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吃喝,賓主盡歡。
李長思帶著酬謝離去了,足有五十兩銀子。
在這個世界,百枚銅錢就足夠農(nóng)人一年所需了,若要吃些精細(xì)糧,一兩銀子也夠一戶人家過活一年,逢大節(jié)日還能吃些肉,這五十兩銀錢價值不菲。
雖說他是受聞錚之托前來,可人事也免不了,沒人敢于讓一位有真本事的道士心中帶著不快離去。
這次回程的路好走許多,先前村里的族老們集合起來送了他幾斤肉干,飽腹之物不必愁了。
帶著笑意的李長思向著生活了好幾年的清虛觀方向趕去,這次沒有時間要求,也不必再星夜兼程,正常作息趕路即可。
“高臥九霄不履塵,此世我當(dāng)掌教尊!”
一聲不倫不類的喝號驚醒了微瞇的李長思,看著一片濃霧之中時隱時現(xiàn)的高大神靈,他有些無語。
“這些玩意兒都沒個新鮮的?怎么全是霧里來霧里去,除了讓人渾身濕漉漉的還有什么用。”
吸了口氣,也不管對方就擋在正前方,李長思催促自家的座駕往前行去。
如水如鏡一般的霧墻中,兩道猩紅的目光射出,直刺他一腳就能踩碎的驢車。
視線越過濃霧,白森森的骷髏頭被骨架支撐著,時不時有星點蛆蟲落下,好不惡心。
濃霧再深處有形態(tài)怪異的黑影在游動著,仿佛水中大魚,靈動而詭異。
隨著驢車的逐漸深入,濃霧逐漸淡去,一聲聲的嘶鳴開始傳入耳中,鬼嘯狼嚎不絕。
好在李長思準(zhǔn)備的足,為了防止有人打攪自家休息,他早就預(yù)備了棉花若干,這時候正好用上。
晃了晃腦袋,驅(qū)散眩暈之后,李長思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
“這是陰兵過境?還是如此大的規(guī)模?!?p> 不過他也沒因為這件事停下腳步,只是在驢車上貼了幾張符而已。
呼!呼!
似乎有什么從驢車旁邊沖了過去,帶起陣陣勁風(fēng),讓李長思的視線可以看遠(yuǎn)一點。
約莫百米外的濃霧中有著身高百米的巨大骷髏,空蕩蕩的眼眶中蛆蟲的燃燒帶來一絲光亮。
李長思渾身汗毛倒豎,他倒不是害怕,純粹是擔(dān)心跟這玩意兒打起來,那些蛆會不會濺到自己身上。
所以他果斷的慫了,硬碰硬他不怕,這些埋汰玩意兒還是不要接觸的好。
驅(qū)使驢車讓到一旁,等著骷髏的路過。
那怪物在李長思讓開道路后,也大踏步朝著前方走去,百米不過兩步而已。
走近了,李長思才發(fā)現(xiàn)他低估對方的體型了,就連其身軀上掉落的蛆蟲也有一人來高,在大道上蛄蛹個不停,翻騰著身子,直到路過的鬼怪將其吞食。
在這之后,李長思等了好一會兒,直到掉落的蛆蟲被吞噬殆盡方才繼續(xù)出發(fā)。
一路行去,壓下深深的車轍,明明就李長思一人和一些衣物干糧,此時的驢車卻如同馱著巨石高山,壓的大地碎裂,壓的鬼神易辟。
夕陽下,一駕驢車從濃霧中走出,向著遠(yuǎn)方的鎮(zhèn)子行去,哪里也是李長思路途中唯一算得上規(guī)模的大鎮(zhèn)子,足有五萬戶人家,略微數(shù)來也有十多萬人。
甚至鎮(zhèn)里還有朝廷派駐的官吏,正兒八經(jīng)登記造冊有名有姓的城鎮(zhèn),喚作“南山”。
如果這里發(fā)生什么不該有的事,朝廷反應(yīng)會快很多,不至于讓李長思這種野路子來處理。
隨著驢車的遠(yuǎn)去,濃霧也在逐漸消散,隱約可見一具千百米高的枯骨仰天長嘯,卻在夕陽的照耀下被自身的蛆蟲啃食殆盡。
李長思沒看到這一幕,鎮(zhèn)中居民自然也沒看到,不過他對于自己貼的符竟然掉了這一點很惱火,決定在鎮(zhèn)里歇兩天再出發(fā)。
客棧里,小二有些百無聊賴的看著外頭沒什么人的官道,在這年節(jié)很少有人會在快日落的時候才來。
“伙計,來一間客房,把我這驢牽到后頭梳洗喂養(yǎng)一番,記得給上好的豆粕草料?!崩铋L思在客棧外頭喊了一聲,將車馬停好。
小二一看有客來,趕忙起來吆喝了一聲:“來了,來了,客官里面請~”
說著先將李長思迎到了店中坐下,待其他的小廝趕來之后,便拉著驢車朝著后院牽去。
說是小廝,其實也算掌柜,客棧不大,還兼職著官府驛站的功能,要不客棧存活挺艱難的,哪怕這是十余萬人生活的大鎮(zhèn)也養(yǎng)不活。
掌柜的也是閑了多時,難得見有客來,態(tài)度還算熱情,靠著官府餓不死,想要吃點肉就只能碰運氣了。
“客官,請出示路引?!?p> 路引,這玩意兒的出現(xiàn)足以證明這個鎮(zhèn)子的正規(guī),其他地方壓根不在乎這東西。
路引倒也有,雖然自家清虛觀是個詐騙團伙,可受人歡迎卻是真的,收的銀錢也是真的,靠著村老和盤踞鄉(xiāng)村多年的宗族,他的路引誰也查不出問題。
掌柜的登記過后,便帶著李長思上了樓,作為頗有浮財?shù)闹?,他可不想在樓下睡大通鋪?p> “客官可需要晚飯,也到了用飯的時候了?!?p> “給幾道小菜吧,有些葷腥就得,不必太好?!?p> 隨口吩咐了一下,現(xiàn)在他沒什么胃口,之前那具骷髏的惡心還讓他記憶猶新,不過不吃飯也不成,勉強吃點得了。
掌柜的聽了吩咐就下去了,他是要督促著后廚精心準(zhǔn)備的,剛才那位的身價可不菲,小菜也有高低,做好了不比大菜賺的少。
掌柜的從李長思剛一進(jìn)門就盯上他了,單那頭驢就不簡單,雖是本地的毛驢,可身子骨很好,膘肥體壯的,那毛色更是一絕,每天不吃點上好的油豆粕養(yǎng)不出來,皮毛順滑之極,非巨富之家出不來。
很快掌柜的便將飯菜端了上來,賣相甚好,吃起來也不差,至少可以和幾個月前老道士還在的時候,在聞錚府里的吃食相比較了。
“色味俱佳,不差。”當(dāng)然不能說很好,這行為跌份。
說著,李長思扔出了一錠銀,讓掌柜的自己鉸好。
人家也很識相,這么頓飯食加上明日的花銷只收了半兩銀子,合五百銅子。
挺貴的,不過李長思認(rèn)為劃得來,幾個老道士走后他就沒吃過這種味道的佳肴了,就連先前的惡心不適也消散大半。
“掌柜的,開門,快開門!”聲音很空靈,哪怕在二樓,李長思也聽得清清楚楚。
現(xiàn)在他很好奇一件事,到底是之前那幾個老道士運氣太好還是真的有本事,怎么他們幾個一走,之前幾年都沒見過的怪事就接踵而至了。
沒人敢去應(yīng)門,掌柜的早就把銅鑼拿出來開敲了,之后躲著等官府下場就行。
李長思雖然沒被嚇到,卻也懶得管,現(xiàn)在吃飽喝足正是睡覺的好時候,何必多管閑事。
不過為了不讓人打擾自家的睡眠,他還是在掌柜奇怪的目光中交給了對方一張符,讓其張貼在門上。
也正在這時,敲門聲戞然而止。
但問題是符還沒貼呢,不過掌柜的本著試試又不花錢的精神,還是把那張符貼上了。
李長思沒管這些,他在自家房間的墻上又貼了一張符,隨即開始睡覺,這是雷打不動的必行之事。
就在他睡覺的時候,外面的小鎮(zhèn)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朝陽初升,天際的光明灑下的一刻,城內(nèi)卻沒有如往常一般逐漸開始熱鬧,別說人聲喧嘩,就連蟲鳴鳥語也半分未見。
只有呼嘯而過的風(fēng)旋兒還有一點聲響傳出,盛夏的燥熱和城中的寂靜相加,是那樣的不協(xié)調(diào)。
每個人都在家中,也都不在家中,足足十?dāng)?shù)萬尸體遍布全城,好在事情發(fā)生在夜晚,除了極少數(shù)外,城中的道路上并沒有阻礙,一眼就能望到頭。
大日的光芒此時都有些灰蒙蒙的,說是壓抑也算不上,人都死干凈了還壓抑給誰看。
此時的客棧,這是城中唯一還有人氣的地方,也正在被恐懼籠罩著。
外出采買的小廝被嚇了回來,掌柜的將其訓(xùn)斥一番后召集人手外出,卻更加不堪的連滾帶爬的回來了。
將李長思的符死死貼在門上,他們不敢打擾李長思休息,也不敢在此時外出,只能備好飯菜靜靜等待。
正午時分,李長思便離了南山鎮(zhèn),他對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并不感興趣,不過出于對掌柜的免費送了一頓飯食的感謝,他將掌柜一行人也帶上了。
這次一路上風(fēng)平浪靜,除了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之外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又在胡家用過飯之后,他離回山不遠(yuǎn)了。
南山客棧的掌柜也在這里意外遇到了官府人員,匯報情況之后便一同離去了,倒是省了李長思怎么安置他們的煩惱。
但實際上李長思并不介意道觀多幾個人,至少南山客棧的廚子手藝不錯,他很歡迎。
安安穩(wěn)穩(wěn)的回山,在山下又采買了一番,肉食很稀缺,不過綠葉菜在夏季還是很豐盛的。
至于那頭驢自然就歸了李長思了,吃了他的符再交出去不久虧本了嗎,額外補了些銀錢也就算完。
現(xiàn)在的李長思很閑,料想考驗通過之后要不了多久就會忙起來了,聞錚那里的事情不少,以前幾個老道士可堪稱是常駐聞錚府邸的。
現(xiàn)在困擾他的就一件事,自己為何不能辟谷?
堂堂的仙神之姿,每天還得吃喝拉撒多少都點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