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還未黑,邱大人就結(jié)束了在柳家的參觀。
柳老夫人回到柳家,剛進大門就吩咐翠蘭:“你去,把柳明月給我提過來!”
又轉(zhuǎn)頭對著柳承志和錦歡道:“你們也一起來?!?p> 柳明月跟著翠蘭到棲鶴園的時候,見柳老夫人坐在正堂上方,錦歡站在她身后,而正堂右邊則坐著柳承志,個個面色陰沉,柳明月一進去就覺得氣氛不對。
她正欲行禮,誰知柳老夫人低呵了句:“跪下!”
柳明月一頭霧水的跪了下來,抬頭去看柳老夫人,只見她滿面怒色,連頭上的發(fā)釵都隨著身體顫動,而她身后的錦歡似乎也滿臉的責怪之意,柳明月道:“老夫人,奴婢不知出了何事,還請老夫人明示。”
“你不知!”柳老夫人幾乎是咬牙切齒,“我與承志花了這么久的心血,就為了拿下織造局,竟被你這個蹄子毀了,你還敢說不知!”
她毀了織造局?這話柳明月越發(fā)聽不明白,她扭頭去看柳承志,但此時柳承志只低著頭不說話,實在猜不透今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看承志也沒用!”柳老夫人憤怒的拍了下桌子,“來呀!給我上家法!狠狠的打這個不知輕重的貨色!”
說罷,即刻有個婆子拿了一根藤條棍子走了過來,對著柳明月“啪”的就是一下。
“呃……”柳明月沒有防備,這一下又極重,直疼的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還沒等她緩過痛勁兒,第二下藤條又“啪”的抽了下來。
柳明月眼淚馬上就下來了。
站在柳老夫人身后的錦歡本來也覺得柳明月今日闖禍,理應受罰,但見婆子這兩棍子抽得毫不留情,一時也有些不忍,她看向了柳承志,此時的柳承志見這婆子下手太重,皺眉制止道:“住手!”
那婆子見柳承志生氣,不敢再打,看了眼堂上的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此時還沒解氣,柳承志如此一攔她如何肯,怒火上頭,道:“你難道還要護著她?!若不是她讓女工們?nèi)プ鲂〕詳?,害邱大人吃壞了肚子,我們柳家織坊早就得了邱大人的認可!今日好在錦歡拿出了珍藏的繡品解圍,否則我們多年的心血,就險些毀在這個賤人身上!今日若不打死她,我如何有顏面去地下見你父親?!”
“母親。”柳承志道,“今日之事尚未查明,何況,邱大人也未必就不選我們柳家了。何苦如此打她?”
柳明月疼得淚眼婆娑,蜷縮在地上。
柳承志鮮少忤逆柳老夫人的意思,此時當著眾人如此與她對著干,叫原本就生氣的柳老夫人更是急火攻心,道:“好哇!你為了這么個賤人,忤逆我!”
“兒子不敢?!绷兄緹o奈道,“明月縱有錯,可到底也為我們柳家做了不少貢獻,母親就算不念著她往日的功勞,難道,也不管柳叔臨終的托付了嗎?”
柳老夫人聽了這話,微微退散了幾分怒意,柳承志口中的柳叔,是柳明月的父親,柳家前管事……
柳明月此時也緩過了痛勁兒,好在冬日衣服穿得厚,除了第二下抽到了手背,手背上一塊皮膚被打得綻開來冒出了血珠,其他地方倒并未傷到皮肉,只是有些痛罷了。
她大概聽明白了今日的事情,本想開口辯解,后又住了嘴,只低頭跪在地上,聽候發(fā)落。
“也罷,看在你柳叔的份上……今日就不打死她?!绷戏蛉私K究敗下陣來,她不想因為柳明月與自己的兒子產(chǎn)生隔閡,也實在不能不顧柳明月父親,最終道,“但是,這樣的人實在不宜再管我柳家家事,從今日起,柳家一應內(nèi)宅事務都交由錦歡管理,柳明月,沒我的吩咐,不許出聽瀾院!”
“奴婢……”柳明月拖著疼痛的身子,叩頭道,“謝老夫人。”
柳老夫人并未理會,轉(zhuǎn)身帶著丫鬟婆子回了房間,一時,棲鶴園正堂只剩下錦歡和柳承志站在原地,而柳明月則還跪在地上沒有起來。
柳承志見柳老夫人走了,便走到柳明月身邊半跪下,問道:“你沒事吧?”
柳明月聽到柳承志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語氣的中微微的擔憂和關心與那晚給她擦藥時一般無二,她最怕別人關心她,沒人關心,她便可以咽下所有委屈,獨自支撐,可一旦有人關心,她心底總是控制不住得想去依賴,她討厭依賴。
“謝家主求情,奴婢沒事?!绷髟戮髲姷膿纹鹕碜?,用未受傷的那只手慢慢支撐自己站起來。
柳承志想去扶她,卻被她不著痕跡的躲了過去,他嘆了一口氣:“小吃攤的事情,怎么不跟我和母親說一聲。”
他又用了“我”字自稱,不知道為什么,今日柳明月險些毀掉邱大人的視察,他也覺得生氣,也想好好問問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看她挨打,他就不自覺的內(nèi)心憋氣,她素來倔強,是受了委屈也咽回肚子的性子,此時見她又一副不需要他管的樣子,他不自覺就放下身段跟她說話。
可柳明月最怕他這樣跟她說話,她討厭被關心的感覺。
“奴婢告退?!彼辛藗€禮,轉(zhuǎn)身慢慢走出了棲鶴園。
柳承志看著她的背影,一時又生氣又無奈。
他的表情被一直站在旁邊的錦歡盡收眼底,良久,錦歡道:“家主,該回去了,還有許多事要做。”
錦歡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叫柳承志稍微回過了神,他轉(zhuǎn)身看著錦歡,道:“今日的事,多謝你?!?p> 今日在織坊,邱大人與女工聊完后,氣氛極其沉重,是錦歡從繡區(qū)拿了一方她親自繡好的錦帕給邱大人看,這是她娘傳給她的雙面繡,當今世上也沒幾個人會這樣的繡法,一時叫邱大人看得愛不釋手,后由錦歡領著,邱大人才接著看完了整個織坊。
柳老夫人又適時與邱大人說,柳家雖只有一間織坊,可在織布與刺繡一道上,都做到了極致,這才稍稍挽回了一些,邱大人最后雖走得匆忙,卻也贊賞了柳家。
“奴婢只是希望……能為家主分憂?!卞\歡看著他的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