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含淚的笑容
東京站。
瑪奇瑪帶著小天童和黑瀨下了電車，站臺上一個戴著眼鏡的黑發(fā)男人正在等待著她。他的襯衫上滿是血跡，但似乎沒有源于他的。
瑪奇瑪打招呼道：
“太好了，円君，你還活著。特異課有多少人還活著？”
円苦笑一聲，回答道：
“特異1課2課3課4課全都遭到了槍擊。基本除了非人的都死了?！?p> “只針對特異課的槍擊……估計與槍之惡魔有關吧?！?p> 瑪奇瑪抬著頭分析。
円沒有理會她，面無表情地繼續(xù)說：
“上級下達了指令，因為人員不足，要將四個特異課合并。以后公安對魔4課由瑪奇瑪指揮?！?p> 瑪奇瑪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巴，露出笑容。她的眼睛在一瞬渙散開來，而后又重新聚焦。円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熟視無睹。
“另外，還有這個。”
円從懷中找出一封信，遞給瑪奇瑪?，斊娆斠苫蟮亟舆^：
“什么？”
“我的辭呈?！?p> 円面無表情地說。
“不干了嗎？”
“特異課很不對勁啊。要么辭職，要么被殺?！?p> 円無奈地說道。顯然公安也不像是早川秋說的那般，活下來的盡是意志堅定之人。
“這樣……”
円頓了頓：
“最后，還請告訴我?，斊娆斝〗銓@次的事件預想到了什么程度？”
瑪奇瑪笑著轉(zhuǎn)過身去，精致的麻花辮柔軟地垂在腦后。
“公安的內(nèi)部事項可不能告訴一般市民呢。円君，至今為止多謝了。這個就由我?guī)湍愠蔬f上去?！?p> 說罷，她帶著兩人頭也不回地離開。那掛在臉上的笑容轉(zhuǎn)瞬消失了，就像她從沒笑過一樣。
黑瀨和小天童對視一眼，面帶驚慌之色。黑瀨冒著冷汗道：
“請問……瑪奇瑪小姐，我們不會要加入特異課吧？”
“因為我們只是來指導的啊……？一星期內(nèi)馬上就回京都的……”
“真遺憾，東京還有那么多好吃的店呢?！?p> 瑪奇瑪背對著兩人說道。
另一邊的醫(yī)院中，電視上正在播放著新聞，是關于剛過去不久的槍擊事件的。標題是“公安惡魔獵人在練馬區(qū)展開大規(guī)模戰(zhàn)斗”，具體經(jīng)過卻語焉不詳。
早川秋聽著刺耳的播報聲，緩緩睜開眼睛。耳邊除了播報聲外，還有一些吵吵嚷嚷的不和諧的雜音。
他轉(zhuǎn)頭一看，電次和帕瓦正擠在一起，大嚼拿來慰問他的蘋果，放在床頭柜上的籃子已經(jīng)快空了。那兩個家伙，一邊你一口我一口地搶蘋果吃，一邊頂著腦袋看一本封面很是暴露的色情漫畫。
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你把那個蘋果給我！我要吃！”
“不行！全是本大爺?shù)?！?p> “臨陣脫逃的家伙有什么資格吃蘋果！”
“才沒有哇！本大爺只是肚子餓了，就回來了！”
“騙子！膽小鬼！弱雞！”
“什么！？”
聽著二人的喧鬧聲，早川秋露出一絲苦笑，緩緩望向他的臨床。姬野躺在那里，尚處于昏迷。不過已經(jīng)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胸口有規(guī)律地起伏著。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金色的浪潮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連那細密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那只殘缺的眼睛沒戴眼罩，因此陽光照射在上面，不自然的凹陷造成了一些古怪的陰影。
但不可否認，她睡著的時候很是恬靜，沒有醒著的時候那副喋喋不休、沒心沒肺的感覺。真是好啊。
早川秋看到姬野的睡顏，心底壓抑著的大石放下了。溫水似的寬慰感覺緩緩彌散開來。在聽到她聲嘶力竭地呼喚幽靈惡魔的時候，他真以為她要死了。
把自己的一切獻祭出去，只求他人活著，這種事姬野那瘋子真的干得出來。
她是個囿于過去無法掙脫的人。過去那幾任搭檔的逝去，已經(jīng)化作了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沉重地壓迫著她的神經(jīng)，逼迫她面臨抉擇時，優(yōu)先選擇自己死。
那真是個無法掙脫的繭啊。
早川秋感慨著，看向了床頭柜上的慰問品。那其實是他和姬野兩個人的，但已經(jīng)快被電次和帕瓦吃了個干凈。
只剩下幾盒煙原封不動。
早川秋突然想起，姬野已經(jīng)有許久沒有抽煙了。她向來是個無煙不歡的人，每天至少抽一包。最兇的時候，能抽到三四包。煙草的煙霧無時不刻在她身上彌漫著。
是從何時起，她開始戒煙了呢？
或許也沒戒？只是沒原先那么喜愛了，誰知道呢。姬野曾說過，人總要寄托著點什么活著，對她來說那就是煙。
早川秋甩甩頭，把紛亂的思緒趕出腦海。煙抽多了骨頭會爛掉的，她戒了正好。只是他自己已經(jīng)戒不掉了。
早川秋翻了翻籃子，從中找出一盒煙，抽出一根來叼著，然后又找出打火機，點燃了頭部。他看到籃子的底端放著一個字條，字跡潦草地寫著：
“我給你們帶了點慰問品，小心別讓電次吃光了。還有煙。我已經(jīng)基本恢復了?！?p> 署名是香織。
早川秋愣愣地讀著。字跡潦草，完全不像是那個面貌沉靜的香織會寫的。也許她也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面貌。想到這里，早川秋恍然記起，在他力竭被擊倒之后，姬野準備獻祭一切的最后一刻，似乎是她站了出來，阻止了姬野，并拖延到了時間？
早川秋轉(zhuǎn)頭看向電次，急切地問道
“香織小姐呢？”
電次咬著蘋果，一臉茫然：
“還活著?。俊?p> 早傳球哭笑不得:
“我當然知道她還活著，我是說她現(xiàn)在在哪？”
電次支支吾吾地哼了幾聲，表示不知道，只顧著看色情漫畫。帕瓦在一旁大放厥詞：
“這個家伙胸還不如本大爺大！這你也看得下去，可笑的人類哇！”
過了一會，電次道：
“瑪奇瑪小姐還有事情找我和帕瓦，先走啦。蘋果就留一個給你吧?！?p> 他拽著帕瓦迅速離開了病房，帶上了門，臨走時還不忘帶上了那本色情漫畫。早川秋微笑著目送他們遠去，驀然想到什么，摸索著找到了放在床邊的長釘。他將其拔出刀鞘，低聲道：
“卡斯，我還剩幾年能活？”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答道：
“兩年?！?p> 早川秋夾著煙，聽到了那個回答，一時間竟像癡了，愣愣地說不出話。良久，他把煙叼在嘴里，倚在床上看窗外的陽光。他含淚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