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天他在維護系統(tǒng)的時候像往常一樣看了一眼在造夢機器啟動時顯示在人們眼前的標(biāo)語:“為了生存!”
就在他看著標(biāo)語出神的時候,他往日的同事陳誠突然抱著自己的物品離開了大樓,和他一起的還有幾個不太熟的同事,他們被解雇了。
他們的薪水本來就少,除卻每月的用度,每個人基本上不剩什么存款,林睦打聽后才得知,這樣的事情在各個行業(yè)都有發(fā)生,規(guī)模之大令人齒寒。
這無疑是一個噩耗。
林睦只覺自己頭暈?zāi)垦#掳鄷r簡單的和同事打過招呼后就離開了,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
地下城是看不到太陽的,能看到的只有人造設(shè)備發(fā)出的光亮。
他本來是一個熱愛寫作的年輕人,自災(zāi)難發(fā)生之后,他幾乎沒有時間去觸碰自己的愛好,即使有,也全然沒有寫作的心思,在他看來寫作對建設(shè)新家園毫無作用。
可是他的心還是會本能的枯萎,他還是會一次又一次的懷念在地球上的生活,即使那個時候他也不算快樂,他沒有知心的摯友,唯一的一次戀愛也以失敗告終,可是那時他還有他的母親,他還可以在每一個孤獨的夜晚盡情的幻想。
時間并未消弭他心里的痛苦。
他和所有這個年紀(jì)的年輕人一樣,渴望擁有一個波瀾壯闊的人生。
如果可以人可以成就一個偉大的人生,這個人孤獨一點又能怎么樣呢?
比起人與人之間混亂無序又脆弱的交際,成就卓越更讓人覺得愉悅。
可他總是時而自信,時而又覺得自己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總覺得人要認(rèn)命,但是心里總是放不下他的理想與愛好。
生活確實波詭云譎,誰也想不到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只可惜他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活得波瀾壯闊,他覺得生活荒誕又灰暗,重點是他的母親,他那犯了心臟病的母親就那樣在他的眼前因病痛終結(jié)了自己的生命。
自己連最基本的安慰都失去了,更別提自己少年時代的那些瑰麗的夢想,那些夢醒都在末日里枯萎了。
長久的負(fù)面情緒壓的他喘不過氣,他痛苦的大口喘氣,捂住眼角的淚水拐進了一個不起眼的死角里。
令人意外的是這里已經(jīng)有別人了。
坐在角落里哭的是一個與林睦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她把臉?biāo)浪赖芈裨陔p膝之間,渾身顫抖。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隔絕了世界,她哼唱著一首老歌,這首歌多年以前火遍大江南北,一度火道當(dāng)時的人們覺得這首歌已經(jīng)有點爛大街了的程度。
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這首歌非常經(jīng)典。
這夾雜著哽咽聲的歌曲讓林睦在恍惚之間覺得自己的精神又回到了地球,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家園。
也許是同樣悲傷的情緒使得陌生人之間的隔閡小了許多,林睦在女孩換氣休息之間,不由得接下了下一句歌詞。
女孩驚愕的抬頭,淚光在女孩的眼睛里閃動,清麗的面龐狼狽不堪。
林睦對上女孩目光的那一刻,心里突然生出莫名的恐慌,他低下頭回避了那束目光,匆匆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回到宿舍,地下城已開發(fā)的地區(qū)與現(xiàn)存人類總數(shù)相比并不算大,因此所有人都需要住在各自被分配的房間里。住宿區(qū)在不同的地方皆有設(shè)立,林睦所在的住宿區(qū)與工作地點并不遠。
地下城設(shè)有宵禁,在這里一切都需要能源,由于在地下,僅僅是供暖就已經(jīng)耗費了大量的能源。
晚上十點之后,地下城的居民就不被允許出城了,整個城進入了休息階段,有的人會選擇在這個時間使用一會造夢機器。
林睦躺在自己的床上,女孩的歌聲讓他萌生出追尋藝術(shù)的欲望,精神的力量總是會在苦難的灰里開出花來。
他第一次在這個地方拿起了紙筆,開始寫下那些自己心里突然涌現(xiàn)的詩詞。
“我們渴望一個救世主的存在……”
林睦停住了筆,他開始思考他為什么要用“渴望”這個詞
他想起女孩唱的那首歌。
“我們渴望一個救世主的存在,他將鞭笞時光,逃離黑暗,當(dāng)詩與歌再度復(fù)活的時候,就請他靜靜地殺死時光吧,我怕時光再一次跑到需要它努力奔跑的地方?!?p> “我最大的恐懼,就是失去對死亡的恐懼?!?p> 他側(cè)著腦袋靠在床邊,他總是喜歡那些對生存來說毫無意義的東西,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因為這讓他覺得自己可以試著享受孤獨,即使孤獨會瘋狂地啃噬一個人的心。
在這里人們看不到星星,也感受不到風(fēng)。林睦很慶幸政府設(shè)立的房間是單人單間,即使小了一點,即使他每夜都會被孤獨折磨,但一個人孤獨總好過在人堆里孤獨,他對一個人呆著這件事又愛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