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常春
三月午后的陽光是和煦的,微風(fēng)吹拂著大地。
氣流經(jīng)過大隘谷,在五大湖之上劃過,帶來了谷內(nèi)獨(dú)特的甜腥氣息。
由于大隘谷的獨(dú)特地形,所以不管從哪側(cè)山脈涌來的云朵,在翻越山脊進(jìn)入大隘谷以后都會被谷內(nèi)的寒氣感染。
最終化為綿綿細(xì)雨或者傾盆暴雨、冰霜雪花。
因而,從大隘谷里吹來的風(fēng)大部分時間里都夾雜著涼爽的氣息。
長年陰雨讓隘口匯聚出一條河流,又因為五大湖內(nèi)的土壤呈現(xiàn)獨(dú)特的紫色。
雨水沖刷,卷起黃紫色的泥土,致使這條河的河水看起來很是怪異。
尤其是在晴朗的日子里,平靜的紫色河水不時會泛起斑斑點點的金色光芒。
因此得名:紫金流。
這樣的河水肥沃異常,據(jù)說農(nóng)人取水灌溉莊稼都能讓收成大大改觀。不過不能取水喂養(yǎng)牲畜,實在可惜。
許翔萬分確定,這河水不能喝也不能挨。
想想看,這么大的河流,怎么會連個魚蝦也沒有?水質(zhì)一定有問題!
魚蝦、水草都不能存活,人長時間接觸絕不會有好事兒。
至于為什么能促進(jìn)莊稼的生長,許翔不懂,也不想研究。
總之,關(guān)于河水有毒性這一點,不止許翔,所有牧人們早已心知肚明。
所以,當(dāng)許翔看到那個身著長衫,腰挎長劍的年輕人從紫金河里帶著淋漓的紫金色水線一躍上岸。
并且像條獵狗一般抖擻滿頭水珠的時候,不禁為他的健康狀況暗暗擔(dān)憂了一把。
上了岸,年輕男子毫不停留,筆直地向三名黑甲武士走去。
步伐迅速而輕盈,途經(jīng)箕坐在地的許翔時,甚至還友好地露出了微笑。
許翔看出來了,這個年輕人是個另類。
正常人誰會泡在這樣的河水里順流而下?又有誰會在同時面對三個黑甲武士的時候面帶笑容?
古怪。
許翔的腦袋像個自動跟蹤探頭一樣隨著年輕人的身形擺動,直到他在黑甲武士面前五米處站定。
黑甲武士們有點兒緊張,許翔從他們情不自禁略微抬高的刀槍盾牌上看出了這一點。
這人身懷怎樣的絕世武學(xué)?這人為什么能讓黑甲武士如此忌憚?
許翔不禁睜大了雙眼,偷學(xué)也是學(xué)。
這年輕人和黑甲武士的戰(zhàn)斗或許能提高自己對于劍道的感悟,許翔決定珍惜這次白嫖的機(jī)會。
穿出隘口的風(fēng)變大了,但是無法吹動年輕人濕漉漉的衣衫發(fā)髻。
紫色的河水滴順著劍鞘滴落在草地上,壓得一葉青草緩緩低下了頭。
黑甲武士們的眼神凝重而蕭殺,緊緊盯著年輕人扶著劍鞘和劍柄的雙手。
突然……
年輕人雙手一攤,表情無辜:“別盯著我看了,我身上沒有龍華。”
……
氣氛一下變得滑稽起來,黑甲武士有點兒懵,面面相覷。
年輕人自顧自脫下身上的長衫擰干,長劍早已被他解下來扔在草地上,看起來就像一根毫無用處的木棍。
“不信你們來搜”年輕人開始脫褲子、鞋子:“搜到了全歸你們!”
黑甲武士感覺到自己被戲弄了,但是并沒有發(fā)怒。
而是似乎出于對某種規(guī)則的尊重,他們選擇了離開。
長刀入鞘,盾牌背到了背上。長矛豎直,持握在右手。
黑甲武士們齊齊地一轉(zhuǎn)身,而后他們面前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兩米直徑的藍(lán)色光圈。
看到黑甲武士要走,年輕人忽然從草地上拾起了那把長劍。
光著腳穿著底褲,趾高氣昂地用劍鞘指了指長矛黑甲武士的后背:“我要向你挑戰(zhàn)?!?p> 此時年輕人的衣褲、鞋襪都平攤在草地上,擺出了一個人形。
遠(yuǎn)看就像有一個人被打倒后躺在地上一般,許翔不禁去猜想年輕人的下場。
長矛黑甲武士利索地一個轉(zhuǎn)身,目中殺意大盛。
年輕人用胳肢窩夾著長劍,開始歪著頭試圖捋干濕漉漉的束發(fā):“對,就是你。我要是贏了,你就把我朋友的龍華還給他?!?p> 年輕人用目光瞟了瞟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許翔,示意黑甲武士,許翔就是他的朋友。
“可我不認(rèn)識你啊!”許翔在心里納罕:“你這是圖什么?”
黑甲武士沒吭聲,左手一甩,一支裝滿血紅色龍華的水晶罐出現(xiàn)在草地上。
那意思不言而喻,有本事就全部拿走!
然后,右腳后撤。側(cè)身放低長矛,做出了一個防御姿勢。
剩下的兩個持刀黑甲,則毫不猶豫地邁進(jìn)了光圈之中。
藍(lán)色的光圈隨之縮小,最終化成一個光點消失不見。
同伴毫無義氣地走了!
年輕人似乎清楚黑甲武士這一慣例,沒露出絲毫欣喜。
甩甩手上的水珠,突然瞪眼一拍巴掌,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后搖頭晃腦地奔到晾曬的衣服邊,俯身從長衫中翻出一個鵝蛋大小的漆黑物事。
“看我,都忘了說了?!蹦贻p人抱歉地笑了笑,把黑鵝蛋沖黑甲武士拋了過去:“你要是贏了,這個寶貝就歸你!”
兩人的距離很近,而且事起倉促。話音剛落,黑鵝蛋就幾乎飛到了黑甲武士的面門。
汗毛炸起!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使黑甲武士毫不猶豫地抬起鐵槍向黑鵝蛋磕去,你!……偷襲?!
剎那間,鐵槍的槍頭和黑鵝蛋碰撞到了一起。
“咔嚓”
只見黑鵝蛋的蛋殼瞬間龜裂,龜裂的邊縫中透出絲絲電弧,內(nèi)里竟然有著無窮的亮藍(lán)色電漿即將噴薄而出。
黑甲武士一呆,急忙收槍。
可是一切都晚了,黑鵝蛋猛然爆開。
一腔亮藍(lán)色電漿化作無數(shù)猙獰扭曲的電弧順著鐵槍飛速蔓延。
連三分之一秒都不到,就將黑甲武士包裹在了其中,黑甲武士腳下的青草驀然間變成一片焦黑。
“滋滋”作響的電弧燒灼聲不絕于耳,空氣中傳來了骨肉被烤熟的焦香味兒。
許翔齜了齜牙,倒吸一口冷氣……
還可以這樣決斗?
我這些年難道活到狗身上去了?!
……
頂多兩秒鐘后,藍(lán)色電弧驟然褪去。滿目瘡痍的黑甲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地瞪視著年輕人。
一縷縷藍(lán)色的煙霧從黑甲的接縫處透出,許翔不禁咂舌,這至少七成熟啦!
黑甲武士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一只顫巍巍的右手抬起,指向年輕人:“武德……你……沒有……”
年輕人正在忙著查看黑甲武士扔在地上的水晶罐,連頭都沒抬:“慢走不送哈!龍華我笑納了!”
最后一縷電弧在黑甲的護(hù)心鏡部位“噼啪”一聲刺眼地閃過,黑甲武士轟然倒下。
在還沒觸及地面之前就化作一蓬藍(lán)光飛速砸向地面,消失于短草覆蓋的地面之上。
許翔仿佛已經(jīng)失去語言功能,只是默默地看著大褲衩年輕人和那塊燒焦了的草地呆呆出神。
年輕人似乎到了這時才想起許翔的存在,抬頭看了看。
狡黠一笑:“沒啥稀奇的,黑天鵝蛋。你應(yīng)該知道,黑天鵝是天劫般的存在。其實要我說,它的蛋也非常厲害?!?p> 許翔心里當(dāng)然清楚,年輕人口中所說的黑天鵝和大隘谷之外的人所知的黑天鵝有多大的區(qū)別。
當(dāng)然,這是后話,現(xiàn)在按下不提。
……
“吶,這個歸你了!”年輕人見許翔不吭聲,一把將滿滿的一罐龍華塞到了他的手里。
許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著手中濃如鮮血般的龍華。
雙手緊了緊,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
抬頭望了望年輕人,沙啞著嗓子開了口:“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年輕人給衣褲翻了個面,以確保能在陽光和微風(fēng)下干得更快:“哦,確實有事兒需要你幫忙,等會兒幫我撈點兒東西?!?p> “從紫金流里?”
“嗯!我叫常春,你呢?”
……
兩個小時后,許翔和年輕人來到了隘口以南20里外的銅花鎮(zhèn)。
并沒有著急去打撈什么東西,常春看了看走路打晃兒的許翔,準(zhǔn)備先讓他吃點兒東西再說。
于是,在銅花鎮(zhèn)上的飯館里,許翔吃到了三天來第一頓飽飯。
許翔狼吞虎咽的樣子讓常春唏噓不已:“慢點兒,沒人跟你搶?!f你呢!優(yōu)雅一點兒!”
許翔腹誹:“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而且,你穿個大褲衩的樣子就優(yōu)雅了?”
這些話是不能說出來的,常春對自己有恩,是自己的恩人。
這滿滿一罐龍華,這頓豐盛的飯菜,都是人家給的。
沒有常春,自己現(xiàn)在還不知道……
心念至此,許翔梗著脖子咽下一大口饅頭,一句話沖口而出:“我以后就跟著你混了!”
“哈哈哈,我還不知道跟著誰混好呢!我只是個小嘍啰?!?p> “那也比我強(qiáng)太多了,你看我?!痹S翔平攤雙手,一張滿是污漬的臉,被汗水和淚痕沖刷得白一條黑一條,落魄又狼狽:“我就像個叫花子?!?p> 常春放下筷子,眼睛盯著許翔:“你在大隘谷里放牧骨龍的時候我見過,水平不錯,你有家傳精要吧?”
許翔一沖動,差點兒把自己那個幾乎空掉的水晶罐拿出來扔到桌上。
忍了又忍才憋悶地苦笑道:“我家傳的只有一個快空了的老舊水晶罐。”
常春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地道:“我明白了,你是天敏者?!?p> “什么意思?”
“就是天生對龍華敏感的那類人?!?p> “……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說法兒?”
常春淡淡地笑了笑,因為年齡相仿,常春沒有擺譜的欲望:“你沒聽說過的應(yīng)該還有很多,我也只比你多知道那么一點點?!?p>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許翔覺得自己真的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放下筷子,揉了揉臌脹的肚皮:“總之,今天要多謝你了。”
“謝什么,說實話,我只是看不慣黑甲武士跋扈而已?!?p> “……本來我以為你會用長劍或者拳腳狠狠地教訓(xùn)他們一頓?!?p> “功夫?我不會?!?p> “什么?!沒有功夫你就敢進(jìn)大隘谷?就敢正面硬剛黑甲武士?”
常春似乎被許翔問迷糊了,眨巴眨巴眼睛:“……收拾黑甲武士一定要用功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