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仙,您一路好走……”
湖岸邊跪著一年邁的老人,衣衫破爛,在他身旁還有一約莫六七歲的孩童,同樣如此。
兩人皆跪在地上對著湖中祭拜,面前擺著香燭紙錢,外加幾個野果硬饃,雖上不得臺面,可從兩人的打扮來看,應(yīng)是十分珍貴的了。
顧小妹見著原來是人在祭拜引發(fā)的火光,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接著扭頭看向陸鈺,發(fā)現(xiàn)他神色慌張,不知道在掩飾些什么。
“老人家,何故對著湖中祭拜?”
她上前屈身詢問,那一老一小聽聞背后聲響皆被嚇了一跳,可又見她面容姣好并無惡意,才拖著干癟的聲音解釋道。
“黃大仙被御前司抓了去,老漢才領(lǐng)著小孫在此祭拜……”
老人說罷嘆了口氣,接著又不斷往火堆里扔著紙錢。
“你若是指那湖中大魚,它可不是什么神仙,而是妖!”
老人聽完氣憤不已,對著身后的陸鈺呵斥道。
“你這年輕人說話怎么這么不中聽,妖又怎么了,從未害過人,那算得上是妖!”
“老人家您別生氣,他這人說話沒個輕重,不要介意?!?p> 見這莫名其妙的火藥味小妹及時打圓場。
“不過這黃大仙和老人家您非親非故,為何又要這般祭拜呢?”
老人看了一眼身旁小孫,娓娓道來。
“姑娘你有所不知,這黃大仙曾救過我小孫一名,老漢無以為報,才想著來拜一拜。”
小妹看了一眼陸鈺,繼續(xù)問道。
“妖也會救人嘛?”
小妹話音一落就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只是那老人并未生氣,輕輕一嘆息,額頭上的刻痕便又加深一層,抬起微微顫顫的手指著河對面那許知府老母的墳?zāi)菇忉尩馈?p> “這湖四周土質(zhì)肥沃,更是老天賞臉,年年都是大豐收,而那知府大人家的墓,也本是老漢的土地,五年前許知府老母去世,也不知是誰人告知,突然就看上了這里?!?p> “許知府欲以一百文的價格買下,可這是老漢一家子幾輩人的生計,自是不能同意,只是礙于他位高權(quán)重,被迫答應(yīng),可我那兒子卻死活不依上前與他理論,一番交涉下來,也無結(jié)果?!?p> “直到上山那天,我那兒子性急又不知輕重,領(lǐng)著兒媳又要去討說法,老漢是怎么也沒勸住,只能在家中等待,可心中實在著急,便來這湖邊一探究竟……”
老人說著悲從中來,聲音有些哽咽。
“不知…不知那許知府使了什么妖術(shù),老漢親眼見著,我那兒子兒媳,自動走入湖中,直到湖水沒過頭頂……”
“馭人術(shù)?!?p> 陸鈺冷不丁的道了一聲,老漢看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
“當時老漢抱著歲多小孫,也只能眼睜睜的……待事后請人來尋,撈上來時,都斷氣……”
“老人家…”
“老漢不是第一次來這兒湖邊,每到兒子兒媳忌日,必領(lǐng)著小孫前來給他爹娘上香燒紙,有一回,小孫已會行走,不知怎么就落入了這湖中,老漢反應(yīng)過來時已尋不著人影,驚慌之際,忽見小孫竟漂浮水面,細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我這小孫,竟騎著一條黃色大魚!”
“所以你才叫它黃大仙?!?p> 此時天色已黑,陸鈺走到老人身旁,自顧拿起籃中紙錢往火坑里丟。
“不過它還沒死呢,你這樣平白無故的燒香點火,不是在咒它嗎?!?p> 老人聽完臉色僵硬,轉(zhuǎn)念一想,又道。
“落入御前司手中,那還有活著的份。”
“它此次所犯之事不同,估計得當眾斬首了,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去送它一程,這是路費,記得買點好的貢品?!?p> 說罷陸鈺往地上放了一腚白銀,接著站起身子,向那黑夜中走去。
……
御前司地牢——
“為何殘殺特使大人,如實招來!”
阮青河怒斥著跪在地上的魚妖,實則心不在焉。
他認為自己冤枉陸鈺了,沒成想還真有魚妖!
反觀魚妖,即便是在這御前司的公堂上也是面色不改,一雙大眼好奇而天真的看著阮青河。
他的身體構(gòu)造和相貌都到了人類的最佳界點,只是心智似乎有些不成熟,看上去傻乎乎的,像是并沒有意識到自身的處境。
龍瑤坐在堂上看著這一幕倒是耐心十足,或者說無所無謂。
“大人,這魚妖應(yīng)是剛化形靈智不佳,所以…”
“你看著辦吧,實在不行,找許知府商議下也未曾不可?!?p> ……
許知府今日胃口甚好,一早便吩咐下人做了一大桌子菜,又拿出珍藏多年的美酒,獨自一人享用起來。
于他而言,抓住魚妖就等同于解決了所有問題,且這份參與感填補了他多年無所作為的空虛,如今像是凱旋歸來一般,好不快活。
“老爺,外邊有個道士,非要見你,好說歹說不聽…”
“道士?”
年邁的管家走了進來,許知府一聽眼珠一轉(zhuǎn)。
“讓他進來!”
不多時,陸鈺便走了進來,行了個禮。
“小人見過大人!”
“你這道士,今日突然造訪,有何指教?”
許知府今日心情好,這話倒是有幾分和陸鈺開玩笑的意味,不過陸鈺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閑散的心立馬又緊繃起來。
“大人,小人今日前來,是為大人老母風(fēng)水一事?!?p> “快請坐!”
許知府示意陸鈺在桌前坐下,急切詢問道。
“你昨日可看出了什么名堂?”
陸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見著沒人,又壓低了聲音湊近許知府。
“大人,昨日小人觀方查位,發(fā)現(xiàn)墳?zāi)共⑽从性馊藙舆^的跡象,一時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為何?”
許知府也受到感染小聲說著。
“昨日魚妖現(xiàn)身,這事倒是提醒了小人,掐指一算,定是那魚妖占了墳地風(fēng)水福氣,才使得原本的風(fēng)水黯然失色?!?p> 許知府雖不懂風(fēng)水一事,可上下一臉聯(lián)系倒覺得很是合理,面露焦色,問道。
“可有化解之法?”
“有!不過…”
陸鈺似有顧忌,許知府一見,斥道。
“何故這般遮掩,快說!”
“大人,為助自身修習(xí),四周風(fēng)水早已被魚妖化作天地靈氣融于身體,若想再取回來,得人心所向!”
許知府聽完當頭一愣,雖是不懂,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東西還是能聽出來的。
陸鈺看他臉色逐漸緊繃,還沒等開口便解釋道。
“天地靈氣生于蕓蕓眾生,卻并非一般凡物,任你修為再高也不可隨意把弄,就像那寺廟里的菩薩,那個修士敢在前胡亂造次?”
倒是有點意思。
許知府微微點頭。
“可若是百人同心的跪拜,即便是無上圣人,也得好生掂量掂量了?!?p> 許知府聞言恍然大悟。
“你是說,要將那風(fēng)水換回來,得承天之意,而上天憐愛世人,故順民意,才有這人心所向一說?”
“大人好悟性!”
許知府臉色大悅的捋著胡須。
“本官明白你所言之意,可這人心所向,要從何而來?”
陸鈺看了看四周,小聲道。
“大人,小的有一計,就是不知大人和那御前統(tǒng)司關(guān)系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