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梧桐端來兩碗是給自己喂的嗎,我還以為是幫別人占位預(yù)好的呢?!?p> 見沐陽好奇,貝卡不忘咀嚼,又不打算放過炫耀她出色聲帶的機(jī)會,繁忙地鼓搗著‘囊頰’,道:“你別看小梧桐比咱都矮,但食量...那可是堪比在凍原上不停奔騰的的雪風(fēng)馬,那群生物除了每日短暫的睡眠休息之外,幾乎都在與冷風(fēng)并肩震踏天地,而它們的食量更是無底洞,畢竟吃了多少,它們就能與存亡斗爭多少里路!”
可梧桐也沒在跟風(fēng)雪斗爭嘛,搞個音樂,至于那么嚴(yán)苛么...沐陽內(nèi)心質(zhì)疑道,在他的價值觀里,音樂這領(lǐng)域,也就只停留在睡前的搖籃曲的層面上,甚至是祥和的象征。
“別說了嘛...怪丟人的,我也不想吃那么多的呀,可不吃多點,總會覺得胃里空空的,一整天都會在意個不停,難受死啦,大伙們要是牙縫塞了一根怎么都挑不出來的肉屑,也會很在意的吧?”梧桐害臊地低下頭,手指頭撥弄著金屬筷子,扭扭捏捏,像是被問到情愛之事的青春少女一般。
“食是一日生氣的來源嘛,不吃多點怎么向前看呀,這地方本來就挺壓抑的,咱們員工餐又都是些不加糖不加鹽的產(chǎn)品,高情商的說是純天然,但實際上,不就是跟豬食沒大兩樣的,所以咱們想吃飽點,天經(jīng)地義,你大可不必感到不自在的,梧桐!”
貝卡大大咧咧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但效果就跟還在她嘴里被撕扯的面包碎那般支離破碎,梧桐顯得更加無地自容,垂喪著臉。
也不知道梧桐這般豐富的情感表達(dá)乃是做作,還是天生如此,不管是哪一邊,沐陽都不好這口,但他竟從梧桐生氣的樣子中感覺到了有一絲可愛,心臟甚至狂躁地跳動了一番。
“畢竟梧桐可是咱們樂隊的當(dāng)家唱手,又要吼又要動的,可累了呢?!睔W米茄就不同顧及梧桐,給梧桐的大胃王形象圓場,把梧桐從害羞地獄中拉扯上來。
“切~姐姐說的話就這么順從滿意,梧桐你是不是有點偏心了呀?”
“沒,沒這回事呢...”
要是再不加入話局,沐陽覺得自己就再也沒插話的時機(jī),立刻刻意地挪動凳子,與地面摩擦,產(chǎn)生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尖銳音響。
“話說你們具體是干什么的呀,看起來好像是落花村的一員,落花村還有閑錢雇傭樂隊的嗎?比如每周舉行一場讓員工放松的音樂會?之類的?”
一聽沐陽發(fā)問,梧桐立刻笑容滿面地轉(zhuǎn)頭回答道:
“是的,我們是正規(guī)的落花村的員工啦...說是正規(guī)的可能或多或少有點無可奈何,不過想先請?zhí)K恩你透露一下,你對‘音樂’有什么了解嗎?”
可愛又有點裝正經(jīng)的詢問,沐陽不打算頑皮,徑直把心中的表達(dá)出來。
“唔...裝載在碟片里的,鋼琴曲?交響樂?反正就是那些又貴,又容易壞的碟片里播出來的音聲吧?”
這個回答讓梧桐顯得有點遺憾,苦笑了出來。
“意料之中,對一般人來說,確實也就是這層的認(rèn)識了,但是——”梧桐并不打算就這樣結(jié)束話題,與沐陽分道揚(yáng)鑣,腦子搜刮著接下來講演的說辭,將凳子擺正,面對面地看向沐陽。
“鋼琴曲,古典樂,這些都是貨真價實高雅的音樂,它們確實可以霸占一方江山,但也只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朵浪花,妄想要代表整個音樂界,顯然是有點自不量力了!”
梧桐高昂著語調(diào),突破了平時那副孱弱的形象,攻擊性拉滿了。
“哦~”歐米茄細(xì)嚼慢咽地放下筷子,平和地拍起手來,微笑著觀望梧桐這出戲。
“而我們‘背叛太陽的奏師’,便在這地下茍活,作為從地表規(guī)則游離出來的音樂人,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續(xù)寫著音樂的多樣性!”
“也就是不被認(rèn)可的音樂人,的意思啦?!睔W米茄補(bǔ)充道。
梧桐活生生地像一位在歌劇廳稱霸多年的歌劇大師,雄渾有力的強(qiáng)調(diào),超越自信本身那無懼一切的面容,甚至比深邃墨水還要吸引人的感染力,仿佛一場小型的旋風(fēng)以梧桐為中心喚起,將世界朝梧桐拽攏而來。
從梧桐的喉嚨中涌出的聲音,就算沒有融入節(jié)奏與旋律,一場屬于梧桐的演奏會已然開始。
就算沒有樂器,光憑梧桐那淳樸卻充滿了藝術(shù)性的聲音,就已經(jīng)讓人在歌聲悅動之海漂游,這一刻,說其是音樂本身,甚至稱不上過譽(yù),只是最簡單的贊美罷了。
“啊...”
難道梧桐小小心心,平日細(xì)聲細(xì)語的說話,是不愿意讓自己的美聲外露,惹人注目嗎?這倒也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果然梧桐真切的聲帶是世界一級品,遺漏在這種地方,可真是世界的損失?!睔W米茄遺憾地?fù)u了搖頭,筷子沒好氣地拌著蘸著肉醬的菜葉,為梧桐打抱不平。
“真是怪事,梧桐你有如此歌喉,卻無法在地表展示嗎?你在我見過的人里頭也算是這領(lǐng)域的佼佼者,怎么可能淪落到地下這種地方賣藝?”
“喂喂!你這家伙!什么叫地下這種地方!地下又怎么了!你還看不起了是吧!還是說我們姐妹待在地下就不是損失了!是理所當(dāng)然??咱——不,歐米茄就算了,我可不比梧桐差的!”
歐米茄聳了聳她的玉肩,非但沒有反駁妹妹對自己的輕蔑,反而將這當(dāng)成友愛的互動,大方地回以一抹輕笑。
面對貝卡的指控,沐陽連忙擺了擺手,臉上掛滿了純潔至上的無辜。
“話不能這么說嘛,我還沒聽過兩位可愛的女前輩潤嗓呢,要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夸人,那不就搞得我好像很虛偽,說的都是謊話嗎,兩位可不像會被這種爛俗的諂媚所折服的小人吧?”
這下可把貝卡的找茬堵死,愣是把她咀嚼的速度拖慢,就算把精力全都放在尋找回?fù)舻脑捝?,貝卡最后卻都只能像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寶寶一般,不服氣地將還未嚼碎的面包生吞下咽。
“唔...”
然后理所當(dāng)然被噎住的她,抓起水杯,就往水龍頭的方向跑,那狼狽的沐陽把歐米茄都逗笑了。
“讓你見笑了,咱家這個妹妹,生她的時候腦子里沒把拉鏈給她縫上,一刺激到她,啥情感啥話都是一路通飚出嘴外,說是第二道直腸都不為過呢,這么有意思的女人,你可別對她發(fā)火呀?!?p> “不會不會?!?p> 從你們的發(fā)型乃至著裝上看,就難免擺脫不了‘有意思的女人’這個第一印象了吧...
“落于此地實屬沒有辦法,如果想找一個既不潮濕也不冰寒,而且還有人贊助的音樂生涯,那我也不會選擇往地下走吧,但是現(xiàn)實留給我的選擇,卻只有一處峭壁一般的滑坡,不對,不只是我,還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熱愛音樂,熱愛歌唱的人,都被迫走進(jìn)這暗無天日的世界,走進(jìn)那些貴族和大官們一輩子都不屑于看一眼的地下世界?!?p> 本以為看似嬌貴的梧桐會是個哭包,但梧桐卻一點悲傷都沒有流露出來,反而如修行高深的住持那般已然看破紅塵,早已認(rèn)定這條路才是自己的正路。
“你要知道,這可滑稽得讓人受不了。地表上的那群達(dá)官貴人不承認(rèn)歌聲也是音樂的一部分,在他們眼里,從人的器官發(fā)出的聲音,無法媲美用自然拼接而成的樂器奏響的音聲,因為這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xí)才能創(chuàng)造出來的奇跡。也就是說那群從小富裕的家伙就能擁有天生優(yōu)勢,比咱們這些每天還得愁吃愁穿的家伙,彈個琴來那必然優(yōu)秀多了?!?p> 歐米茄同樣吐出了苦水來,看來在沐陽不擅長的領(lǐng)域之中,也有各種的不合理與偏見,沐陽并不會驚訝。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面前的兩人,眼瞳深處卻綻放著比天外的烈日還要滾燙的希望之光,就算受困于此處,追尋著可能一輩子都沒結(jié)果的音樂精神,她們依舊不知疲倦地?fù)u曳著步伐趕路,也不肯面對現(xiàn)實低頭。
“有的人的歌喉天生就是神,而有的人天生就像生銹的鐵皮一般苦澀。不好操控,想將音樂界永遠(yuǎn)放在枕邊,上面的人可算是煞費了苦心,說不定這種看似可笑的策略,也是走投無路的下下中的下策。本來都是欲窮盡音樂真理之人,結(jié)果他們在無意識下,將斗爭目標(biāo)轉(zhuǎn)移到了編寫各類條文規(guī)則,以及明爭暗斗里頭,該說他們可惡,還是可悲?!?p> 歐米茄的情感流露,獲得了梧桐可愛的點頭。
“你們真不容易啊?!?p> “所以說,我們想讓世界都聽聽我們的音樂,想讓那些可憐的人,重新審視自己的使命究竟為何,想把我的歌聲,流放到世界的各個角落,無論會成為希望,又或者是憧憬,我相信這一定都會是有意義的?!?p> 暢談理想的時候,梧桐就像大腕兒政治家上身,魅惑的聲調(diào)起伏,蠱惑人心的用詞,讓沐陽都情不自禁地想拍手祝福。
“你該不會是想委托我?guī)湍銈兂删痛髽I(yè)吧?”
梧桐搖了搖頭。
“過兩天就是音樂盛宴了,梧桐想邀請你來看咱們的演出呢?!必惪ù嫖嗤┧蜕狭搜埡?。
“音樂盛宴?是什么活動嗎?”
“嘿!你連音樂盛宴都不知道嗎!豬頭!笨蛋!無藥可救啦!”
端著水杯回到作為的貝卡立馬就對沐陽發(fā)出了母貓一般的威嚇,只不過用詞年幼,倒有一股小朋友鬧別扭的錯覺。
“你還好嗎?”梧桐親切地伸出手去輕拍貝卡的肩膀。
“小梧桐你跟我們也兩年了,有啥好擔(dān)心的嘛,我不會說啥漂亮話,但身體結(jié)實這方面,我可自豪的不行,十年來想請個病假,都不如愿呢?!?p> 貝卡驕傲地挺起胸,得意地大笑起來,就像個年幼天真的小姑娘。
“哦?你不知道嗎?”歐米茄疑惑地反問道:“就算是在地上,咱們這盛宴也算小有名氣的呀,你怎么會不知道?”
“果然是個白癡!”
“還請前輩們給后輩教誨教誨。”沐陽謙卑地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