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感受到那雙冰冷的手面盤繞在我腰間的時候,我失去了自己的靈魂。一切在我看來都那么灰暗冰冷,直到最后,直到落入這間設計巧妙的房子中,我才明白自己一步一步地落入了圈套,那只兔子和鴨子的圖案在我腦海中不停閃過,那雙手在向哪里移動?
冷,好冷,我那真摯的愛意在手面和腰間的摩擦中熄滅了,戰(zhàn)栗,顫抖,恐懼,或許我的身體會被這利刃一樣恐怖的手指切成兩段。。。。。。
這一切還要從頭說起。
當飛機落地的時候,一切存儲在我記憶里的感覺都被重新挖掘了出來,獨屬于溫帶季風氣候的陽光溫和得讓人昏昏欲睡,潮濕的空氣在飛機玻璃上結成水珠相互吸引著,擁抱在一起。
身體徹底舒緩下來,就像勞累了一天直接倒在了柔軟床上。
飛機廣播中用各種語言播報著:
“歡迎來到BJ機場?!?p> 我現(xiàn)在確定自己回家了,回到了自己想念已久的祖國,那個一直漂浮在我腦海上層的記憶逐漸越來越清晰。
我看向我座椅旁邊熟睡著的男友,他長長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嘴里還嘀咕著什么。
他睡覺總要說些夢話,有時還用英語說著一些含糊不清的句子。
不過,我最不適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他沒有在說夢話時提過他的前女友,我不知是個人恩怨還是刻板印象,我就覺得那是一位典型的美國婊子。
他的前女友Kate身材火辣,毫不休息地出沒于各種派對和交際會中。她是腦子長到了胸上的女生,毫不掩飾地展現(xiàn)著自己的放蕩,用一頭不知花費多少保養(yǎng)液的金黃的秀發(fā)和一雙與生俱來帶著輕佻眼神的藍眼睛把無數(shù)個大學中的名流男士勾引地魂不守舍。
聽到抵達的消息后,我開始小聲地呼喚他的名字:
“齊淼,齊淼,齊~淼,喂,起了,我們到家了,我們回國了?!?p> 他沒什么反應,反而扭頭繼續(xù)睡著,我把手放在他溫熱的臉龐上,開始揉搓。
他睜開了眼,想要說些什么,嘴上帶著的口罩開始擴張又立馬恢復原樣。
飛機上的空調沖著他有些著涼。
“阿嚏?!?p> 我笑了起來,他打噴嚏和其他男生很不同,他打阿嚏的速度很慢,嘴巴從張開到合上需要很久,在此期間,他的嗓子里發(fā)出鳥叫一樣婉轉的聲音。我還沒見過哪個男生打噴嚏如此嬌柔的。
給我的感覺就像高雅的婦人在餐桌上把噴嚏當成賣弄和撒嬌的工具。
最讓我驚訝的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在那個太陽都不愿動彈的下午,他的聲音第一次傳到我的耳朵里,我以為是自己的女同學在叫我,轉過頭去才發(fā)現(xiàn)是一位攥著衣角靦腆的男生。
回到現(xiàn)在,我看得出來他在口罩下的嘴也笑了起來,在外面陽光的跳動下,我想張開雙臂抱緊他。可掃興得是廣播中又傳來了播報,飛機門已開啟,讓我們帶好口罩趕緊下飛機。
齊淼急忙起身去拿行李,我看著他那瘦弱的像是一掰就碎的竹竿一樣的胳膊,我不禁擔憂他能不能拿起那沉重的行李箱,我想上去幫忙,可他死倔,非要自己來。
我有種愧疚感,認為自己不該把那些不太穿得到的秋季新款衣服塞進箱子里。
他拿完箱子,累得直喘粗氣。
這時的他很可愛,像一只跑累了的白兔子。
說他像白色兔子毫不夸張,他皮膚出奇的白皙,長著一雙閃亮的黑色眼睛,靈敏的眼皮不時的眨動。
要不是他的鼻子嘴眉毛是典型的中國人,我保證他在美國會被人當成白人。
身為女生,我有時看著自己土黃色的皮膚再看看他白皙飽滿的皮膚都會情不自禁地羨慕。
我時常這么安慰自己,他是BJ長大的孩子,像我這種從小縣城里面每天走好幾公里暴露在陽光下的土路求學的學生不同,他肯定從小就受到整個家庭的幫助和關懷,所以皮膚保養(yǎng)得好理所當然。
不論怎樣,我在大學里遇見他了,而他也成為了我的第一任男友。
他很是消瘦蒼白,我懷疑他小時候挑食嚴重,一米七多的身高,算不上太高,可是不到一百的體重就顯得又高又瘦,我總是害怕在下飛機的人流中他會被擠斷幾根骨頭。
在我們出機場的路上,他在口罩后面咯咯笑著,我問他笑什么,他卻搖搖頭,說是回到BJ的感覺真好。
中途我上了個廁所,出來又看見他拿著手機在那傻笑,我急忙跑過去,看手機上是什么東西讓這家伙這么開心。
隱隱約約我能看到他在用英語發(fā)著短信,但他迅速把短信關了,把手機切回來桌面。
這下我可好奇了,我有些生氣,連珠炮一樣發(fā)問:
“你在給誰發(fā)消息?又是給Kate發(fā)消息?你難道跟我回國還惦記著她??。俊?p> 我的問題像是機關槍,他臉色憋的通紅,說話也結巴起來,他只能舉起手機,打開了短信,頭一個聯(lián)系人備注是媽媽,還帶著紅色的標志,我這才明白他一下飛機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家長聯(lián)系。
但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即便事實擺在眼前,嫉妒心依舊告訴我他在跟其他女生聊天。
因為疫情,我們回來需要隔離7天,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我在BJ并沒有房子,可齊淼說他家里好多人擠在一間大房子里。想到之前他告訴我,他的父親是國際上有名的設計師,而我也有一次在網(wǎng)頁瀏覽時看到了他的作品,每一個創(chuàng)意都創(chuàng)新性十足,我當時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人的作品,后來才知道這個設計師是我男朋友的父親,當時心里五味雜陳,有一點興奮,但更多的是自卑。而他的媽媽現(xiàn)在還是中國知名大學的心理學教授,即便現(xiàn)在上了年紀也還在教書工作,在國內外的學術界享有盛譽。
這一切就意味著他的人生是衣食無憂的。
而我現(xiàn)在都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屬于家的一員。一年前,當我拿著便士大學的全額獎學金展示給我的父親的時候,他完全沒有任何喜悅,依舊是那張連鋤頭都撬不開的臉色。
我家住在河北的一個小縣里,雖說坐車5個小時就進了BJ,那個地方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即便如此,身世不好的父母也是累斷了腰才安定了下來,自我出生之后,他們的生活也逐漸滋潤起來,農民出身的他們,打心底盼望我成為一個文化人。從小就把我當成狀元來培養(yǎng),我不耕地,我不干活,我只需要把自己的頭埋進書里,越低越好。
我要是想玩,就打,我要是想學,就夸。生活完全由不得我,別人的無憂無慮從小的與我無關。我只是把他們布置給我的任務完成,把他們給我買的書一遍一遍地閱讀,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成為了鄰里鄉(xiāng)親們口中的天才。
后來,我上了縣里最好的高中,每天背著沉重的書包走十幾公里去上學,別人覺得我很幸福,因為我是縣里最有可能考上名牌大學的學生,可我從來不自滿,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單純的一心想要滿足爸爸的期望。
直到高考結束,我才明白自己的夢想破滅了,自己的理科分出奇的低,憑借著文科的正常發(fā)揮,我也能上一個野雞大學,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或者說,是父母想要的。
那天他們沒有打我,也沒有辱罵我,在看完我成績單后,家里沒有一個人說話,我坐在平時吃飯的桌子上,想著從來沒有想過的東西,思考著平時完全沒有在意過的事情。
不過老師給了我個機會,因為我的英語成績接近滿分,所以他們給我提供了一個參與美國大學的錄取考試的資格。我沒有給家長們說,我不想讓他們再對我有所期待,我害怕他們給我的壓力。可出乎我意料,這所我從來沒有聽聞過的大學卻很看重我高中隨手寫的一篇社論,甚至給我了一份全額獎學金,而且這所大學并不是什么下三流的學校,是美國甚至世界上的名牌大學。
在拿到錄取通知時,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分享給我的父母,證明自己沒有讓他們失望,我滿心歡喜地回到家,把錄取通知甩到他們面前,等待著他們的歡呼雀躍。
可父親卻皺起了眉頭,他那張嚴峻的面龐沒有絲毫變化,我坐在他對面,給他講起這所大學的聲望和歷史,在我滔滔不絕地講述中,父親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終于他打斷了我的敘述,問到:
“可你自己去國外怎么照顧自己,每日的花銷又誰來承擔呢?”
“您不用擔心,我是全額獎學金,我雖然不在你們身邊了,我也一定能照顧好自己的?!?p> “那萬一你被外國男人盯上了呢,他們可不是中國人。。。。。。萬一他們覺得你長得好看,把你給。。。。。?!?p> “不是,您為什么老是覺得男人會把我怎么樣一樣,男人不就是人嗎,您自己不也是男人嗎?”
“娃,你別嫌我嘮叨,你就聽話一次,你還小,不會明白的?!?p> 我記得這時自己的嗓音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理智,我覺得自己被背叛了,我明明按照他的要求考上了好大學,他卻依舊管束著我。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聽我話一次,我從小到大什么時候沒有聽過你的話了?我還就要去上這個大學,如果你不讓我去。。。。。。”
“我不讓你去就怎么樣?你想怎么樣?”
父親的語調也抬高了幾分。
“不讓我去,我就自殺,我自殺給你看?!?p> 這句話好像徹底激怒了父親。
“你他媽敢,給我滾出去,你要是真敢去國外上大學,你就再也別回家了?!?p> 即便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我還記得父親把我錄取通知撕碎時的憤怒,還有那句徹底讓整個家庭碎裂的怒吼。
那是我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哭泣,那也是我唯一一次違背他的指令,我跑出了家門,再也沒有回去過。
沒有像電影情節(jié)中那樣雷雨交加,只有一個太陽孤零零的掛在空中,陽光在我身上一點也不溫暖,我只覺得曬,曬得我疼痛,自己走在街上,像是一個瘋子,眼淚落在大街上,被我一腳踩碎。
自始自終,我的母親默不作聲,我的父親也沒有出來找過我。
這就是我們兩個的家庭背景,一想到齊淼有這么一個完美的家庭,我就不好意思去登門拜訪,更別說去打擾他們的工作和生活。所以我和齊淼一致決定另尋他處,就當我們二人的浪漫旅行了。
幸好,我們找到了解決方案,我為了生存在大學這兩年做兼職,攢下點美元,而匯率一兌還是不少一筆錢。雖說齊淼出身算是豪門,但他家里人為了鍛煉他所以給他的零用錢并不算多,再加上為我買機票,他也是省吃儉用才省下了一些。加起來,我們的錢足夠支付一個郊區(qū)的酒店,讓我們在里面隔離7天,然后在BJ度過這暑假。
他的母親一直詢問他要不要回家去住,可他一并拒絕了,我給他講過我的故事,我不知道他是需要私人空間,還是照顧到了我的心情,跟他在一起時我總是能受到很細微的照顧。
出了機場,他招呼了一輛出租車,然后用一嘴我從來沒聽過的BJ話給師傅交代了目的地,我一直以為他說英語嗓音柔是因為第二語言的緣故,可方言和口罩也掩蓋不了他嗓音的溫柔磁性。
我坐在車上,看著窗外迅速飄過去一棟棟的高樓大廈,感覺自己像是在森林中穿行的蟲子,有一種說不上的壓抑和不適,先前回國的喜悅一掃而光,可能是時差或者暈車的緣故,我直接把頭倒在他肩上,他好像嚇了一跳,但隨即放松下來,我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很舒服,我暈乎乎的,聽著他好像在用英語打電話,在他那富有磁性的語調中,就像聽大學教授講課那樣,我深深的睡了過去。
弈存
這部小說我已經(jīng)寫完了,最后一章的劇情在我看來絕對是點睛之筆,但還需要整理和糾錯,相比于其他網(wǎng)文,篇幅并不長,是第一次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