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值得懷念的秋天,那時的我卻是真正的愚蠢至極。
一束陽光不偏不倚的落進(jìn)我的眼睛,然而像一顆子彈把我擊倒,眩暈,踉蹌,白光,臺階慢慢抓不住我,終于倒在了樓梯口。當(dāng)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傍晚,睜開眼看到的是天花板,還有窗外的天,天很黑,黑到已是沒有天了,我并不在意這次意外,反而還在迷茫的原野無助掙扎……我躺在醫(yī)院病床上,置身于一片白的寧靜中,看不到別的色彩,或許我是黑的?或許吧。我對我,已經(jīng)陌生了,我能聽到護(hù)士講話,我能看到了我左腿上的石膏,我迷茫在了人生的意義中,我失眠徹夜后被晨光擊倒,對,這是2019年的秋分。
班主任讓我回家休養(yǎng),她總是那么和藹,以至于我總找不到拒絕她的理由,或者說我也想逃離。我是病了,卻不是病在骨折的腿,而是病在黑的無邊的內(nèi)心,那種黑是人類從未發(fā)現(xiàn)過的顏色,比黑更黑,黑的可怕,以至于迷茫、無助、和黯然。我在讀高二,在這一個本該對于未來滿懷希望的時期,失去了為何努力的意義。這種失去,使得一切都黯然失色,是為家庭?為自己?為社會?可百年后,所有人終將入土,可千年萬年后,人類或許不復(fù)存在,現(xiàn)在這一微小的時刻,又能代表得了什么?知識是什么?未知的巨大,無法想象?!拔嵘灿醒?,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我不明白每一個人向前的意義。政治課的唯心唯物,先哲的種種思想,《三體》小說的浩大遙遠(yuǎn),百家爭鳴,文藝復(fù)興,歷史、政治、文學(xué)、藝術(shù)……一切的一切都使我更加的厭惡這個課桌,我知道我是愚蠢的活著。人類如果都是一瞬的話,我的高考又有多重要呢?可以忽略到從未發(fā)生,也從不重要。人生幾何?
我逃避著,努力想看到美好的事物,坐上了回家的大巴。大巴穿過鎮(zhèn)上的最后一道石橋,待風(fēng)吹來,漫天的楊樹葉紛紛落下,此時恰好趕上夕陽,遠(yuǎn)處近處是一片寂靜金色的美。我不想辜負(fù)這美好的光景,努力使自己平和,我讓飄忽不定的成績不再重要,仿佛世界就也沒那么重要了。我不知道那種“黑”是什么時候讓我迷失方向的,我摸不到路,我不敢走,我逐漸感覺自己像個道人,像個佛僧,可我是十七歲。每個人的一生,各不相同,認(rèn)知也參差不一,悲歡也各不相通,可盡管這樣那樣,最后的最后,那遙遠(yuǎn)的最后啊,遠(yuǎn)到?jīng)]有盡頭的最后,哪怕是名垂千史,哪怕是遺臭萬年,都將歸于虛無。不敢想象,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和我一樣的想法,如果有,真渴望那個人出現(xiàn),來救贖我吧!那窗外的葉子還在落,不知道是否有一片葉子一直跟隨我回到了鎮(zhèn)上,我下車了。伴隨著微風(fēng),已是傍晚,家鄉(xiāng)的村鎮(zhèn)是十分好認(rèn)的,所有的房子坐北朝南,只有很顯眼的一戶人家面向西南,我總是以此來參照。我拄著拐,一瘸一拐回到家,一路上的人單純善良,除草,散步,我確信他們沒有我這樣的煩惱。自上小學(xué)起,我就很少回家,但依然沒有讓這種家鄉(xiāng)的熟悉感削弱,我讓這種感覺占領(lǐng)我的內(nèi)心。在盡力擺脫母親的慰問之后就回房間了,躺在偌大的床上,是輕松的感覺,恍惚間才想起來我受了傷,我是著了魔吧,我骨折的腿大概會怨恨它的主人,不管怎么樣我睡去了。得過且過是好是壞?我逃避了那片“黑”,卻始終不能繞開。我為什么而活著?當(dāng)真正領(lǐng)悟一“瞬”時,不論怎么樣的答案都沒意義了,意義的本身或許也沒有意義。
我行走在黑淵邊緣,看不到方向,沒有行態(tài),沒有聲音,是閉上了眼?還是失明?盡是黑的恐怖。就像是在沒有恒星的宇宙中,一切都沒有了,我要做什么?我要走嗎?我該走吧,去往哪里?如何去往……睜眼閉眼沒有區(qū)別,我感受不到我的眼睛,好像也沒了耳朵,我沒了“感覺”。我還是走著,我恍惚間發(fā)覺,原來是空氣變成黑色,我在這個不知名的邊緣,墜下!一落一落……是否有楓葉同我一齊下沉?無法呼吸,無處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