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無回谷 (十二)
“哎呀!”寧志被兩個家丁重重扔在地上,屁股無端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頓時痛呼出聲。
寧志揉揉摔疼的屁股,哼哼唧唧一抬起頭,便發(fā)現(xiàn)面前圍坐著一圈年過古稀的老頭老太太,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情嚴厲而肅然,嚇得寧志嘴里的痛呼立馬咽了下去。
不就是偷了兩塊餅,為何弄得像三堂會審一般……
“你是什么人?”坐在主位的老夫人拄著龍頭拐,神情肅穆而莊嚴,像是一座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古老石像。
那座古老石像的龍頭拐猛地在地上一頓:“為何來此褻瀆神明?”
“我……我是玄天宗的弟子,下山歷練……路經(jīng)此地實在是盤纏不足……”這一拐,敲得寧志心頭狠狠一顫,“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太餓了……”寧志聲音越說越小,本來還有三分的底氣,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分,“我真的是玄天宗的弟子?!?p> “可有證據(jù)?”
“有有有?!睂幹具B忙從懷里掏出一塊玉腰牌,玉腰牌通體雪白,云紋為飾,環(huán)繞玉牌,中間龍飛鳳舞地刻著玄天宗三個大字,玉牌后可有寧志兩個大字,證明了寧志的身份。
主位上的老夫人將玉牌交于下手位的老者查看,其下老者依次傳閱,傳閱一圈后,下手位的老者對著主位上的老太太點了一點頭。
“果然是玄天宗的大師,快快賜上座?!?p> 寧志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果然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家丁此時畢恭畢敬地搬來高椅,一臉恭順地請寧志坐下。
“方才不知大師身份,多有得罪,”老夫人拄著龍頭拐站起身來,圍坐一圈的老者也接連起身,對著寧志就是一禮,“也請大師見諒?!?p> 寧志連忙跟著站起身,這么多老者給他行禮,他如何受得起,連忙回禮:“使不得使不得,晚輩才入道門,擔(dān)不起各位一聲大師。”
老者們在身旁侍從的攙扶下坐下:“大師入了道門,便擔(dān)得起一聲大師,自是比我們這些老家伙強得多啊。”
“不敢當不敢當?!?p> “只是……”主位上的老夫人重重嘆上一口氣,“我們尚城這個地方,向來是信奉玄天上仙的,但不知這是不是這一月我們侍奉不周,還是我們德行有虧,這一月尚城內(nèi)鬼怪橫行,甚至白日就可見,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p> 坐于下座的各位老者也跟著上位上的老夫人一同長吁短嘆,更有甚者,從袖兜里掏出手帕就是涕淚橫流,寧志什么時候見過這等場面,當時便被鎮(zhèn)住了,連忙安慰道:“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p> 這老夫人先是一頓殺威棒,顯示出這貢品對的主要性,再將人高高捧起,這些活了幾十年的老狐貍們一唱一合,把寧志忽悠得找不著北,架在高處不得不從。
“是我們德行有虧啊,供奉多年竟還是招來鬼怪作祟,早些日子,還有些大師前來相助,這些日子,”老夫人又是一陣長吁短嘆,“這些日子那些妖魔越發(fā)猖狂,我們以后的日子該如何生活下去啊?!?p> 這幾句話下來,好似寧志吃了糕餅便使得此地妖魔更加橫行霸道,頓覺這只吃了一口的糕餅卡在喉間,不上不下,消化不了也吐不出來。
那些老者仍在哭泣,寧志卻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什么水平他自己怎么會不知道,就連一個劍招也是發(fā)不出,別說是打鬼怪,打只山雞都費勁:“可是我……學(xué)藝不精,不知能不能……”
這些成了精的老人本也不是想指望他的,指望的是他身后的師門:“我們這地方啊,原本山清水秀,若沒這鬼怪作祟,想來,也是修行的好地方。”
寧志這回倒是聽出來了,這些老者是為了讓他請他師父下山相助,但他寧志本就是與師兄打賭輸了,趁師父不在被師兄扔下山歷練,師父一日不歸,他便一日不能回山門,現(xiàn)在要是回去求救,怕是要被師兄笑話一輩子:“可是……”
那些老者見寧志面露難色,又是哭作一團:“供奉不周啊,這就是命啊?!?p> 寧志被這群老者弄得不知所措,僵坐在上座上,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被這群老者圍坐著架在原地,不到一柱香便屈服了:“那……我給師門傳個信?”
圍坐的老者們欣喜地抬起頭,上位的老夫人激動得站起身,對著寧志便是一個大禮:“您就是我們尚城的救命恩人啊,快,設(shè)宴,款待貴客!”
寧志被這群老者強拉著走出玄天尊者的廟宇,只留對這群老者打一棍子給個甜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操作驚呆了的紀茗昭。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待眾人從廟宇里退去后,紀茗昭慢慢將視線放在了那尊還在盯著她的玉像。
玉像沉默而慈悲,與初見時的怒目圓睜好似不是同一個仙的玉像,紀茗昭有些不解,同樣是鬼怪橫行,為何這次玉像這么平靜,按理說這里的人對廟宇很是愛護,玉像當是庇護此處百姓的,怎會落得與石沖鎮(zhèn)一樣,鬼怪橫行的下場。
難道是這位神明,不太行?
玉像似是能感知到紀茗昭所想,或是看見她的表情不對,頓時眼神一寒,紀茗昭被玉像突變的表情嚇了一跳,連忙對著玉像拜了三拜,快步退出廟宇正殿。
紀茗昭一步也是不敢在這廟宇里停留,但剛走出廟宇,又好像想起什么,壯著膽子重新退回廟宇。
“玄天尊者,我能再求您點事兒嗎,”玉像這回并沒有將視線重新聚集在紀茗昭身上,而是一尊普通玉像一般,瞳仁發(fā)散,面容慈悲,“我記得我還可以再向玉像許兩個愿,我想讓您的玉像停在這處空間一段時間,直到我拿到徐廣白的機緣,我給您供奉,如何?”
玉像這回再次將視線聚焦在了紀茗昭身上,眼中清澈而和藹,那眼神像是在對著紀茗昭發(fā)問:你上回的供奉呢,還想騙我,你個混蛋羔子!
“咱今天就都給你,今天就都給你。”紀茗昭自知理虧,快步跑出廟宇一刻也是不敢留,徑直就朝廟宇外走去。
廟宇外是一條曾繁華的大街,而如今,大量的店鋪關(guān)門,僅剩下少量的店鋪勉強開了張,卻也是一個客人也無。
看來這鬼怪給此地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紀茗昭循著味兒走進一間還開著的糕餅鋪子,那間糕餅鋪子極大,足占了別人家三間鋪子的大小,其中的糕餅整齊堆碼在一格格架子里,香甜的氣息從街頭傳至街尾。
鋪子里的伙計躲在柜臺后,猶如驚弓之鳥,紀茗昭進門時帶起一陣微風(fēng),便讓這那伙計顫抖不止。
“別,別回來了,我求你了,你都死了還回來該干什么……玄天大仙保佑,玄天大仙保佑……”
紀茗昭頓時想到昨天那艷鬼,想起昨日艷鬼趴在天窗向下看時,臉上那一抹笑意,頓時打了個冷戰(zhàn)。
方才那些老者說,這鬼怪是這一個月才出現(xiàn)的,雖穿的不是喜服,卻當是新嫁時死的,嫁人時死在迎親路上,既不能入夫家祖墳,娘家也回不去,路邊隨處便埋了,看這姑娘身上的穿著,應(yīng)是哪家納的小妾,也不過是個苦命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