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斯德哥爾摩
澤渡說著,緩緩伸出手掌。
“蛇之惡魔的能力可以歸納為‘包含’,不僅包括物質(zhì)上的包含,連概念上的,例如位格之類的東西,也可以通過吞噬其載體進行‘包含’。”
紀楊頓時明白了澤渡的想法:
“也就是說,可以讓蛇之惡魔吞噬我那塊暴食之惡魔的殘片,從而提高其位格,再想辦法將其和被支配者鏈接在一起,從而提高整體的位格,擺脫支配?”
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特使就在一旁了。但特使似乎相當機靈,見澤渡與紀楊有話要講,自己轉(zhuǎn)身跑到一旁,看著蛇之惡魔嘖嘖稱奇。
澤渡點頭:
“正是如此。但先不說那塊殘片是否能提供足夠的位格擺脫支配,即使有,也只是延緩之計,還是得另尋出路?!?p> 紀楊眼中精光一閃,猜測道:
“因為你所說的‘載體’吧?”
“對。即使我可以讓蛇之惡魔抑制對載體的消化,載體還是會不可避免地被蛇之惡魔的胃所侵蝕消化掉。完全消化之時,位格也會隨之一同消失。”
紀楊瞇起眼睛,陷入沉思。暴食之惡魔的殘片,舍棄掉也無妨,他還嫌那莫名其妙的能力,總是折磨得他吃不好呢。關(guān)鍵是這個做法無異于飲鳩止渴,雖然能保證一段時間的安全,但等到暴食之惡魔的殘片被消化掉后,他手上可就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了。
這樣做,是否值得?
考慮了片刻之后,紀楊毅然決定:
“就這么干吧?!?p> 即使是慢性死亡,也好過毫無準備地原地等死。如果在劇情的關(guān)鍵時刻,瑪奇瑪支配了姬野,令劇情發(fā)生了某種改變,那他就欲哭無淚了。
澤渡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下來。紀楊察覺到她的異樣,握住她的手腕問道:
“怎么了?”
澤渡悶悶不樂,但始終搖頭,不肯說出實話。紀楊無奈,假意威脅道:
“再不說實話的話,我就把你扔進地獄里不管?!?p> 澤渡耳朵神經(jīng)質(zhì)地一顫,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在紀楊的威逼利誘下,她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你之前說,被支配的,是你的一個朋友??茨氵@么上心,那個朋友……是女的吧。是你的情人嗎?”
或許是身為女性的直覺,在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篤定了紀楊口中的那個“朋友”,一定是個女性。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百葉窗。
紀楊聞言微楞,無奈地苦笑起來,伸出手在她的腦殼上輕輕一彈,將話題錯開,避重就輕道:
“瞎想些什么。我早晚也得有一天直面瑪奇瑪,這不過是未雨綢繆?!?p> 澤渡卻不像以前那樣,挨了一個腦瓜崩之后就冷著臉,捂著腦袋瞪他,反而在問出那句話之后,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不依不饒道:
“就算你以后也得面對她,可你之前說的是一個朋友吧?那個朋友是你什么人?”
她也知道以自己的立場,其實不該問這些。她和紀楊的關(guān)系,僅僅止步于一個拿著她的性命要挾她的混賬而已。但她只是不甘心,彷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要將心中郁結(jié)的苦悶暢快淋漓地一吐而出。
面對澤渡的質(zhì)問,紀楊只能抿著嘴苦笑,一點也生不起惱怒之心。澤渡越愈發(fā)委屈,滿腹酸楚地道:
“你不說話?!?p>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容身之地就只剩下了紀楊這個小小的房間。這房間就這么大,卻要分出一塊地方來給其他人。她望著那塊被分出去的地方,卻只能裝作不在意,反而得幫著紀楊將那塊地方送出去,然后在無人時獨自悵惘。
有時候她真的很怕,萬一有一天,紀楊要將這個房間全給出去怎么辦?她又憑什么要將這塊地方與他人分享?即使這并不屬于她。
……見鬼。她也只是個小女孩,有時候簡直像是回到了她爺爺死去,將她孤零零地留在一片陌生的凍土地上的時候。
“見鬼?!?p> 澤渡低低地咒罵道,她想起了那個死鬼爺爺。她還得毀掉槍之惡魔的心臟呢,可不能在這時候傷春悲秋。
可眼睛中的酸楚還是一陣一陣溫熱地涌上來。澤渡只能勉力擠出笑容,用手擦拭著眼角淌出的液體,一遍一遍地咒罵著“見鬼”和“該死”,說“見鬼”的時候用左手,“該死”的時候是右手。
忽然間,她感到身體一陣溫暖,苦咖啡的味道宛若微醺,一絲一絲地彌漫出來。她淚眼朦朧地揚起腦袋,盡力抹開那些該死的長長了遮住她的視線的額發(fā)。紀楊神情復雜地看著她,用力抱了抱她,將她納入自己的臂膀之中。
他從沒在意過自己身上的味道。那是苦咖啡的味道,也許是經(jīng)年累月的加班生活讓咖啡沁入味了吧,但澤渡聞著清苦醇厚的香氣,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安心。
咖啡的味道一向是與枯燥的熬夜聯(lián)系在一起的,她卻感到了安心,并為此感到不可思議。她微微地啜泣著,把自己的腦袋深深地陷進苦咖啡的味道之中:
“抱,抱歉……我情緒有點過火了……”
紀楊嘆息著輕撫澤渡的頭發(fā)。他其實并不是沒有察覺澤渡的心思,只是不敢面對。他已經(jīng)欠了姬野的債,已經(jīng)自覺愧疚不安。
他雖說現(xiàn)在有許多手段,可瑪奇瑪一日不死,他就始終是個活在她的陰影之下的,被迫走進城市的老鼠。朝不保夕,也許明天就會死。
姬野說得對,誰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會先來?即使有電次這個原作主角兜底,可他還是覺得隱隱的不安。意外太多了,隨便一個就可以將他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都化作泡沫。
在這種情況下,與旁人產(chǎn)生太多的聯(lián)系,無疑是一種不負責,是債。他一直只打算和澤渡保持著利益上的關(guān)系,但不得不說,或許是他沒把控好度,做得過火了。
人像狗一樣,是可以被馴化的,有人將這種癥狀叫做斯德哥爾摩綜合癥。澤渡現(xiàn)在顯然是把他當作精神上的依靠來看待。
紀楊沉思片刻,捻著澤渡細軟的發(fā)絲,在她耳邊柔聲道:
“抱歉,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能承諾,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便會死去。我只能說,在我死之前,你永遠不會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