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牙叫其余幾名弟兄先回窩去,自己領(lǐng)著唐野,一步一步往外走。
唐野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路走,一路抹著金瘡藥,心疼著還沒捂熱乎的錢袋子。傷倒是小傷,只是數(shù)量太多,衣服破得不成樣子。
不過命還在,刀也在,算是余幸。
九轉(zhuǎn)十回后,兩人才算出了街,尋得一家面館先填飽肚子。大金牙在這片算得上地頭龍,一路上遇著不少熟人,吃面的時候,他碗里的肉都要比唐野碗里的多出一倍不止。
到風(fēng)月街時,天還沒黑,算不上熱鬧,兩人并肩而行,沒有搭話,轉(zhuǎn)眼到了梧桐閣。
嬢嬢還是那個嬢嬢,早把唐野忘得干凈,她一把攬住大金牙的胳膊,招呼著姑娘們。
一圈鶯鶯燕燕,扭扭轉(zhuǎn)轉(zhuǎn),只是不見春紅、秋白。唐野問起這兩人,嬢嬢眼神一瞟,說她們回家從良去了。
大金牙佯作掃興,對于其他人不屑一顧,扯道:“晦氣晦氣,老弟,跟哥走,換一家,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兩支花。”不待嬢嬢勸阻,便拽著唐野出得門去。
拐過兩條街,尋得一處說話地方。
唐野連忙解釋:“金大哥,我絕對沒有哄你,這事過去有兩個月了,她們從良了,這我也沒想到?!?p> 大金牙啐了口痰,道:“小兄弟,我信你,長這么大,頭一回聽說這風(fēng)月街會有從良的姑娘?”
“難道是那嬢嬢撒謊?”
大金牙瞪他一眼:“說你沒讀過書,你還不信,這還用想嗎?”
唐野可怕聽大金牙說他沒讀過書這事,太侮辱人,卻也想不通大金牙此時說的書是哪本書。
大金牙見他糊涂,便戳明說了出來:“還能怎樣!那兩位助你的姑娘,定是被他們查出來了?!?p> 唐野恍然大悟,拖起落日刀就往梧桐閣趕。
兩人來到房后,見地牢的窗戶已經(jīng)換成了精鋼圍欄,頓覺不妙,趕忙趴到地上往里看。黑燈瞎火,哪里看得著東西。
“春紅!秋白!我是——”唐野不知道怎么介紹自己。
見沒人回應(yīng),唐野又加大了聲音。
“春紅——秋白——你們在里面嗎?”
這句話說完,地牢里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音,聽樣子,像是從茅草上爬了起來。
“救我——救救我——”
唐野聽出這是春紅的聲音,想起大金牙的言外之意,知道她們倆替自己遭了殃,不再猶豫,撤回兩步,運刀劈向那精鋼柵欄。
擦——
火光四濺!
借著那點光亮,唐野隱約間看到一個披頭散發(fā)滿臉是傷的女人!
不是春紅是誰!
“愣子,還不快點,想啥呢!”大金牙喝道,雙手持刀,在旁掩護。
唐野又是一刀,將窗欄徹底劈開,縱身躍了進去。
地牢里一股血腥味!濃臭熏人。
唐野點燃兩個火折子,丟在一旁,將春紅扛起,往窗戶遞了上去,大金牙在外接應(yīng)。
門外傳來腳步聲!
地上還躺著三四人,光線太暗,那些人又面目全非,認不得哪個是秋白,便索性一一送到窗臺。
那幾人全無反抗,唐野扛到肩上才知道,她們的骨頭全碎了,身上到處是血,模樣猙獰可怖。
有人在他的肩頭狠狠咬了一口,不痛,卻叫人心酸。
門開了,進來一群持刀大漢,后面還有三名紈绔。
“好小子,終于來了!”領(lǐng)頭的紈绔指著唐野說道。
原來是計?
唐野哪顧得了計不計的,見著那些姑娘的悲慘遭遇,早就怒從心起,舉刀殺了過去。
今日,他必定要燒了這梧桐閣!
那幾名大漢也是好手,三名高武者,兩名強武者,啊呀呀?jīng)_上來。
侵略如火!
唐野將火折子丟到墻角的茅草堆上,抬手便是最猛烈的破天式、劈山式,攜落日刀之鋒,一刀砍倒一個,又狠狠捅死一人。
兩面強武者刀法不俗,戰(zhàn)得有來有回,唐野的目標卻不是他們,而是站在門外的三名紈绔。他左一刀斬浪式,右一刀翻江式,隨后使出迅捷如電,沖到門口,落日刀向那紈绔重重砸了下去。
不成想,那紈绔竟也本事不弱,招架得住,齊齊出手,展開一場混戰(zhàn)。
爆蕩如雷!
兩名強武者又將唐野這招抗下,合兵鎖刀,落日刀被死死摁住,抽身不得。
紈绔尋得機會,當(dāng)即施展本領(lǐng),在唐野身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口子。
“小子,想當(dāng)英雄,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當(dāng)頭的紈绔劈頭欲斬。
危急之下,唐野稍錯身子,騰出一手,化掌做拳,一下子砸中對方小腹。莫忘了,唐野最開始練的便是戰(zhàn)王拳!
趁兩名強武者震愕之際,唐野一把抽出落日刀,挾全身之力,大開大合,與這幾人血戰(zhàn)不退。
地面上的大金牙將諸多女子接出來后,看她們個個人不人,鬼不鬼,血痕道道,慘容戚戚,當(dāng)下也動了肝火,殺進梧桐閣,照著那嬢嬢就是一刀。隨后辨別方向,向地牢那里殺去。
一時間,店里雞飛狗跳,男滾女叫。護館的糙漢攜著刀斧棒錘,一哄而上,勢要將那金大牙剁成肉泥。
風(fēng)月街幾百年不曾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不知情的風(fēng)客流妓,遠遠地圍觀,更有隔壁的鳳凰館、仙鶴亭、金屋、玉窟,在樓上臨街的位置,擺起酒桌,供客人看樂子。
唐野又斬落兩名強武者,身上不知受了多少傷,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乾坤顛倒。那三名紈绔子弟皆是有身份的人,這風(fēng)月街上,有不少館子就在他們家名下。至于那些女子的由來,除了坑蒙拐騙,威逼利誘,棒打錘敲,還能是什么!
他們或許真有些本事,學(xué)過些功法,但日常所用,全都花在了女人身上,哪里遇見過這樣不要命的莽漢!以傷換傷尚且不愿,遑論以命換命!
他們仨見仆從盡滅,也知道唐野正是油盡燈枯之際,可誰也不愿上前做那冤死鬼,只是互相攛掇著。
“富貴,你上,你傷最少!”
“你爺爺?shù)?,我傷是少,流的血最多!侯爺,你上!?p> “像話嗎?我才十六,你們一個十八,一個二十,像個爺們行不!”
唐野見他們?nèi)藝?,腳步哆嗦,無人敢近身,于是趕緊運功療傷。這時候,聽見門外有了動靜。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們這群狗兒子,沒有姐妹,也沒有妻女嘛!誰叫你們這么對待女人的!”是金大牙的聲音。
唐野聽到這么一番話,心中震蕩,俄而又覺得好笑,也就是金大牙的這樣的俠莽,才能做出一邊念書一邊殺人的事來!
痛快!
“金大哥,再不快點,我就殺完這群狗娘養(yǎng)的啦!”唐野大吼一聲,血怒滿腔,提起最后一口氣來,跟那三名紈绔展開最后的廝殺。
“小老弟,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呢!”金大牙殺至拐角,見著唐野在火牢里浴血奮戰(zhàn),實在暢快,恨不得收入麾下!
“龍行于野,是為龍野!”唐野覺得氛圍到了,想起娘親的話,脫口而出,末尾圖順溜,就換了個姓。
大丈夫行走江湖,自當(dāng)有個江湖名才是!
“好名字!我也正式介紹一下,我乃浪子回頭金不換,江湖人稱金大牙!”
“痛快!”唐野將那三名紈绔逼到墻腳,與金大牙會合后,一刀一人,將他們斬落在火堆中。
“金大哥,好刀法!”唐野看著金大牙那雙刀如黑蛇吐信、蝎子甩尾,殺人利落,出招刁鉆,忍不住贊道。
“龍小弟,好刀?。 弊x書人講究互吹互捧,金大牙見著唐野那落日刀在地火中隱隱灼灼,有朝霞凝聚之輝,落日吐火之芒,眼里差點滴出口水來。
兩人攙扶著,各自抓起一把燃燒的茅草,順著地道一路走了出來,相視一笑。只見,這一個大刀書生渾身血,灌酒噴薄點樓簾。那一個雙刀小爺金牙晃,推桌倒門劈房梁。大火原是星星起,沖天火光欲接天。濃煙嗆得游人醉,恍惚瞧見雙鳳生。
早有報信的門童一路慌慌張張趕到老板那里,管事的點兵點將,黑乎乎一片壓來。
風(fēng)月街的巡邏使瞧得此處變故,也是召集人馬,齊齊趕來。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也瞞不過那黑風(fēng)、白月兩位守街人,他們一前一后落位,平淡中有些疲憊。
唐野和金大牙攙扶著來到后墻,將幾名女子或摟或背,移至大街之上,好叫世人看透
明白,他們今日為何殺人!
金大牙當(dāng)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沖著圍觀的群眾拱拱手,道:“看看,看看,看看,這是誰家的女兒,又是誰家的婆娘,這梧桐閣的幕后老板,不當(dāng)人子,坑害女子,棒打如斯!我金某在三家店混了三十多年,混了個臉熟,人送外號金大牙,我也不怕你們笑話,我干的是攔道劫財?shù)墓串?dāng),但我截的是賭徒的路,殺的是賭徒的心!今日見著這種事情,我金大牙忍不了!”
圍觀的人,當(dāng)中有一半是青樓女子,見著自己的姐妹遭受如此迫害,有的默默低淚,有的放口大罵梧桐閣不干人事。
另一半是風(fēng)流夜客,不管他們來這里是為了什么,但多多少少都有些憐香惜玉之心,見得如此殘忍下作的手段,怒的怒,罵的罵,添火加柴的有,助威稱道的也有。
唐野伏在地上,找著春紅與秋白,就要帶她們?nèi)ラL歌草堂找采薇救治時,梧桐閣的后臺兵馬和風(fēng)月街的巡邏使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