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到快十一點。
蕭致還惦記著零點上映的《大漠孤星》,滿場的問誰愿意陪他去看。還是沒人理他,也還是萬嘉麗開口:“明天送我去機場,我就陪你看?!?p> 蕭致馬上答應下來,催著萬嘉麗趕緊走。
姜粵主動提出順路送朱小顏。
章翾問:“你什么時候順這條路了?”
蒙東羽也問:“你不回家?”
姜粵故意蹙起眉頭:“難得回來一趟,就不許我有下半場活動了?”
章翾莫名其妙想到了楊柳,隨后猛搖了搖頭,覺得這個想法很不對,可還是禁不住笑。
姜粵看著她:“笑什么?!?p> 她連忙搖頭。
蒙東羽說:“那我送你們?!?p> 姜粵開玩笑說:“想看我是去哪兒進行下半場?我可不給你這個機會。”
夜里不好攔車,但姜粵和朱小顏的運氣不錯,出門就坐上了出租車。
雪不間斷的下了五六個小時,這會兒終于停了。
蒙東羽的車就停在兩棵銀杏樹之間。樹枝沒能遮擋住多少雪花,車身積了厚厚一層雪。
悶在屋子里太久,又喝了點小酒,章翾身上和臉上都熱熱的。她見到車前蓋上的雪,忍不住伸手撈了些在手里,稍稍將它們捏成一團,然后貪涼的貼到臉頰上。真是太冰涼了,她腦子一下就清醒過來。
蒙東羽先開車門發(fā)動引擎,將暖空調打開,然后叫章翾上車。他正好見她被雪冰得突然抖了抖身子,隨即笑說:“放點到衣領里更刺激。”
章翾扭頭,作勢要用手里的小雪球仍他:“你想試試這滋味?”
他臉上帶著笑,卻故意蹙起兩條眉毛。他說:“我隱約記得某些人好像曾經(jīng)被雪球打哭過,還發(fā)誓說再也不打雪仗?!?p> 她大方承認他說的‘某些人’是自己,并說:“我確實沒再打過雪仗?!?p> 他說:“BJ的冬天應該能下幾場好雪?!?p> 她聳了聳肩,開玩笑說:“我怕再被人打哭唄?!?p> 他笑說:“打哭了,我繼續(xù)幫你報仇就是。”
她笑了一笑,可笑容不長久,大概因為知道他說的話基本沒有實現(xiàn)的可能性。
他也沉默了片刻,隨后說:“外面冷,上車吧?!?p> 車里比外面暖和,空調的風速和大小調的剛剛好,人坐在里面比較自在。
開出一段路之后,蒙東羽說起:“那天你們過來吊唁的時候,我正好在忙別的事?!?p> 她“嗯”了一聲,緩緩說:“生死離別是人生常有的事,傷心難過不可避免,但最后我們都還是得接受。”
他不愿意悲傷的氣氛在這小小的空間里彌漫開,故意輕松的問:“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她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此時的心情尚好,也就笑起來說:“我是在安慰我自己。雖然奶奶不怎么喜歡我,好像也不記得我了,但我好歹吃過兩頓她親手做的飯菜,我對她有感情,我這是有感而發(fā)?!?p> 他聽了她的前半句,不由得笑了笑。他說:“她其實挺喜歡你,后來是我的問題才產(chǎn)生了誤會。你知道的,有時候老人家認定了的想法很難改變?!?p> 她點點頭,說:“無論如何,她是為了你好?!?p> 他突然想起關于袁晴晴的誤會。靜靜想了想,他說:“到最后,做任何一件事都是為了讓她能高興一點,包括請袁晴晴幫忙假扮我女朋友?!?p> 她已經(jīng)從姜粵那里得知了這個情況,但聽到他親口說出來,感覺還是不一樣。
他見她不出聲,又繼續(xù)說:“對我來說沒什么損失,但對人家姑娘不太好,以后可能要花挺多時間精力去向別人解釋?!?p> 她的內心有一點小顫抖,嘴上卻平靜的說:“她幫了你一個大忙?!?p> 他有些感慨:“人情債最難還?!?p> 她試著說:“她看著是個很不錯的女孩,或許你可以多交往交往?!?p> 他果斷的說:“不是我那杯茶?!?p> 她心里忽的發(fā)堵,柔聲說:“有那么多種茶,也不一定非要喝哪一種?!?p> 他苦笑了笑,說:“可能我嘴刁。”
她抿了抿嘴,沉沉舒了口氣,努力半笑著說:“男人三十一枝花,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去品嘗別的茶,但女人就不一樣了。過了三十歲,連生小孩都會被叫高齡產(chǎn)婦?!?p> 他也半笑著說:“不怕,你才剛滿28歲。”
她不曉得一下子從哪里來的力氣,稍稍揚高了聲音,說:“我明年開春結婚?!?p>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心里立馬就亂了,一股氣悶在胸口,呼吸十分不順暢。他沉默了好一陣,最后抑制住快要變調的聲音,輕輕問:“日子已經(jīng)定好了?”
她“嗯”了一聲,帶著一點自嘲的口吻說:“找了好幾個大師,最后定下了黃道吉日?!?p> 他說:“結婚是人生大事,長輩們都很注重選日子?!?p> 她整個人靠坐在皮椅上,幽幽說:“長輩們注重的東西太多太多。好在明崢媽媽一手包辦了所有事,我只用照辦就可以了?!?p> 他問:“不好好策劃策劃自己的婚禮?”
她搖頭:“操辦了太多婚禮,各種場面都見過了,輪到自己結婚,只想簡簡單單的?!?p> 兩人出奇平靜的聊了這么幾句關于結婚的事。
過了一會兒。
蒙東羽突然問:“生日禮物還喜歡嗎?”
生日禮物還沒拆封,章翾答不上,但又覺得這樣太傷人心,便籠統(tǒng)的說:“挺喜歡的?!?p> 他笑了笑,說:“喜歡就好。太久沒買過禮物,還擔心你會覺得我幼稚?!?p> 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可不能多問。
又開始飄雪,白色的小點在黃色路燈的照射下飛舞在半空中。
路上的車流不多,因為地面不好走,蒙東羽開的比較慢。
那些雪花隨北風斜斜的落到擋風玻璃上,它們還很小個,不成片,很快便融化了,成了一小點水珠,又像是雨珠,仿佛是黏在了人的心上,冰涼的愁怨。
這一條路要是能一直這樣慢悠悠的走下去該有多好?可他曉得這不可能,正如姜粵所說的那樣,關于她和他的故事,已經(jīng)過去了好多年,而她和他的結局,也早已塵埃落定。
愛情曾經(jīng)那樣甜,如今卻這樣的苦。
蒙東羽越想,心情越低落,車子也配合起主人,半路熄了火。
他嘗試重新發(fā)動引擎,但無果,于是下車打開前蓋檢查。
章翾在車上等了會兒,忍不住也開門下車去看究竟。她早幾年拿了駕照,但對修車一竅不通,看蒙東羽從車尾箱拿出幾樣工具,她問:“哪里壞了?”
他搖頭:“先檢查看看?!庇执咚骸跋轮┠?,你快到車上去,別感冒了?!?p> 她不動。
他見她不聽話,有些嚴肅的說:“你站這兒也幫不了忙,別給我添亂了,趕快去車里呆著。”
她不想上車,還說:“我不冷。我就要在這兒看著。”
他勸不動,便不浪費口舌了。
馬路周圍沒有擋風的建筑物,樹枝又凋零,刮風下雪還真是挺冷。
她在地上蹦跶取暖,一跳一跳的像只兔子。
他查看了大概情況,最后說:“線路壞了,沒法修,你先上車,我給你攔輛出租車?!?p> 她蹙眉看他:“你怎么辦?”
他給她開車門,有些強硬的把她送到車里,說:“我找人過來拖車?!庇侄冢骸皵r到出租車前你別下來!”
他的口氣好似從前那樣專斷,她有些發(fā)怔,回過神時,看到他已經(jīng)在路前面攔車。
雪下大了很多,一大片又一大片隨風落在他頭上和身上,而他渾然未察覺到寒冷,十分專心的在看是否有空車過往。
她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他的大半個側面,車燈從這個方向照射過去,讓他的側臉看上去很光亮。這樣的一個場景,她忽然覺得,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忘記。
他在風雪中站了七八分鐘,終于攔到一輛出租車。他連忙朝她招手,待她過來了,又很快將她塞到車里,說:“到了給我電話?!比缓蟾嬖V司機地址。
她點頭,來不及多說些什么,司機已經(jīng)開車了。她轉過臉,通過車后鏡看他。他高大的身軀一點一點變小,直至最后完全模糊不清,消失在路的盡頭。
她慢慢回過身,不太有精神的微微低下頭。
司機師傅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笑著調侃道:“姑娘,你男朋友對你真好。這么大的雪,生怕你凍感冒了。剛才搭我車的那對小情侶啊,說話的口氣真叫一個沖,一點點小事就吵起來了。還沒到地兒,那女孩就把男孩趕下車了,一口一個分手,聽得我都揪心。”
她苦笑了笑,喃喃說:“我們也曾那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