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店只允許衣冠整潔者入店,違反者,不論身份,一律鐵拳伺候,醫(yī)療費免談’。
這字,便是東區(qū)一家最不起眼的,最陳舊雜貨店的注意告示,這哪怕是搬到城里最高級的夜總會,都沒有違和感。
“榮順小賣鋪,好不容易找到你,你還要折磨我嗎?”
沐陽看了看身上的長袖緊身衣,一條新褲子,然后就是斗篷,看起來像個風塵仆仆的旅行家,絕對算不上所謂的衣冠整潔者。
同時,沐陽想到了一個問題:文萊拍下來的是那幾張照片,時間正屬入夜前夕的黃昏,如今不說橙色的燈光,就連橙色的果汁都見不著。
如果時間這也算入正確答案的拼圖,那就得干等到半天到黃昏才行。
想到理查那張猥瑣,卻又擔憂其妹妹的表情,沐陽很難不先入為主,說不定目標的麗莎娜正在遭受不公的待遇,說不定正在慢慢死去,沒有干等的空閑了。
接到委托,沐陽也只有埋頭苦干的份,絕不會選擇渾水摸魚。
躲在店外的死角,透過玻璃往里面瞄,只見店內(nèi)貨架上,售賣的東西是酒,酒,酒,高級酒,廉價酒,便宜酒,是酒精的海洋,是把成年人溺死的沙岸。
墻上的貨架也是同一個光景,各種顏色的酒液反射著霞光,簡直就是為了酒鬼貼身打造的酒液天堂,最常見的零食或日常用品卻顯得無比珍稀高貴。
店員只有一人,在收銀臺上打著呵欠,體感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沐陽有個想法,他打算借助一位無辜醉漢的力量,來替他用腳尖沾一沾這座池塘的水深,這封信的價值。
路邊的癱倒的醉酒活尸很多,沐陽就近找了一只中年大叔,靠在墻邊,周圍全是嘔吐物,沒走進數(shù)十米外便已經(jīng)聞到了濃烈的酒臭味和胃酸臭。
掏出落染,一邊捏著鼻子,隔著空氣將他筆直地升起,并且貼在了那個醉漢的身后,襠部對屁股,手臂對手臂,腿對腿。
在糜爛的燈光之中,沐陽徹底化身成了這個酒鬼的影子,沐陽出左手,酒鬼就會出左手。
當然,衣冠不整的沐陽是不會進入到店中的,畢竟有監(jiān)控攝像的存在,沐陽還不想就這么輕易暴露。
他只需要遠程操控一下即可,就算有危機狀況,也能第一時間操縱連接酒鬼身上的落染絲,強制脫離。
落染操縱起來的手感其實并不是很好,畢竟這是他第一次通過落染穿透皮膚毛孔,刺激肌肉來達成瞬間操縱,要顧及到的地方太多,沒有熟練的肌肉記憶是沒法完美模擬真人的。
但要瞞過一個半睡半醒的收銀小伙,還是足夠的,反正醉漢不就是一種醉生夢死的僵尸嗎。
中年醉漢一邊打著呼嚕,一邊順拐著,下垂著腦袋,推開玻璃門,走進了小賣鋪。
但怎么看這醉漢怎么詭異,要是在光天化日的別區(qū)街道整出這活,不下一分鐘,說不定就會被數(shù)十個警察打包帶往醫(yī)院了。
好不容易操控手臂,從架子上拿起一瓶酒,結(jié)果拿起了,沒有完全拿起,拇指發(fā)力了,食指卻負隅頑抗,不聽使喚。結(jié)果酒瓶被不平衡的外力推動,被不負責任的重力拖向地面。
如果侄兒不過是一瓶便宜酒,賠了便是,但酒里頭的國家制度,上下階級,可比人類社會的還要嚴密,有的一瓶才值數(shù)小時的打工費,而有的一小口,就賠的上半間房子。
就算沐陽家纏萬貫,也不會在這種沒有實際價值的地方揮灑金錢。
“哼!”十萬火急之時,意想不到的無意識操作,沐陽聚精凝神,操動起了醉漢的小腿,向后一翹,酒瓶底的凹槽正好嵌進了鞋跟上,停了下來,免于一頓賠償。
沐陽這才松下一口氣。
讓他帶著酒,艱難挪動著步伐,走到收銀臺前,那收銀小伙卻還在趴著繼續(xù)著夢中之旅,壓根兒就沒打起來。
收了錢,就該辛勤勞苦,沐陽持有這種態(tài)度,必然不會看得慣這個青年。于是操縱著醉漢,輕輕地拍打他的頭顱。
然而一個操作失誤,用力過猛,一巴掌就把青年扇倒下地面,天旋地轉(zhuǎn),痛得他叫苦連連,
“哎喲,你干嘛...”
沐陽非常想借醉漢之嘴道歉,卻不知道如何控制聲帶,只得將酒瓶放在桌上,拿出錢包,展現(xiàn)自己的購買意愿。
“叫醒我不就好了,用得著大打出手嗎?”
可憐的小青年從地上爬起,嘴里一邊啐啐念,卻沒還手,甚至沒當一回事的,拿起掃描器,將商品錄入計算機之中。
“2銀幣?!?p> 不崇尚武術(shù)的特樂依爾人,通常都不會用暴力還擊,注重更加陰濕的戰(zhàn)法。
價格中規(guī)中矩,對沐陽來說有點小貴,不過反正他也不打算買。
而重點來了,酒鬼伸進褲袋,將沐陽事先藏在醉漢身上的黑信封取出,將其當成了要付的錢幣,墊在了小收銀員的手上。
“先生?這是?”
酒鬼自然無話可說,低著頭很是迷惑。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貴人,但我不管你是誰,都得付錢,這可不是我被老板臭罵一頓就能解決的問題,要遭殃的人,可是你?!?p> 收銀員的口氣相當硬氣,足以說明他的老板必是一個兇狠的大人物。
收銀員將信封交回給酒鬼,并不打算收下,從他睡眼惺忪的眼神里,也沒有對這張信封產(chǎn)生什么奇異的反應(yīng),好像根本就沒見過信封似的,或者產(chǎn)生興趣。
實驗結(jié)束,看來并不只是出示信封那么簡單。
然而,就在沐陽思考之際,手不自主地習慣性拖住了下顎,卻已然忘記,他還在用落染操縱著一個人。
噗咚沉悶的一聲,只見那個酒鬼朝后倒下,還好沐陽及時反應(yīng),在后腦勺落地前稍微補救,才沒讓腦子里頭爛成漿糊。
“哎?客人?”
收銀員那是有點驚慌的,畢竟店里頭要是出了人命,那他可就不能再享受舒服的上班時光。立馬走上前去查看情況,卻發(fā)現(xiàn)那個酒鬼像是一只蜥蜴般,蠕動著四肢,形態(tài)惡心地爬到了門前,用頭頂著玻璃門,詭異地打開一條縫,溜了出去,留下收銀員一臉迷茫,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回收這個醉鬼,沐陽嘆了口氣。
沒想到慌亂之余,錯誤的操作,導致落染斷了一根,沒法好好控制下肢,才讓這個醉鬼像個怪獸一般,滿臉的灰土,甚至還擦破了鼻子和額頭的皮。
疼痛依然沒有喚醒這個醉鬼的意識,但身體還是卻瞪大了空虛的眼睛,眼中沒有意識。
“哎你別瞪我了,我送你回家如何?”
懷中的醉鬼沒有回話,沐陽從他的口袋摸出居民證,確認了居住地址之后,又像吊線木偶一般,將他支棱起來,向著即將到來的清晨陽光,邁出步伐。
沐陽這是要在他無意識中,繼續(xù)榨取他的價值?
這個說法不算確切,沐陽必須確保他在回家的路上,沒有人從陰濕的角落對其發(fā)起攻擊,畢竟這封黑信封,可是讓不少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的奪命入場券。
只不過,事情沒有那么單純。
一路回家,走出人流涌動的街道,就連個人影都沒有,最可疑的就是沐陽自己。躲在角落里,像個癡漢一樣張著嘴,一臉神往的地,鬼鬼祟祟地凝視著走起路來七顛八倒的醉鬼,生怕下一秒,就要沖上前去,抓著那個中年酒鬼的屁股,趁其不省人事時,狠狠地把玩一餐。
最后,沐陽還不得不面對一臉惡相的中年婦女,歇斯底里,不講道理,連帶這個把自己丈夫帶回家的大善人,也臭罵了一頓,也許就是對擅自利用他人的的沐陽,一個小小懲罰。
來回的路程,并不遙遠,但沐陽還是拖著一身的疲憊,迎來了透過烏云的微弱晨光。
說實話,沐陽還是有點失落,畢竟如果能抓獲與這信封密切相關(guān)的人員,就不會因為情報缺失,持續(xù)迷失在迷霧環(huán)繞的曠野之上,這份苦痛,是沐陽比被利刃刺穿身體還要害怕的傷。
沐陽不妨找了一家,能讓他這種穿得不夠高級華麗的客人也能進入的酒吧。
找了個角落坐下,酒吧的調(diào)酒師立即板起一張不悅的臉,畢竟清晨時刻,這些夜行性生物也該找張柔軟的床,短暫棲息于夢鄉(xiāng),卻在這時候再躥進一只不識時務(wù)的臟老鼠,任誰都不會欣悅。
別人的眼光又何必在意,沐陽美滋滋地喝著空氣,酥軟地靠著墻,慵懶地深呼一口氣。
信封已經(jīng)起了毛刺,手感也有點陳舊,就算用了上好的木漿,也無法掩蓋其存在的歷史,可以很確定,這封信就是導致如此多的受害者失蹤的誘因之一。
就算犯下如此多的罪過,這封信依舊在引領(lǐng)著某些貪心鬼落入深淵,它就是一枚餌,一枚香噴噴的肉丸子,連接著魚鉤,蕩漾在水平面下。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跳到水面下,咬著魚鉤,然后將垂釣者一把扯入水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極樂那小妞是想告訴我,麗莎娜也是這封信的受害者吧?哎,那就不好糾結(jié)了,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