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惡習難改,殺戮無常!”
蕭真人眼眉一動,隨即拂袖而起,身形變得模糊,旋而消失不見。
眼看犯修們的魂魄回歸,意識歸位,幾名金丹上修對視一眼,齊齊點頭;祭壇上陣法轉動,毫光微閃,有玄妙力量驟現,把這些回歸的魂魄攪得稀碎,整整十九人祭上去,現在還囫圇活下來的,就只剩下兩個人。
事實的真相就是,神仙是不要命的,要命的是道門!
借上天之名,行殺伐之果厲;神仙沒下手,只是收回天授靈根;道門消除了隱患,還把責任一古腦推給了上天……
這就是道門的祈愿本質,當然主要是想得到上天賜下的好處,順便求上天最后甄別;十七人沒過關,那就是罪有應得,這種人如何能留?
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來的修行組織,又有哪個不心狠手辣?區(qū)別只在分寸而已,安和道門的尺度就在還剩了兩個,其它國度還有更激進的道門,基本上就是一個不剩,有殺錯沒放過。
但是,剩下的兩個犯修還有點麻煩。
理論上,既然天上的神仙饒過了這兩個人,沒有奪其靈根,那就說明他們對這兩人的判斷出了問題,或者這兩人就根本沒殺過人,或者殺者皆死有余辜,無非如此,尤其以第二種可能性為最大。
問題在于這兩個人中,有一人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繼續(xù)殺人,這就有點視道門于不顧,哪怕其人確實無可救藥,但一個磋爾小修,哪里來的如此殺性?這種人真正成長起來,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煩,而且于道門真意不符!
所以才有蕭真人的那番表示,真人地位高崇,這樣的小事不會做出決定,就是心情下的一句感慨,但他的態(tài)度仍然讓下面的道人必須重視。
道場亦如官場,上司離開時的語氣是要揣摩的,‘哼!’,‘嗯?’,‘咦?’,‘呔!’等等諸如此類,都是有其態(tài)度傾向的。
真人這次是個‘哼’字,那么該怎么解讀?
按照慣例,安和道門像這種情況一般都會把幸運者收編,實話實說,這樣的修行人往往都有過人之處,值得培養(yǎng),但如果是一個數年脈動不得進的蠢材榆木疙瘩,還一腦門的殺筋……
有點犯難,幾個地位較高的金丹上修都不愿意做出決定,這是道家明哲保身的習慣;
殺了此人一了百了?天上神仙都饒過了他,你回過頭就下死手?境至金丹對天意都有了各自的感悟,為道途計,誰愿意為一個螻蟻種下因果?
安排此人進入安和道門?不說其人資質,就只聽真人那一聲‘哼’,恐怕也不是穩(wěn)妥之策。
本來很正常很普通的祈愿,現在卻出了點小小的差池,看幾位師兄弟都向自己瞧過來,為首金丹上修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一為不愿擔責,二為急著想尋蕭真人搞清楚這次祈愿有什么收獲,都是些滑不留手的東西!
為首金丹上修也有些煩燥,你們能推,老道不能?
“此人是誰拘來?”
群道中,沖靈道人心中忐忑不,硬著頭皮舉步上前,“是弟子于廣川巡游所拘,弟子辨人不明,斷事不清,還請師伯責罰!”
金丹上修擺了擺手,“我罰你做甚?蒼天憐憫,慈悲為懷,但其人脾性好殺不可救藥,這是沒錯的。我來問你,對此人你可有建議?”
沖靈道人一咬牙,傳音道:“此人殺之不妥,有違天意;安排進道門不祥,怕要帶壞了風氣?
弟子晉境后會被安排去往安和邊洲留陽,彼處和剡國魔門相臨,局勢微妙,常有爭端;弟子就想能不能在其中安插一枚棋子,以利耳目聰明?”
金丹上修點了點頭,“倒是個好思路,其人性格正適合那些魔門殺胚,就是這境界嘛,太過尋常,我等看不上眼,魔門那等地方就能看上了?”
沖靈道人尷尬道:“弟子境界也不高,有個小棋子得用就好,也不指望什么……”
金丹上修搖頭失笑,“也是,還能指望什么大作用?如此,你安排就是,其中繁瑣不必上報,由你一人專責,就不要外傳了?!?p> 這是想早早把這累贅甩出去呢,沖靈心中明鏡,長身一揖,
“敬遵師伯法旨,提此人為道門暗諜,不在道牒密錄之上……”
……候蔦睜開雙眼,魂歸本尊,來不及檢查身體,因為周圍景況太過唬人!
本來朗朗晴日,現在已經烏云蓋頂,風雨欲來。
十九人上祭臺,倒下八對半,只兩個人還能囫圇站立,就是他和另一個飛羽道周乾陽。
發(fā)生了什么?他不敢猜!下來時除了抱石老人被自己捏散魂魄外,其他人可都好好的呢;現在卻死了一地,這意味著什么,讓人不寒而粟。
他也不清楚自己這一關是不是闖過來了?既然沒死,就不能算失敗,但好像也沒看到什么好處?
他還是他,仍然是那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小脈動,靈根雖然還在,但卻沒有任何進益改變?傳聞中的功力大漲并沒發(fā)生在他身上,也沒有神功妙法出現在腦海,更沒有道寶仙器在丹田潛藏。
沒成功,也沒失敗,就是平平常常,可他現在最不愿意見到的就是平平常常!這讓他的冒險就沒有了意義。
一名道人踏前一步,吐氣開聲,“咄!上蒼有好生之德,道門有濟世之愿,此為道之根本。
所謂,信道易,行道難;行道易,得道難;得道易,守道難。守道不失,身長存也。
天既留一線,道門來相見,收束本心,重新做人;飛羽道周鶴陽,你可愿入我安和道門?”
那周鶴陽也不是傻的,這一番境遇,哪里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哪怕野修慣了不耐約束,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好的正身機會。
當下推金山倒玉柱,拜道:“周乾陽愿入道門,此生不渝!”
那道人哈哈大笑,把袖一卷,領人就走,群道轟然而散,更無一人停留。
祭壇上候蔦就有些懵,這是,當老子不存在耶?
比殺戮更恥辱的就是,無視!
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如飛羽道遠甚,就不要指望道門主動招攬,現在可不是講自尊面子的時候,說不得只能厚著臉皮喊了一聲,
“道師,弟子也想加入道門為安和做貢獻……”
有道人長袖往后一掃,疾風過處,把他掃了個跟頭,同時有聲音不屑道:
“道門不收廢物,馬不知臉長,何不西閣自鏡乎?”
候蔦就覺一股熱血升起,目中噴火!
正是,
黑云將雨向神都,白云奔雷大風出。
一路逆風才得順,百年何日是無辜。
松林宣壇飛沙惡,道士冷眼把心誅。
世人笑語諸般丑,焉知候郞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