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些、慢些。咱們病了這么久,可急不得!”
丫鬟拍了拍瘦弱少女的肩,神情關切道。
少女年紀不過十五、六,一襲天藍色樸素長袍,烏黑長發(fā)披肩,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圓圓的小臉雖未長開,卻煞是好看。只是一張小臉蒼白,看起來像是大病初愈。
門外傳來的叫嚷,怎么也無法讓人聯(lián)想到是為大戶人家的女公子。
“你又不是不知我餓了多久,怎能慢得下來?”少女吞咽下一口粥米,視線從食物上移開,看向丫鬟。
“可這一次進了這么多,怕是會傷及脾胃?!?p> 接過丫鬟端來的熱湯,少女吸允小口,繼續(xù)投身于干飯大業(yè)。
不像家中女娘,倒更像是個斬將殺敵的威武女將軍。
許是聽著外面愈演愈烈的敲門聲,少女狠狠咬了口肉餅,吃沒吃樣打了個飽嗝,嘟囔喊:“敲敲敲。催命呢?”
說完又咬了口手里的餅子。
聽著一旁蓮房數(shù)落著外人的不是,少女對桌上的吃食戀戀不舍,還是沒吃夠,想想這么多好吃的,她可舍不得說些費時間的話導致自己沒能吃飽。
只是談論傷心處,少女眼中流露出幼獸般的表情,寶石烏黑發(fā)亮的眼眸閃過一抹黯淡。
………
鄉(xiāng)間官道上,一輛漆紅馬車外加幾個家奴,就這么慢慢悠悠走著。
時不時馬兒吃口路邊清香撲鼻的野草,連著打個瞌睡,在馬夫催促下趕路。也許是不滿馬夫,總是走走停停,即便如此,此行人也快出了村落。
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前方數(shù)步一對黑甲騎兵突然攔住馬車一行去路。
“前方馬車,停下查驗!”
老婦眼見不得不上前行禮,硬著頭皮道:“將軍,攔住我們何事。”
“奉朝廷旨意,捉拿要犯?!眮韺⒔忉屃艘痪?,便下令:“來人!搜馬車?!?p> 聞言,老婦心里一突突,面上卻不露分毫。她再行一禮,“馬車上乃是程始程校尉家的四娘子和其貼身丫鬟,再無旁人了。諸位將軍,我家女公子尚未婚配,怎好輕易讓男子搜車!”
攔路的將士無一不是縱橫沙場的大老粗,但還是懂得一些道理,未出閣的女公子自是不能被男人搜馬車的,別說眾目睽睽之下搜了,就是待在一起也會傳來風言風語。
但自家將軍有令,馬車該搜還是得搜!
卻不料這時,馬車內(nèi)突然傳出聲,“李管婦住嘴!吾等既是武將家眷,更當聽令行事,豈能耽誤諸位將軍行事公務?!?p> 女公子的聲音在眾將士的心中,好感頓時上升。
“諸位將軍,就看在她獐頭鼠目蠢如豬狗的份上,莫要見怪?!?p> 李管婦是敢怒不敢言,心中是又喜又恐,憂喜參半。
喜是這四娘子要真被搜車,以后可有顏面可言。
……
在諸多將士身后,謝淵與凌不疑待在剛好能聽到談話的地兒,他們可不是喜歡偷聽墻角的人。
“這女公子有恃無恐,當真有意思?!?p> “你把我留在后面何為?”凌不疑問道。
謝淵看了他眼,道:“還不是子晟生得俊朗,怕都城又一個女娘待字閨中獨自白頭,好不叫人傷心?!?p> 凌不疑扯了扯嘴角,這么不正經(jīng)的話也只能從這廝口中說出。
但到底哪一個是他,凌不疑也看不透,謝淵活著好像就給人一種模糊感,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一如那張銀制面具,模糊難言。此人在沙場的狠辣,朝堂上的慵懶,又好像一切不在意。
偏偏兵法即為偏頗,有效便捷。
是個妙人。
“我問你答,這次回京,你早想好了如何辦?”自幼相識深知謝淵性子的凌不疑,只能如此來問。
謝淵不語,抬頭看著蔚藍天空一瞬,再低頭看著身下的赤馬,輕輕伸手撫摸。
沒有回話,凌不疑卻懂了。
這小小的軍械案根本無需親力親為,此次未去面圣定會引來朝中大臣不滿彈劾,圣上為堵住悠悠之口,幽州……他暫時不用去了。
二人,不盡相同。只是,謝淵更為果斷更無牽掛。
諾大幽州說不要了就不要了。
凌不疑嘆了口氣,有句話想問卻不能問。他想問,當年那騎浮屠騎,去孤城時到底是何種情景。
但他知曉,謝淵多半不會說。
百人浮屠騎,回來的不到十人,他們到底遭遇了什么。
謝淵拍了拍手,“你該上前了。”
待凌不疑走后,謝淵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紙,上面密密麻麻記錄了很多,是一個人的一生,大大小小,小到坑人的雞毛蒜皮的小事。
謝淵看了一眼,火折子的火光反襯著那張半臉銀質(zhì)面具,謝淵表情晦暗不明看著紙灰隨風在指尖流逝。
“程家。”他一字一句低喃:“程、少、商?!?p> “你程家如何,看你今日了?!?p> “是血脈親情大過這幾年恨意,還是……要……大義滅親呢。”
少年的眼神淡淡,生死不過彈指一瞬間。
他目光深遠,如水潭枯井古井無波,遙看遠處那草垛。
凌不疑耳朵靈啊,不把他留遠點聽到了怎么辦。
遠方草垛背面,已然被人捅了個稀巴爛。
此時,凌不疑似與馬車上的女公子說了幾句,女公子伸手指了指院外的草垛。
看著若有所思的凌不疑,謝淵將目光投向馬車,久久,他調(diào)轉(zhuǎn)赤鞠。
“駕?!?p> 等凌不疑派人拿著火把將草垛點燃,一道衣衫破爛甚至還有幾個大窟窿眼的男人從火光中跳出,臉上神情未定。
抓到想抓之人,馬車自然也被放行。
那時候,謝淵已一騎當頭,身后黑甲暗袍騎軍數(shù)十騎沿路從周遭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