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國公還朝

　　清晨，微風(fēng)，玲瓏宮里翠鳥啁啾。

　　長夏公主端坐榻上，手掐繡繃，粉嫩小臉上滿是認真，一針一線繪繡鴛鴦?？墒抢C著繡著，公主小嘴兒噘起，情緒全無的將繡繃輕摔在榻。

　　她曾對胡榮說，成天繡鴛鴦卻從沒見過鴛鴦，結(jié)果胡榮給她找來一對，她喜滋滋去看?？催^之后公主很是傷心，悶悶不樂，繪繡心情消失大半。

　　在公主印象里，雌雄鴛鴦應(yīng)該都是一樣的，現(xiàn)在才知道，鴛為雄鳥，鴦為雌鳥。鴛，羽翅鮮艷，絢麗奪目，是公主印象中鴛鴦的模樣?？赡区剠s遜色很多，像水鴨一般。

　　“這算什么嘛，雌雄不分的?！惫鲬Y氣模樣，指著剛繡上的鴛鴦，抬頭對胡榮道：“合著，以前我繡那些成雙成對的，竟都是雄鳥兒。大家都蒙騙我，說我繡得好，繡得對，比那王繡工繡得還要好。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一群老老小小的，都是合起伙來騙我的?！?p>　　長夏公主生性溫柔，說話慢悠悠的，即便發(fā)脾氣，看起來也像是撒嬌。

　　胡榮一笑道：“公主有所不知，以前戲班子里沒有女子，坤角也都是男子扮的?？磥恚@鴛鴦也講究這個?！?p>　　公主噗嗤一笑道：“還把我當(dāng)小孩呢，竟說些哄人的話。”

　　另外一名小公主，尚未有封號的趙瑛，七八歲的樣子，穿著錦衣小襖兒，兩腳站在地上，雙臂臂彎壓在榻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姐姐繡鴛鴦。見姐姐突然不繡了，與胡榮講話，她歪頭聽著。

　　待長夏公主的話說完，趙瑛指著繡了大半的鴛鴦道：“太后也是這般繡的，只不過一個是紅翅，一個是藍翅?！?p>　　長夏公主道：“現(xiàn)在你還總往長秋宮跑嗎？”

　　趙瑛搖頭道：“皇后不讓去的，我已好久沒去過?！?p>　　長夏公主點頭道：“乖小瑛，以后姐姐走了，你就去別的姐姐屋里玩。總之別去長秋宮。”

　　趙瑛苦著臉，憋著嘴，欲哭貌：“皇后為何不讓人家去太后屋里玩？我想太后了，嗚嗚?！?p>　　長夏公主所在玲瓏宮，距離長秋宮只有一墻之隔。

　　玲瓏宮里傳來小女孩的哭聲，不久后，長秋宮那邊傳來太后的嚎哭聲。

　　每隔一段時間，就能聽到這慘叫般的哭聲，伴隨著一些胡言亂語，諸如：天德皇帝是被我掐死的！我把天德皇帝砍成兩半，藏在躺柜里！云云。

　　哭聲凄厲瘆人，言語瘋狂血腥，聽得人脊背發(fā)涼。

　　聽到太后哭聲，趙瑛立刻就不哭了，鉆進姐姐懷中，一臉驚恐之色。

　　不多時，聽到小太監(jiān)呂石的咒罵聲，太后的哭聲漸漸止住。長夏公主嘆了口氣，站起身，向長秋宮方向望去。望見皇后的陪嫁婢女王濛大踏步走進飛香殿，不知與太后說了些什么。

　　就好像王濛送去了靈丹妙藥，從那以后太后就不怎么嚎哭了。聽長秋宮的宮女說，現(xiàn)在韓太后臉上還能見到一些笑容，不像以前那般，要么瘋瘋癲癲，要么愁苦著臉。

　　長夏公主有些好奇，王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直到有一天，唐皇后宣長夏公主去安寧宮午餐，席上聽說韓聽君上書辭官，皇帝已準(zhǔn)；酆王趙蒙最近連續(xù)干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皇帝說趙蒙嘩眾取寵，不堪大任。從那以后，太后的瘋病就有所好轉(zhuǎn)。

　　雖然長夏公主還很年輕，但已經(jīng)從這些事里嗅出一些暗斗的味道。

　　“安國公就快回來了，不知公主準(zhǔn)備得如何？”唐皇后和顏悅色的道了一句。

　　雖然皇后微笑，可長夏公主卻很局促，表情生硬的勉強一笑道：“都準(zhǔn)備好了。”

　　就在今天早晨，唐皇后帶領(lǐng)一群惡奴，突然闖入西門貴妃所在棲鳳宮，高聲訓(xùn)斥。言說西門玄月不知羞恥，昨夜侍寢，致使皇帝傷了大力，害得皇帝今日早朝萎靡不振。若不知收斂，下次還敢再犯，本宮要鞭責(zé)與你！

　　唐皇后之嚴厲，是前所未有的。

　　以前宮里斗得也很厲害，可那時候妃子們都是暗斗。比如跑到皇帝耳邊小聲遞話；又比如聚會時言語隱晦的互相拆臺?？蛇@唐皇后卻是明刀明槍，把那西門玄月罵得抬不起頭來。西門玄月委屈，大哭。

　　“那就好。”唐昭指著幾個打開蓋子的箱子道：“這些都是我給你準(zhǔn)備的嫁妝，不比任何一位公主的嫁妝少。另外國公府那邊也已安排妥當(dāng)，給你修了新樓?！?p>　　稍微停頓，唐昭問：“除了這些物件，你還需要什么，盡管與我說來?！?p>　　長夏公主道：“皇后體恤，盡皆完備，什么也不缺了?！?p>　　唐昭點點頭道：“你身邊婢女、太監(jiān)，可有要帶走的？”

　　長夏公主道：“皇兄有言在先，將胡榮帶走?！?p>　　“哦？”

　　……

　　安國公唐瓊勝利還朝。

　　聽聞勝利消息，百姓們自發(fā)的涌向城外，迎接這位戰(zhàn)功彪炳的老將軍。

　　說他老，其實并不甚老，四十九歲的人，頭上不見一根白發(fā)。濃眉虎目，精神矍鑠。金盔金甲大紅將軍氅。大將軍端坐馬上，威風(fēng)凜凜。

　　聽那山呼海嘯的叫好聲，安國公喜上眉梢，向道路兩旁的百姓招手。

　　這種熱烈的氣氛，從城外三里一直延續(xù)到清化坊。為迎接安國公，唐氏一眾老爺、公子、夫人、小姐集體出動，坊外街上，列立兩旁。

　　當(dāng)唐梅見到爹爹威風(fēng)模樣，不禁驕傲起來，面帶得色，向身旁蘇瓶看了一眼。蘇瓶被唐梅拉來看她爹，一如往常不緊不慢，似笑非笑。

　　不久后，安國公進入司馬大殿，唐氏高層先要開一個短會，會議結(jié)束，安國公換了衣裳，在書房見客。

　　安國公長途歸來，除非特殊要緊事，否則不見外人。此時坐在司馬大殿里排隊等待見國公的人，十幾個，都是唐氏族眾。唐寬已經(jīng)進去，下一位便是唐梅，唐梅看起來有些緊張。

　　話說，兩年前因為頂撞，被她爹揍了一頓。這么久了，父女二人還沒說過話。今日對唐梅來說，算是一次破冰之旅。

　　門開了，唐寬笑著走出半步，向外招手。

　　看樣子，唐寬不會離開書房了，因為下面的事都與經(jīng)濟有關(guān)。

　　輪到唐梅了，可唐梅剛站起來，只見一人大踏步走了過去，搶在前頭。

　　一看，是五公子唐劍。

　　真是惱人，唐梅剛要喝呲，只見唐劍沖她作揖擺手，只說自己有急事，小妹你就讓我先進去吧。唐梅又氣憤地坐了回去，抱著肩膀慪氣。

　　唐劍走進書房，恭敬行禮：“恭喜父親……”

　　唐劍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唐瓊道：“休要廢話，直接說事。”

　　唐劍略感尷尬，可來不及多想，便道：“打通河西商道，西域商人必然絡(luò)繹不絕。其中一部分商人會在長安落腳，還有一部分會來到洛陽。兒以為，不如把那些想來洛陽的西域商人攔在潼關(guān)以西。我們唐家出錢買下他們的貨物，再由我們賣到洛陽來?！?p>　　唐劍所說本是張虎的主意，他以為此法不錯，滿懷期待，卻聽唐瓊道：“胡鬧。”

　　唐劍瑟縮，呆立當(dāng)場。

　　唐瓊扭頭問唐寬：“老四，他這主意與你說過？”

　　唐寬急于撇清關(guān)系似的立刻道：“聞所未聞?！?p>　　唐瓊對唐寬道：“你不必急著說不是，生怕被連累似的。即便是在軍中，只要我還沒拍板，就允許眾將暢所欲言，決不能阻塞言道。老五這主意雖然不妙，但也是為家族考慮，這是值得稱道的?！?p>　　聞言，唐劍如釋重負般呲牙一笑。

　　唐瓊盯著唐劍道：“你若不想賦閑在家，那你就去西域。唐坤已拿下交河城，他和唐鼎兩路出擊，還要繼續(xù)西進。你去交河，籌辦安西都護府相關(guān)事宜。我告訴你，我的錢不多，你好好用著。若敢貪用，我定不饒你?！?p>　　覺得讓唐劍自己去不放心，唐瓊問唐寬：“林桐何在？”

　　唐寬立刻道：“已返武威?！?p>　　唐瓊道：“書令一封，讓他去交河，給老五當(dāng)副手?！?p>　　以前，或許真的是為了照顧與齊王的關(guān)系，唐瓊不讓唐劍參與軍事?？蛇@次，竟然一竿子就把唐劍支西域去了。

　　也不知安國公如此安排，是否說明形勢有變。

　　可無論什么形勢，現(xiàn)在五公子都是心花怒放。留在家里，成天面對那個母老虎，真是受夠了。他喜笑顏開地走了出來，路過唐梅時笑嘻嘻道：“小妹，今天老爹心情不錯，你快去與他說話吧。記住呦，這次不能再頂撞，否則還要打屁屁。”

　　“要你管！”唐梅站起身，給唐劍一個大白眼：“煩死你！”

　　唐劍笑嘻嘻地走了，可不久后，他聽到一個消息，如聞噩耗。唐瓊決定，讓五公子夫人唐趙氏，跟隨唐劍一起去交河城。

　　當(dāng)然，這不是老公公為難兒媳婦，而是那位齊王嫡長女的主意。

　　得知如此，唐劍好懸沒一屁股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