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出拳頭的快感對沐陽疲憊的靈魂一番洗禮,甚至比在寒冷紀(jì)元時一頭躥入騰滿熱氣的浴缸還要強勁,比男歡女愛那直擊生物本源的精神干涉還要猛烈。
但這把一切都納入運籌帷幄的范疇時產(chǎn)生的快感,卻有種飄渺的異樣感,拳頭是揮出去了,但又好像打在了棉花上,那種曖昧玄乎,甚是不悅。
這就能證明,我不必借助她就能找到那條直通[水夜歌鳴]的路,我的路從來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但為什么——
在內(nèi)心飄飄然的獨白,比說出口的話還要精雕細(xì)琢,因為自從沐陽把這句‘勝利宣言’拍在臉上后,面前這個女人的臉皮就好像鎖死了一般,對沐陽的反擊沒有半點反應(yīng),反而把沐陽推入了是不是對方?jīng)]聽見的自我懷疑的漩渦之中。
漆黑遮住了夢美大半的臉,但她炯炯有神的雙眼一直在扮演著環(huán)境的光,自信、冷靜與堅毅,讓她所言聽起來極為有力,讓她行為看起來干凈利落。
為何一言不發(fā)?
這里可沒有什么緘默法則,有的只有一雌一雄共處一室,卻在干瞪眼的大人。
過度的沉默只能讓你的底氣無謂地流失...
但流失的,到底是哪一邊呢,坐著,卻在顫抖的雙腿暴露著沐陽的心境。
寶石一般的眼眸中,沐陽看到了一個身影,那像一只魚鉤,在揉搓著沐陽的集中力,美麗而吸引人,然而那魚鉤之下,還有一個影子,是一條魚,一條已經(jīng)上鉤了的魚。
“...你終于說漏嘴了?!?p> “......”
那表情仍舊沒有變化,就好像從頭到尾的臺詞以及走向,都源自某本三流小說的扉頁故事里,無趣而冗雜,夢美就差把呵欠流放到室內(nèi)。
火燒般的沉默在沐陽心中漫開,回旋鏢扎得他兩眼發(fā)慌,他知道自己并沒有在哪一步驟上搞出幺蛾子,自己只不過為了證明夢美并非優(yōu)勢一方,才引出了不久前的遭遇,想借著那血與淚的心酸,來換那么點的甜頭,這沒有任何的錯。
“我可沒有有意誘導(dǎo),是你自己爆出來的,無論是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沒有人見過她,就連曾經(jīng)為同事的我,還有萊茵,也搞不明白那個女人的動向,僅有一丁點的風(fēng)吹草動在誤導(dǎo)我們面向不一樣的星辰,但你不一樣——”
那條魚被拿上了砧板,刮去鱗片,被一根繡花針從嘴貫穿到了尾巴,緊接著被架在燒烤爐上,明火煎烤,刷上滾燙的熱油,讓沐陽僅存的矜持也要隨著蒸氣散去。
他多想從好不容易坐上的凳子上跳起,但這不就真的像被魚鉤吊起來那般顏面盡失,哪怕心中的急躁已經(jīng)燒到了屁眼處,嘗試用冷靜偽裝的瞳孔,與眼前的壞女人對視,就已經(jīng)竭盡全力。
“你該不會是她雪藏起來的男人吧——呵呵,開個玩笑,你可別認(rèn)真了,但說來就奇怪,我這種死對頭遇不到倒也合理,但她三番五次找上你,你身上沒藏點白玉金寶,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夢美露出一絲可人的微笑,她的話確實是不可推翻的事實,沐陽倒也把這段孽緣當(dāng)成上帝閑暇沒事,投擲骰子,當(dāng)樂子玩搞出來的巧合,實在沒有懷疑到女向?qū)П救说念^上。
這才是夢美甩出的魚鉤,也是為沐陽巧手準(zhǔn)備的專屬誘餌,沐陽又怎能不屁顛屁顛地拍打著魚尾,搖曳著魚鰭,欣然上鉤。
秀色可餐,每一個字都在色誘著沐陽的好奇心,女向?qū)钦嬗幸庹疑献约??為了什么,她與理查的妹妹有關(guān)聯(lián)嗎?還是說,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觸碰到了她的逆鱗?
仿佛被抽取掉靠著的墻壁的不安感,就怕今后的床邊影魔,又要多上一只。
難不成,她是‘那晚上’受我所害的關(guān)系之人,尋仇上門?那晚上,那晚上——
觸碰到了自毀的按鈕,腦中念叨著那與血液一同從腦海深處瘋涌出來的三個字,眼前的景色被血月之赤染紅,原本夢美慘白的臉頰,也被迫成為了吃人妖怪。
腳下埋蔓延開來無底深淵,無數(shù)條細(xì)長的白骨化的手臂從底下升起,緩緩朝沐陽飄來,有斷指的,有套著生銹戒指的,還有燒焦剩下半截的——
原來如此,終于找上門來的啊,看來這債是逃脫不掉了——
察覺到沐陽有點不對勁的夢美,也露出了詫異的顏色,迅速從被子里掏出內(nèi)衣褲,略顯笨拙地穿上,以防未來的迫切之需。
在沐陽心底膨脹的罪惡感,就如粘稠的石油,漸漸漫到了胸口,頓時呼吸困難,令人十分不快。他很清楚這些都是幻覺,但同時也明白,他或許得陪著這些幻影一生,一輩子,逃不開,也消化不了,除了放棄抵抗,任憑蹂躪,別無選擇——
這時候,大腦響起一陣如字面意義上的警鐘,鐘聲如超聲波,將附著在沐陽靈魂上的污泥震碎剝離,嚴(yán)厲而仁慈,每一層的剝離,都帶來連皮帶肉一同撕扯下來的痛苦,但逐漸輕盈的精神,也成了最欣慰的反饋。
被血色污染的世界逐漸淡化,最終回歸本初的寧靜與冰寒,但眼前的女子卻已是半蹲在床上,僅身著內(nèi)衣內(nèi)褲,懷抱銅鑼與銀像,警戒拉滿,要是被她手中的重物砸中,可不是磕破點頭皮那么簡單。
“失敬,你剛才的表情,就好像被注入了激素的肉豬一般扭曲,怕你發(fā)狂,沒有別的意思?!?p> 說罷將手里的東西擺在了一邊。
夢美的能在落花村一手遮天,但也沒法窺探沐陽腦子的里的混沌之海,當(dāng)然的事。
“你還好吧,需要休息一下再談嗎?”
“沒有關(guān)系,差點被你給帶跑了,被那盲目的求知欲給蒙蔽了?!?p> “那是你自己——”
“沒有關(guān)系,都沒有關(guān)系,不管我是否與女向?qū)в羞^幾段恩怨,也不妨礙一個事實,那就是,前往[水夜歌鳴]的路,不止一條,你所謂的絕對,根本就是胡扯?!?p> 不再隱晦地表達(dá),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這下給夢美還了一記足以驚出一連珠冷汗的震懾。
“你沒有一點學(xué)習(xí)能力嗎?就連蝴蝶都懂得挑甜的花兒采,你怎么就往死胡同那硬磕呢??”
“我有證據(jù),且邏輯縝密?!?p> 到底哪里縝哪里密,其實在脫口而出的這一刻,沐陽也沒拿個準(zhǔn),只是如果不抓住這次機(jī)會,或許在與夢美的地位爭奪中,就永無翻身之地,終會落得一個被背叛利用然后苦情隕落的下場。
“證據(jù),證據(jù)?證據(jù)??”
夢美腦中無論怎么翻找,沒找不到與沐陽突然自信起來的表情相匹配密碼橋段,來說服自己改變這幾年在落花村的辛勤耕耘時烙在腦中的固定印象。
“天衣無縫,完美無缺,這條路沒有虛影,有的只有通往真實的小徑,沉浮于虛實之間的羊腸小道...”
短暫的青春譜寫在沐陽那失去了水分的肌膚上,嘴上連發(fā)著看似很帥的辭藻,少年的快樂在他的臉上冉冉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