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阿爾茨海默病,已經(jīng)無法在外面生活了,所以拋棄了一切。拋棄過去,重生為新的自己。只能這樣做。但是,為什么……”
聽到王崎的聲音,夢揚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拋棄過去,重生為全新的自己。但是,與迎來人生的黃昏時,毅然走下舞臺的他不同,自己只是遷居到離省城只有30公里的城市,從晚上的工作換到白天的工作而已。只有自己覺得已經(jīng)拋棄了,現(xiàn)在也和過去保持著聯(lián)系。那輛一直跟著的車,看起來就像是追過來的過去。
“SEVEN”的客人中有個叫楊康的男人。身高和穿高跟鞋的夢揚相差無幾,身材纖細得就像彎了根鐵絲。他的金發(fā)長得幾乎遮住了眉毛,眼角下垂,眼神憂郁。高高的鼻子和消瘦的臉頰形成陰影,皮膚土氣得不健康。他總是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和牛仔褲,腳上是一雙臟兮兮的舊球鞋。
來店里的客人各式各樣,大致可分為幾種類型。一個是穿著西裝下班的上班族。有時是為了招待客人,有時是和朋友一起來。從年輕人到中年,年齡跨度很大,但都是熱情好客、熱熱鬧鬧、理性消費的好客人。另一種是同樣從事陪酒行業(yè)的花哨男人們。他們有金發(fā)、紅發(fā)等各種各樣的發(fā)型,大多是身穿黑色名牌西裝的年輕美男子。
客人中最多的還是富裕的中年或年老的男人。偶爾也會有買醉的紳士順道來光顧。就像字面意思一樣,他們都是大富翁,只要喜歡,不管多少錢都可以往店里投。小姐們只要能抓住這樣的客人,在店里就有了面子,也不用為店長暗中下達的指標而煩惱。話雖如此,但這樣的上賓畢竟是極少遇到的,所以最基本的還是要重視那些平時就來享受戀愛游戲的上班族客人。
而客人中最難對付的,大多是穿著樸素的衣服獨自前來,職業(yè)和年齡都說不清的,來路不明的男人。也許是因為自我主張強的緣故,說話不太合得來,時而自大時而自卑,起落激烈。他們小聲嘀咕著,卻在不太明白的地方笑了起來,令人困惑不已。一臉靦腆地和小姐們接觸,突然以強硬的態(tài)度要求服務。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不喜歡付太多錢的男人。楊康就是那種不好對付的客人。第一次來店的時候接待她的夢揚,他就喜歡上了夢揚。但是,他在店里也不怎么點酒,就想長時間待在那里,所以不能說是值得感謝的客人。他的外貌就像在藝術學校上學的瘦瘦的青年,當問及年齡時,他煞有介事地回答說32歲。自稱職業(yè)是電影導演。
在“SEVEN”開始工作后的第三年冬天。那天,夢揚在圣誕節(jié)前充滿活力的店內,坐在突然來訪的楊康旁邊接待。
“夢揚,我想說說恐怖。”
好不容易喝了第二杯燒酒,楊康低聲說。在旁邊的座位上,一群客人點了香檳塔,正與3名小姐妹聊得火熱,但這里卻像與世隔絕的孤島一樣安靜。夢揚饒有興趣地睜開眼睛,注視著他的側臉。“你是說在電影里?”
“對,我覺得我可以用影像來表現(xiàn)真正的恐怖?!?p> 楊康這樣回答,用認真的眼神看著夢揚。
“夢揚,你覺得真正恐怖的電影是什么樣的?”
“嗯?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反正我不喜歡看恐怖電影,所以可能不太懂。”
“那很好。越是不喜歡看恐怖電影的人,越能親身感受恐怖。像我這樣的人,對恐怖已經(jīng)有耐性了吧,所以看什么電影都感覺不到恐怖。因為考慮到故事展開和攝影技術,所以不能說是真正享受?!?p> “哦,那就太不幸了。你不拍更歡快的電影嗎?我希望你拍愛情電影?!?p> “戀愛?戀愛電影……當然可以拍,但我想我更適合拍恐怖片?!?p> 楊康稍稍移開視線回答。夢揚雖然這么說,卻無法想象他拍愛情電影的樣子。自稱是電影導演的他,從來都不告訴我自己拍過什么電影,參與過什么電影。他既沒有在維基百科上注冊名字,也沒有在網(wǎng)上上發(fā)表短篇視頻。
但是,這樣問也不會有什么好處,所以夢揚也把他當成一個優(yōu)秀的電影導演來交往。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有客人吹噓自己經(jīng)營著年營業(yè)額幾億元的公司,也有人擺出歪門邪道說自己和哪個藝人是朋友。在她看來,夜總會就是男人夸大其詞,女人夸大其詞的地方。如果楊康自稱是電影導演,那么他在店里就是奧斯卡獎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