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走到這兒了。這不是老胡他……找到的地方嗎?”
進(jìn)了山林的一行人,壓倒劈開著灌木雜草。
在山林里再走得深了些。
到了一處山坳過去,一行人繞著,找到個(gè)斜坡,順著斜坡下到山坳底。
在這周圍彌漫著的濃霧下,才終于感覺有些熟悉。
有個(gè)走在隊(duì)伍中間的老人,手里拿著把鐮刀,剛將腳邊片灌木再往旁邊壓得更開了一些,
抬起頭,再來回望了望這濃霧籠罩的山坳,忍不住說道。
其他人也放緩了些腳步,打量著四周。
“好像是這兒……怎么又走到這兒了。我們不是從另一邊過來的嗎?”
“大家先停一下……”
這詭異的景象,在本來眾人就異常緊張的情況下讓人心底有些發(fā)毛。
他們明明不是朝這兒方向走得,甚至可能有些下意識(shí)避開這個(gè)地方。
但詭異的是,還是走到了這兒。
一行人有些怯步,握緊了手里的工具鋤頭,左右張望。
“道長(zhǎng)……”
胡家兄弟則是靠近徐楓和阿孟,轉(zhuǎn)過頭看向徐楓。
徐楓卻沒轉(zhuǎn)過目光,依舊看著隊(duì)伍前面,先前那領(lǐng)路的錢姓老人。
胡家兄弟三個(gè),也順著徐楓的目光朝那兒望去,
卻見一行人都停下來了,但那錢姓老人,佝僂著腰,背對(duì)著眾人,腳下卻沒停下來,
依舊朝著前面的濃霧中走去。
“錢叔……你往哪兒去?。∠葎e往前面走了!”
“老錢,停下來,別往前走了!”
胡家老大喊了聲,讓其他一行人都猛然轉(zhuǎn)過頭,朝著隊(duì)伍前,已經(jīng)要淹沒在前面濃霧里的錢姓老人望去,
隊(duì)伍里的其他人也有些著急和發(fā)慌地喊著。
挨著近的,還伸出手,要去將錢姓老人拉回來。
但錢姓老人卻似乎聽不到后面人的吼聲,依舊往前不停歇的,一步步走去。
而伸手去拉他的人,緊跟著錢姓老人往前走了兩步,伸手要去拉,
錢姓老人卻已經(jīng)淹沒在前面的濃霧中,身影的輪廓也在白霧和夜色中快速消失。
跟過去的人,回頭再望了望身后其他人,見其他人在這濃霧中,身影都有些模糊了。
猶豫了下,不敢再接著跟著錢姓老人追過去,有些慌張地趕緊退了回來。
“老錢不見了……跟中了邪似的,悶頭往前面走?!?p> 一眾人湊在一起,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也不敢退后,渾身繃緊了,眼底異常緊張地望著周圍。
而周圍的濃霧依舊彌漫著,就在一行人的身周,就像是一座牢籠,將一行人關(guān)在了其中。
“……要不咱們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再來找。”
有人看著這周圍的景象,剛遭遇那詭異一幕,有些發(fā)憷。
“那……不說老錢家那孩子,老錢怎么辦……”
“道長(zhǎng)……”
胡家老大再朝著徐楓低喊了聲。
一行人中其他人也開始相繼朝著徐楓轉(zhuǎn)過來目光。
剛遇到這明顯不對(duì)勁的一幕,對(duì)著徐楓現(xiàn)在的道士模樣,難免抱著一些希冀。
“……往那兒看看?”
徐楓看著這些朝他投來實(shí)現(xiàn)的一行人,頓了下。
真實(shí)的歷史中,應(yīng)該是沒他這個(gè)人。
而這里其實(shí)也只是歷史的映射,他做了什么,也改不了真實(shí)歷史中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
轉(zhuǎn)過頭,徐楓朝著濃霧前方不遠(yuǎn),投去目光。
“……那我們過去看看吧……”
一行人聽著徐楓的提議,握緊了手里鋤頭鏟子,緊繃著渾身,警惕著周圍,一步步朝著前面挪了過去。
身前的濃霧一點(diǎn)點(diǎn)散開一些,又在身后匯聚,一行人能看到周圍,始終就這么大的范圍。
走在隊(duì)伍最前面的幾人,最先看到了徐楓說得那位置。
頓時(shí)停住了腳,心底發(fā)毛,只感覺毛骨悚然,渾身汗毛都立起來。
那處位置,就在一行人的正前方,靠著山坳邊上,
躺著具尸體,
尸體臉上雖然被什么東西啃食殘破了一半,
但剩下的臉,在電筒的燈光下,已經(jīng)能看清,就是先前一直給他們領(lǐng)路的錢姓老人。
而躺在這兒的錢姓老人,身上破爛的衣服上,還沾著露水,
腹部已經(jīng)被剖開,其中的血液都已經(jīng)干涸凝固。
而明明就在剛才,他還在給眾人領(lǐng)路。
僅僅相隔這么近的距離,一眾人也沒聽到任何動(dòng)靜。
“老錢……”
一行人都看到了錢姓老人的尸體,臉色有些難看,
眼睛里不禁流露出恐懼,一行人靠得再近了一些。
“……如果這是老錢的尸體,那剛才給我們領(lǐng)路的人是什么……”
“遭了!我們得趕緊回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行人中大半臉色大變。
“那老錢要是假的,他把我們引到這兒來干什么……要是我們沒事兒,那村子里留下來的人……”
一行人恐懼著,焦急著,說著話,轉(zhuǎn)過身就要往回走。
徐楓轉(zhuǎn)過頭,望向旁邊的濃霧和夜色中,頓住了腳。
“道長(zhǎng)……怎么了,怎么不走???”
旁邊的胡家兄弟一直緊跟著徐楓和阿孟,徐楓兩人停下腳,他們也就跟著停下了。
“……走不掉了?!?p> 徐楓轉(zhuǎn)過頭,看了眼胡家兄弟,再望向先前望得濃霧中。
濃霧里,徐楓看到了在客棧里看到過的那道熟悉身影。
那頭猛獸,斑斕猛虎。
看起來身形比在客棧時(shí)還龐大一截,可也比在客棧時(shí)看起來猙獰恐怖的多。
此刻,正仰著碩大的頭顱,踩著步子,壓垮周圍的灌木,一步步朝著一行人走了過來。
身側(cè),還徘徊著一些或老或幼的木然身影。
巨虎已經(jīng)從濃霧中走出一些,在濃霧中顯出輪廓。
其他些人也已經(jīng)注意到,齊齊頓住了腳,握緊了手里可以做武器的鋤頭鐮刀。
“什么鬼東西……給我滾!”
一行人有人出聲怒喝道,似乎想將巨虎罵走,喊得時(shí)候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但巨虎停也沒停,只是一步步靠近,徹底從云霧中顯現(xiàn)出來。
而只是看著這巨虎的身形,一行人就有些絕望了。
當(dāng)一只老虎僅僅是站立著的四肢都超過人高度的時(shí)候,
那帶來的恐懼是無與倫比的。
“跑啊……”
一行人中大多數(shù)都沒有朝著這樣一頭巨虎揮下手里此刻看起來毫無作用鋤頭的勇氣,
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聲,一眾人就什么也顧不上,朝著四周跑開。
而那巨虎,像是享受著某種樂趣,
依舊慢悠悠在行走,朝著最近,那沒有跑開戰(zhàn)栗著,握著斧頭鋤頭的人走了過去。
“啊……”
無法承受這巨大的心理壓力,有人紅了眼睛,發(fā)瘋似的朝著巨虎劈砍了過去,
被巨虎敏捷地躲了開,然后低下了頭顱,緊跟著,山坳里響起了第一聲慘叫。
等著巨虎再抬起頭,
它身周的云霧更多的擴(kuò)散開,
將整個(gè)山坳都籠罩著。
而山坳中,原本四散跑開的一眾人,就像是迷了路一樣,
怎么跑,都在山坳里跑不出去。
濃霧遮擋了這一行人每一個(gè)人的視線,分開的眾人身周就只剩下自己。
而那頭巨獸,此時(shí)則是慢悠悠的,朝著一個(gè)個(gè)正在山坳里發(fā)瘋似的逃跑的一眾人依次走過去。
山坳里,濃霧和幽深的夜色中,慘叫聲就一聲聲響起。
站在一邊的徐楓和阿孟,似乎在這時(shí)候被那頭巨獸忽略了下。
停頓了下,
徐楓還是用了個(gè)神通,伸出了手,手在空中變大,朝著那頭正慢悠悠行動(dòng)著的巨虎抓了過去。
徐楓身側(cè),阿孟拉著徐楓另一只手,看著徐楓的動(dòng)作,朝著徐楓看了過來。
徐楓知道,
這是歷史的映射,即便在這兒將這頭巨虎制服殺了,
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但徐楓還是這么做了。
阿孟望了望徐楓后,轉(zhuǎn)回了頭,看著徐楓伸出的手。
伸出的手出現(xiàn)在巨虎頭上,已經(jīng)是一片遮擋天空的巨手。
巨虎抬起了頭顱,望著。
還想像之前一樣,輕巧地騰挪避開。
但隨著徐楓的手不斷下壓,巨虎卻發(fā)現(xiàn),它怎么也逃不開這巨掌之下的范圍。
就像是它不管怎么騰挪飛竄,依舊是在這巨掌之下的范圍出不去。
“吼……”
巨掌壓了下來。
巨虎發(fā)出了一聲咆哮,周圍的倀鬼都聚集了過來,
要替巨虎阻擋徐楓壓下來的手。
但無一例外,這些倀鬼都被徐楓的手排斥在外,無法靠近。
伸手一抓,徐楓將這頭巨虎給抓住了。
“吼……”
頓了下,
徐楓一用力,巨手就將這頭身形巨大的巨虎捏死了。
只是留下一聲慘叫般的吼聲。
“……謝謝道長(zhǎng)……謝謝道長(zhǎng)……”
山坳里的濃霧緊跟著就散開,就像是遇到了中午的太陽。
周圍還沒被害的一眾人看到巨虎伏誅后的景象,
慌忙地感謝著徐楓出手,再看著周圍其他一些被害人的尸體,紅了眼眶。
“謝謝道長(zhǎng)救命……謝謝道長(zhǎng)……”
“不用謝我了……給這些人帶回去吧?!?p> 徐楓搖了搖頭,只是這樣說了句。
他這一下改變不了什么。
“阿孟,我們走吧。該回去了。”
轉(zhuǎn)過頭,沒再應(yīng)那千恩萬謝著的村里人,
徐楓看向阿孟。
阿孟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兩人再往前踏出一步,就直接回了地府。
……
背對(duì)著奈何橋頭,徐楓和阿孟再回到了地府,忘川客棧的后門外。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依舊開一些,花瓣鮮艷地似乎要低下鮮血來。
忘川河里的河水,沒有往日那樣平靜,死寂幽深的河水,不時(shí)就突然激蕩起幾個(gè)浪花,似乎要將奈何橋上行人卷下去。
徐楓抬起些頭,朝著客棧里望去。
卻見客棧里,比走之前,又再多了道身影,
是老包。
客棧里,老包靠著張餐桌旁坐著,手里不時(shí)提著桌上的茶壺,悠閑地自斟自飲。
旁邊,那先前還匍匐在地的猛獸巨虎,此刻站著身,碩大的眼睛緊盯著老包,身子往后畏縮地壓著,
似乎是在恐懼,也似乎是在做著撲食捕獵前的動(dòng)作。
老包身側(cè),老牛還和之前一樣站著,手里捏著鎖魂鏈,警惕地一直緊盯著這頭巨虎。
“……陳大啊。放輕松點(diǎn)。這客棧里呢,是龍來了也得盤著,更別說就是頭臭蟲。翻不起來什么風(fēng)浪?!?p> 老包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再端起茶杯喝了口,另只手輕輕拍了拍老牛的手,寬慰著緊繃著的老牛。
“……我怕他撞壞大人客棧的桌子凳子?!?p> 老牛還緊盯著這頭巨虎。
“嘿……”
老包笑了笑,再小酌了口茶水。
而那巨虎自然是聽懂了老包和老牛的話,再發(fā)出一聲低吼。
“吼……”
“誒,回來了?!?p> 老包卻理都沒理那頭低吼著的巨虎,只是轉(zhuǎn)過頭望向了客棧后門。
客棧后門外,徐楓只是頓了下,
就和阿孟一起,再走回了客棧里。
客棧里,看著徐楓和阿孟回來,老牛和老包,和那頭巨虎都轉(zhuǎn)過來了視線。
客棧內(nèi)一下都安靜了些。
“老包,你怎么過來了?”
徐楓和老包說著話,在桌旁坐了下來。
“來問你要個(gè)東西?!?p> 老包說著話,轉(zhuǎn)過頭再看了眼那頭巨虎。
“吼……”
巨虎發(fā)出一聲低吼聲。
讓老包再笑了笑。
“它?”
“對(duì)。原本是陰差們從上面抓回來的惡魂,哪知道,這群混蛋這么不中用,剛到地府就給跑了。”
“還跑到了徐兄弟你這兒,老包我就只能舔著臉過來要了?!?p> 聽著老包的話,徐楓頓了下,
“叫個(gè)人過來就行,怎么還老包你親自過來。”
徐楓是有些疑惑的。
雖然沒戳破,但他也不是對(duì)老包的身份沒有一點(diǎn)猜測(cè)。
只不過是老包不說,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就這么頭巨虎的魂,怎么也用不著老包親自來提吧。
隨便派個(gè)人來,帶走就行了。
“那可不行。徐兄弟你這兒可不一樣。尋常人到不了,到了之后。徐兄弟要是不同意,進(jìn)了這兒客棧的魂,誰也帶不走?!?p> 老包依舊笑呵呵著說道。
徐楓好像聽懂一點(diǎn)了?
大概是忘川客棧的特殊。
畢竟堵在黃泉路上,忘川河畔,奈河橋頭的客棧。
“那它是怎么到這兒的?”
“或許是覺得冤枉吧,覺得老包我給不了他公道,想找徐兄弟你求個(gè)公道?!?p> 老包笑著說道。
徐楓皺起了眉頭,再望向那頭巨虎。
那頭巨虎聽到這兒,沒再朝著老包低吼了。
而是重新匍匐下聲,朝著徐楓低下了頭顱。
“……徐兄弟去了趟人間了,應(yīng)該對(duì)事情已經(jīng)有些了解了?!?p> “嗯。巨獸吃人?!?p> 徐楓看著那頭巨虎,出聲說道。
老包聽著,笑呵呵在旁邊坐著,未曾說話。
“……吼,我冤枉!我沒有錯(cuò)!”
巨虎低吼了聲,再低吼著說著。
“……你都吃人了還說沒錯(cuò),你為什么要吃人!”
旁邊一直警惕著望著巨虎的老牛,聽著巨虎吃人的事情,再往旁邊退了一些,
作為一頭家養(yǎng)的老牛,他無法理解巨虎有了智慧,有了實(shí)力之后的行為。
“我為什么不能吃,因?yàn)槲茵I,我餓了就吃!”
“人能吃獸,獸為什么不能吃人?!?p> “你……”
老牛對(duì)理直氣壯的巨虎說不出話來。
他還是無法理解。
“我不吃人,難道吃其他生靈就對(duì)嗎?”
“人吃萬靈,萬靈為什么不能吃它……以此判抓我來地府,我不服!”
“求大人,為我主持公道!”
巨虎似乎比先前聰明了些,朝著徐楓就低下頭顱,以匍匐地姿態(tài)朝著徐楓趴著。
徐楓看著這頭巨虎,沒說話。
按道理來說,地府是人與獸之外的第三方。
人獸互食,天理循環(huán),和地府沒關(guān)系,也不可能以此定罪。
即便是成了氣候的精怪害人,那也是人間的事兒,和地府無關(guān)。
以徐楓現(xiàn)在地府忘川客棧老板的身份,也應(yīng)該沒有偏頗。
但這只是道理,做了二十好幾年的人,現(xiàn)在讓徐楓徹底脫離人的視角來看待問題,還是有些難。
對(duì)于這食人,滿嘴腥風(fēng)的巨虎,徐楓難免皺眉。
“地府抓你,恐怕不是因?yàn)槟愫θ说氖虑榘???p> 徐楓皺著眉頭說道。
旁邊的老包聽著,臉上就露出了笑容,端起來茶水,再喝了一口。
巨虎聽著,則是渾身有些發(fā)顫,匍匐在地上,不說話了。
“你害人之后,拘禁亡魂以作倀鬼,這恐怕才是你被地府抓來的原因。亡魂被該地府輪回,你卻以一己之私,阻礙輪回。”
“大人饒命……大人恕罪……”
巨虎開始求饒,
“我雖然拘束了些亡魂,但也沒拘束太久,罪不至死……大人饒命啊……”
徐楓皺起眉頭,先前在人間看到那猙獰巨虎,慢悠悠的,可沒有現(xiàn)在這副恐懼的樣子。
“你是怎么死的?”
徐楓頓了下,再問道。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巨虎不說話,只是反復(fù)求饒著。
“被人間的炮火犁地,炸死的?!?p> 老包笑著,給徐楓解釋了情況。
巨虎又再不說話了。
“好家伙,只許你害人,不許人害你是吧?”
“你害了人,人又再殺了你。那也不過是天理循環(huán)。有什么好冤枉的?”
老包喝了口茶水,再笑著對(duì)著匍匐在地上的巨獸說道。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沒有?”
這次,對(duì)著這臨門惡客,徐楓也沒有再給這惡客倒孟婆湯,
只是出聲再詢問了句。
“沒話的話,你就跟這位大人走吧。我這里,不便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