋頂，只有單調(diào)灰白的墻面和干凈整潔的一張床。

　　光從布局上看，他好像是從一個監(jiān)獄搬到了環(huán)境更好的一個監(jiān)獄，不過末日后年代總是如此，能夠居住上這樣宿舍環(huán)境的人其實已經(jīng)很幸福。

　　葉衍息回到了自己的故鄉(xiāng)，可是他卻仍舊覺得這里的一切都無比陌生。

　　而這樣熟悉又陌生的環(huán)境，將作為接下來他新生活一切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