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來自過去的熟悉感,光聞起來就仿佛已經(jīng)品味到其中美味,二不久前才剛從記憶中挖掘出來。沐陽再怎么愣神再怎么后知后覺,都不會把不久前的東西都忘掉,更何況醉山那比一般人要肥大的軀體。
醉山抖動著肥碩但不軟爛的身軀,那紅得稍顯發(fā)黑的臉上,滿滿是酒精麻醉帶來幸福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磕上了藥,還嗨興頭上。
當大伙還在辛勤地建造舞臺時,這個男人就是個找茬的搗亂的不干活的,本還以為能在他酒醒前完工,沒想到他還是在酩酊狀態(tài)中爬起來了,就怕他要做出正常狀態(tài)下不可能干的行徑。
只不過舞臺已經(jīng)成型,鋼條之間已經(jīng)建立起牢固的安心感,就憑醉山那徒有其表且醉醺醺的沖擊力,谷米連一微米都無法撼動吧——
當然,讓沐陽感到安心的并不在此,這一般人都不會介入的爭吵場面,沐陽難以脫身,就算逃跑也會被立馬抓回。
而酒醉如癡的醉山可不會在意,他更記不住這兩人秘密的對談內(nèi)容,可以說有利而無一害,就算他身上蘊含著濃厚的酒臭味,沐陽連眉毛都不會皺一下,甚至還想揮手歡迎。
見醉山念念有詞地走來,酒臭味立刻強制夢美回頭,并在識別出來者面貌時,一并戴上了美艷的面皮,對著他便是一記看似很有深度的微笑,瘙癢著男人吶不成器的欲求。
“酒叔,難得休息一時半會,竟還把全身都奉獻給了美酒,真不愧是您,男子氣概頂天立地。”
戴上名為頭牌的假面后,奉承之語立馬就如日常寒暄一般,小河溪流自然而然淌出來,這一句話就把還在酒精中毒狀態(tài)的大漢蟄得面紅耳赤,渾濁的眼睛也變得清澈了起來。
但他并不打算像一個沒有任何魅力的好色男,將好色心雨喜悅藏于厚重的臉后,故作靦腆地將手背抵在干癟的厚唇上,卻忘了酒瓶仍在掌中,一個陰差陽錯,就又把瓶口插進了嘴里,咕嘟咕嘟地,喉結(jié)又開始上升下降起來。
而目視著這一幕全過程的夢美,連忙把頭轉(zhuǎn)回來,比了一個惡意滿滿超級不耐煩的兇神惡煞。
“哦,公主,是你啊,請聽我一怨,前些日子跟那麻煩的總管大人,草草約定近日不可飲酒,今日卻沒管住嘴,這下又得去聽他那狹隘的訓(xùn)斥了,不過就依今日被公主欣賞,這酒便喝得有價值,作為老一輩的男子漢的覺悟,這被罵一下又何妨呢?!?p> “呵,不過您也該去醒酒了,小憩即將收場,今晚的重頭戲可還得看您發(fā)揮呢。”
“哼,包在我身上,咯啊——走了...”
打著邋遢的嗝,醉山對著夢美比了大拇指,就此離去。光看著背影還算個硬朗的漢子,結(jié)果鴨子一般搖頭晃腦的‘舞步’,讓他滑稽得更如小丑。
“接下來——嗯?”
沐陽趁著須臾之際,趕快偷偷遠離了夢美,學(xué)著那兩個可悲的前輩,爬上了舞臺上方的橫梁,自愿成為萊茵手下的第三個被欺負的家伙,學(xué)著身前兩個前輩哀嚎與顫抖,再加上站在舞臺上萊茵那豪爽的大笑,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喂——萊茵,請把那男的抓下來,我還有點話想跟他聊聊呢,可以勞煩你嗎?”
本來對擅自脫離話局的沐陽那是千百句抱怨,差點把憤怒的情緒暴露在兩個不知情的前輩面前,作為一個偽裝性格的高手,夢美沒讓這個屁股半邊已經(jīng)沖破圍欄的情緒蠻橫,立馬轉(zhuǎn)變成一副陰郁且魅惑的臉色,就連稱呼自己手下的感情都變得親切起來。
然而萊茵這次并沒有像剛才毫無二心的機器人那般立馬忠實于命令,反而愣愣地抬頭望著沐陽。
她難不成沒有十足的跳躍力直接跳到沐陽所處的鋼鐵橫梁上?
這乃天大的誤會,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身體能力,至少在沐陽看來,她說不定能一個人徒手打掉上百個初出茅廬的精壯特樂依爾男子。
如果把擂臺擺到在外面的世界,在無魔法的情況下,說不定她單挑一整座城市都沒問題吧,說不定就連疲憊都廉價成無法戰(zhàn)勝她的策略。
萊茵雜亂的鬃毛發(fā)時不時在前額搖晃,擋住了她看似寧靜的眼睛,那到底是啥也沒想,還是極其理智,不得而知。
“你聽見了嗎?”夢美壓低了聲音焦急催促道。
“聽見了,一定得現(xiàn)在嗎?”
“不然呢?”
“那做不到?!?p> “...什么?”
這短短的幾句交會,就已經(jīng)三番五次地沖擊夢美的怒氣閥,再這么下去,她就要化身成連保險杠都沒法防止走火的獵槍了。
“...夢美姐...救救我們...”
督了那兩個沒出息的男人一眼,夢美厭惡地嘆了一口氣。
“行,你可以叛逆,那我去。”
夢美跨著不太優(yōu)美的大步子,將邊上擺著的折疊梯連拖帶磕地挪到了橫梁下,她如今的理智被焦急敗壞,眼中只有沐陽一人。
正當她在折疊梯的一側(cè)放上她的玉足,違和感侵襲她全身,這種事一直以來都是她指揮別人,而當她指揮起了自己,便是無窮無盡的不自在。
然而忽然間,她卻頓感兩腳一空,趕忙伸出手去觸碰梯子,卻是越伸越夠不著——原來是萊茵站在她后邊,像拽著貓貓后頸肉那般,抓著夢美的衣服,直接從梯子邊調(diào)開,就連碰都不讓夢美去碰。
“你干什么??”
“可以聽聽我的解釋嗎?”
“有屁——有話快講!”
“夢美大人如果這時候爬上去,就會把鋼梁壓塌。”
萊茵冷靜的解釋,卻讓夢美愈來愈不愉快了。
“你先把我放下。”
“可是——”
“我不爬了,好嗎?”
“好的?!?p> 夢美得以重返結(jié)實的舞臺上,腳下鋪的一層的地毯盡顯廉價,那觸感就跟夢美此時的心一樣復(fù)雜。
“我在想,你該怎么道歉?這條鋼梁今晚可要承受數(shù)百斤重的照明設(shè)備,你說承受不了幾個人的重量,覺得我好騙嗎?還是說你腦中我的形象,是一口就能吞掉高樓的恐狗,還是比城墻壁還要蜿蜒的巨蟒?那三個男人支撐得了,你跟我說在上面連一只蝴蝶都不容落腳?就塌了?”
“這橋梁是我搭起來的,承受力是多少銘記于心,但請您看看,他們?nèi)思杏谝粋€點,并不符合此橋梁理想的使用情況,若不均勻分布,是沒法承受哪怕就幾個人的體重的?!?p> 夢美愣了起來,她甚至都忘了自己還在發(fā)火,像看珍獸一般凝視著萊茵的大臉。
“你是萊茵嗎?你在思考?怎么跟我印象中的不大一樣?”
“畢竟關(guān)乎大人的身心安全,不好怠慢?!?p> 萊茵自信的一笑,將夢美的困惑都洗凈了,她還是那個英勇無敵的她,只不過平時跟著夢美,鮮有發(fā)揮的機會,一般用不上那顆大腦門里的腦細胞。
“那我不是拿他沒辦法?”
兩人再次抬起頭,一人略有不甘,一人則心不在焉。
而就在夢美拿捏不定個辦法時,一個穿著長袖睡衣的年輕女人,從邊上跑了過來,神情緊張,汗液混合著氣喘吁吁過度而泵出的淚水,沾濕了她衣領(lǐng)乃至前胸的衣料。
這一看就是奔著夢美去的,就連夢美本人都提前感知到了麻煩當頭,甚至嚴重懷疑起她的忠實部下,是哪個對家來的內(nèi)鬼,專門挑著關(guān)鍵時刻來找麻煩,那充盈著刀光劍影的目光,毫不吝嗇地全部涌向那女子,嚇得她上一秒剛喘了口氣,下一秒就忘了呼,直接開始了第二口吸氣。
“...你看好那個男人。”
給萊茵頒布了命令后,夢美立馬調(diào)動腳步,帶著女子離開了廣場。
“呼...”
沐陽從趴著的姿勢起過身來,順勢往舞臺下方眺望,數(shù)百米之內(nèi)的廣場盡收眼底,甚至連精細的一磚一瓦的紋路,說看得清楚便有些夸張,但還是能認出個八分九分,可以說是觀察觀眾的最佳地點。
高處不勝寒,但沐陽卻在上頭,體會到了一絲愜意,朦朧的安心感酥麻全身。
“該繼續(xù)干活了,離午飯只有點時間,可別吝嗇你們的汗液?!?p> 萊茵一番領(lǐng)導(dǎo)者的振奮發(fā)言后,那兩個前輩依舊沒從趴著的蠕蟲姿勢中起來。說他們是愛上了這種高空的感覺,那自然是不著邊際的大謊話,他們只是被區(qū)區(qū)的幾米高度恐嚇,腿軟,全身肌肉都緊張得發(fā)不出力來。
可萊茵只對夢美開放的情商,哪里會浪費在這兩個小人身上,萊茵強壓住內(nèi)心噴涌而出的不耐煩,再次提醒了他倆一次。
但身體隨主人,不成器的他們,又怎么能擺脫恐懼,眼看萊茵的表情落入谷底,他們最終的求救目標,卻來到了他們的欺凌對象,沐陽身上。
他們恬不知恥地用余光求助于在橋梁上安然立起的沐陽,不成形的笑容,羞恥與恥辱就差紅黑大字寫在他們臉上,死到臨頭仍然不肯將所謂的尊嚴放下。
“...唔。”
總有一天要羽化的蛹,得靠自身的力量突破蛹殼的限制,痛苦、不安、折磨、悲痛,這些負面情緒必定是阻礙的絆腳石,過不了這一關(guān),那一輩子都只是蟲豸,都是必經(jīng)之路——但除了妄圖走捷徑之人。
想經(jīng)由沐陽扯開他們身上的層層蛹皮,把他們從蛹里放出來,那他們的翅膀也會在數(shù)秒之后凋零,終究克服不了弱點。
這么一想,于是,沐陽臉上戴上了無比燦爛的笑容,這是這么多年來除了回見老友的那般無上的喜悅之外,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咧開嘴角,就如清晨一邊慢悠悠地掃除門前的落葉,還不忘給樹上的雛鳥喂食那一般,溫馨甜蜜。
何樂而不為呢?只要你們兩人一輩子都在這種窟窿里頭自我感覺良好,那對我來說便是最大的以牙還牙了。
所以沐陽毫不猶豫地幫助了兩人呢。
而當然,沐陽的這股‘不計前嫌’的戲碼,雖然在上面的時候暫時得到了兩位前輩的認可,一回到地面,他倆就像喝下了兩碗滿滿的孟婆湯,恩情就如一陣風(fēng),左耳進右耳出,刻薄的目光依舊穩(wěn)定地安置在了沐陽身上。
當兩前輩走到別處時,借著微小的空檔,沐陽向萊茵詢問道。
“喂,你為什么把這兩人放上面去了?”
“因為夢美大人讓老娘跟他們玩嘛,那就讓他們也放松一下?!?p> “放松?”
他思考起來:確實,趴在上頭俯瞰的感覺才是最清新暢快的,那兩個家伙又為何害怕呢,靜下心來欣賞欣賞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到的景色不好嗎?,
只可惜,與危險并駕齊驅(qū)還能陶醉在美景之中的人,又有幾人。
等等,難不成,我跟萊茵...是一類人嗎?
一股挫敗感擅自涌上沐陽心頭來,腦子里感覺長了一梭的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