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現(xiàn)原形
這話一出,眾人看向木萱夷的目光又微妙了幾分。
木萱夷不緊不慢地繼續(xù)剝著下一只蝦子,看向那個在父親面前溫婉乖巧的庶妹趾高氣昂的臉。
她的身側(cè)立著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人,正斂著眸子,一臉興味地看向這邊。
木萱夷將剝好的蝦子丟進嘴里,嗤笑一聲:“這位妹妹是哪位???怎么上來就亂指責人?妹妹幾歲了?可曾上過什么學?現(xiàn)吃什么藥?”
木宣梅頓時漲紅了臉:“木萱夷!你罵我?”
木萱夷無辜地眨眨眼:“我可沒有?!?p> 木宣梅暗自咬了咬牙。
今日風老爺子壽誕,她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才巴結(jié)上了三王爺?shù)靡曰斓竭@皇親貴胄才能參與的宴會之中,誰知這個小賤種不知傍上了哪個男人也能跟過來!
不行!必須讓人知道她是個什么貨色!
木宣梅冷哼一聲:“木萱夷,你別裝傻,父親明明已經(jīng)將你許配給許家公子,你逃婚不說還縱火燒了府內(nèi)一間廂房,像你這種不孝女,是要被拖出去浸豬籠的!”
木萱夷柳眉一挑:“你目睹了我放火為什么不制止?”
木宣梅怔了怔,連忙否認:“我可沒看到,我要是看到了定不會讓你得逞!”
木萱夷忍不住笑出聲來:“既然沒看到,你又在這里說得信誓旦旦,我聽人說啊,腦子壞掉的人時不時地眼前就會產(chǎn)生幻象。妹妹還是快些去看大夫的好,免得耽誤了病情。”
“你!”
木宣梅被她這一番尖牙利齒的反擊氣得七竅生煙,可礙于三王爺還在身旁,她也不敢發(fā)作。
三王爺百里屏眼中的興味更濃了幾分。
和這些胭脂俗粉相比,倒是個有靈性的女子。
木萱夷笑嘻嘻地指了指同桌的幾個女子:“我朝風俗開明,男女同席并非什么奇事,妹妹還是多出來走走,免得裹了小腦,讓人笑話。”
被點到的幾個女子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方才入席的時候就看這個沒什么儀態(tài)的女人不爽了。
更何況,她這樣的貨色,還能跟在風太傅這樣龍章鳳姿的人身前!實在是沒有道理!
一個粉衣女子款款起身:“我們坐在這桌,是因為我們的學識并不輸于男子,自然可以。”
木萱夷微微側(cè)目,臉上露出一抹壞笑。
“既然如此,怎么也不見閣下給風老爺子獻上壽詞???”
粉衣女一怔,連忙辯解:“我、我這是還沒有機會!”
她連忙念了一首小詩,雖然不算精彩,倒也看得出有些文筆在。
其余才女也紛紛獻上賀詞,一時間聽得風老爺子笑逐顏開。
“好好好,諸位都才思敏捷,好的很??!”
粉衣女頗為得意地行了禮,挑釁地看向木萱夷。
“閣下方才也會作詩,定是也有大才學的,不若也跟著賦詩一首,讓我們姐妹長長見識?!?p> 聽著她嘲弄的語氣,木萱夷輕嘆一聲,放在筷子。
風云閑眉頭微蹙,剛想開口,就被木萱夷目光制止了。
不裝了,她攤牌了。
“那我就獻丑了。”
木萱夷清了清嗓子,將她在長輩生日會上背爛了的詞抑揚頓挫地念了一遍。
“薄露初零,長宵共、永書分停。繞水樓臺,高聳萬丈蓬瀛。芝蘭為壽,相輝映、簪笏盈庭?;ㄈ嵊駜簦跤x別有娉婷。
鶴瘦松青,精神與、秋月爭明。德行文章,素馳日下聲名。東山高蹈,雖卿相、不足為榮。安石須起,要蘇天下蒼生?!?p> 最后一個音落下,場上頓時鴉雀無聲。
粉衣女詫異地看著這個形容粗野的女子,錯愕地瞪圓了眼。
她怎么可能會作詞!
“好一個要蘇天下蒼生!想不到女子也能做出如此磅礴大氣的賀壽詞,閑兒還真是結(jié)識了不少能人??!”
木萱夷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微微勾起唇。
倒也說得沒錯,這詞確實是女子所作。
一旁的木宣梅,卻是驚愕地攢緊了絲帕。
閑……風云閑?
她身旁那個男子居然是風云閑風太傅?
看著風云閑目光柔和地望著光彩奪目的木萱夷,木宣梅眼中閃過一抹狠戾。
不,她絕對不允許這個賤種如此好過!
這一出過后,便沒人再來撩撥木萱夷了。
她也樂得清閑,不住地給小龍包夾菜。
小龍包塞了一肚子吃食,頓時就來了勁兒。
“我要去茅房。”
還在跟蝦子斗爭的木萱夷不在意地點點頭:“去吧去吧。”
然而過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小龍包也沒有回來。
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木萱夷的心頭,她抬眼望向門外,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風大人,我出去一趟?!?p> 跟風云閑打了個招呼,她便轉(zhuǎn)身出了門。
七拐八拐地尋到茅廁,里面卻空無一人,只看到個小小的珠花落在門口。
木萱夷仔細打量了一番,目光漸漸沉了下去。
是小龍包今早戴的珠花。
正在焦急之際,一陣嬌笑便傳了過來。
“來啊,過來就給你吃?!?p> 木萱夷一頓,沉著臉加快了腳步。
轉(zhuǎn)過拐角,果然看到小龍包跌跌撞撞的身影。
她一張白嫩的小臉上滿是緋紅,正不聽地打著嗝。
腳步也虛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像是……喝了不少酒。
幾個貴女正笑嘻嘻地捏著釀酒的果子,像逗小狗一樣逗弄著她。
遭了!
木萱夷心中一震,她都看到小龍包裙子底下的尾巴尖尖了!
再這樣下去,這個小妖怪可是要當場現(xiàn)原形了!
她顧不得其他,快步走了過去,將她的尾巴塞進裙子底下抱了起來。
小龍包打了個酒嗝,傻兮兮地露出兩個小酒窩。
“咚咚還嗝、還要!”
“要你個大頭鬼,你個小醉龍!”
木萱夷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可那幾個逗弄小龍包的貴女顯然不滿,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是何人!為何要拐走這個小娃娃!”
木萱夷看著小龍包微微鼓起的頭頂,心中耐性全無,狠狠斂起眉眼。
“放手?!?p> 貴女被她凌厲的目光駭了一跳,下意識尖叫起來:“來人?。∮腥斯蘸⒆恿?!”
風府的家丁圍了上來,看著兩邊都是衣著華貴的貴客,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幫那邊才好。
貴女平日里嬌貴慣了,哪里管這些,叉著腰就嬌嗔道:“廢物!你們愣著干什么!我可是兵部尚書的嫡女!”
“那看來我有必要同林大人談一談,為何他的嫡女會在我們風家公然逗弄貴客之女,還誣陷風某的貴客是人拐子了?!?p> 聽著男人陰森的聲音,貴女狠狠打了個冷戰(zhàn)。
她僵硬的抬起頭,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風、風大人,我……”
風云閑面色陰沉,狹長的鳳目微微斂著,全然沒了方才的溫潤和善。
“道歉。”
貴女身子一抖,嘴唇顫抖了半天,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木萱夷哪里有空跟他們費這個勁兒,她現(xiàn)在只想找個地方快點把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崽子藏起來!
“不必了,我還有事,改日再來拜訪風大人。”
說罷,也不等風云閑回應,她便用袖子遮掩著小龍包的腦袋,迅速奪門而出。
風云閑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地看向空蕩蕩的門口。
木萱夷夾著小龍包回到家,懷里的小東西才漸漸恢復了正常。
她長長舒了口氣,敲了敲小龍包的小腦袋:”你真是不讓人省心?!?p> 小龍包只是打了個大大的酒嗝,對著她一個勁兒傻笑。
木萱夷借機揉搓了她柔嫩的小臉蛋半天,抱著她就準備進門。
然而剛剛進屋,一股奇異的香味就傳了過來。
不好!
木萱夷連忙捂住小龍包和自己的口鼻,可是為時已晚。
馮姨娘的冷笑在耳畔響起:”把她給我弄到鄭家床上去,生米煮成熟飯,看她還能撲騰出什么水花!“
眼前一黑,意識也漸漸混沌起來。
木萱夷本能地去捉小龍包的小手,卻被猛地拽入了黑沉之中。
她再次醒來時,身上已然被穿上了喜服。
這次捆著她的不是麻繩,而是拴惡犬的鐵鏈。
“小龍包!”
那小崽子又蠢又饞,落到那群王八犢子手里定落不到好!
木萱夷難得慌亂了幾分,正掙扎著想要起身,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尖叫。
“來人吶,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