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jìn)入晚春后,人們對木炭的需求就逐漸變少了。不過酒樓對此的需求依然還是有的,食客們喝燒酒、煮茶、吃湯鍋,還是會用到這些木炭的,只是要的量不會太多。宋福雖然也定期通過陳干娘往黃府送一些木炭,但是已經(jīng)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有一個滿足飽腹的收入了。有幾次陳干娘偷偷多塞錢給宋福被黃夫人知道了,陳干娘便不再敢多給宋福一文錢了。
這一天,宋福給黃府送完一筐木炭后,還剩下一筐未賣出去,他又開始發(fā)起了愁來。無奈地他不知不覺又來到柒院橋旁,還是那個地方,他放下肩上的木炭,坐在一旁不叫賣不吆喝。
遠(yuǎn)方豐樂樓里鼓瑟吹笙,傳來陣陣歡聲笑語。一定又是哪位文人墨客在把酒言歡,或是哪位商業(yè)大亨在宴請賓客,亦會是某個官場紅人在接受眾人捧月相加恭賀。不知道為什么今日楊夢姬特別高興,于是便多貪了幾杯酒。這酒一上頭啊,人的興致便提了上來,又是唱吟,又是對詩,在場的賓客無論地位高低,身份貴賤都敗倒在了眼前這位既有才華又有風(fēng)韻的女子的面前。
“哎,楊姑娘,我們都見過你唱歌,彈曲兒,也吟過詩作過畫,卻唯獨(dú)沒有見你跳過舞。我聽說,你們豐樂樓的姑娘,個個都能歌善舞。我想,你作為豐樂樓的頭牌官姬,這舞美定時超群呀?今兒個,大家都很高興。楊姑娘,可否賞個臉給我們來一段?”
說話的人,是京都有名的官宦子弟蔡周,作為今晚最尊貴的客人,在場的所有人簡直賣足了笑,拍足了馬屁。眾人見京都大佬都發(fā)話了,便紛紛起哄。真是千呼萬喚??!很快現(xiàn)場的氣氛便被眾人推到某個至高點(diǎn)的時候,
而此刻的楊夢姬本來正準(zhǔn)備往嘴里送一杯酒的,立馬停了下來。她沉默了一會,什么也沒說便將手中的一杯酒一飲而下。
蔡周一看楊夢姬沒搭理這茬,心想這是不是禮數(shù)不夠?于是,他便招呼身邊的下人端來兩托盤的銀子豪氣地擺在了楊夢姬的面前。可惜,楊夢姬看也未看,繼續(xù)飲下了一杯酒。
“怎么,楊姑娘嫌少?”說著,蔡周又命令下人端來兩盤金銀首飾。周圍的人尤其是那些從未見過這么多錢的人,盯著桌子中間那堆閃閃發(fā)光的東西眼睛里也散發(fā)出了貪婪地光芒。
老鴇子看見如此多的錢,心里也開始蠢蠢欲動。便走到楊夢姬面前討好地說:“夢姬啊,你看,今兒個蔡老爺賞臉來到我們這個豐樂樓。趁著大伙高興,要不你就給大家稍微地跳一段吧?”
楊夢姬依然保持沉默,一口飲下手中的那杯酒后,便起身站了起來。她對著大家說:“各位老爺,夢姬今日貪杯太多,有一些不舒服,就先行告退了?!闭f完,楊夢姬向眾人行了一個禮,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面對楊夢姬的冷漠,蔡周頓時便大發(fā)雷霆。要知道,在京城可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讓自己下不了臺,更何況是一個區(qū)區(qū)的官姬呢。老鴇子見狀趕緊過來打圓場,她太了解楊夢姬了,只要楊夢姬不愿意的事情,打死也是不會從的。
“站?。 闭f話的是夢梁府趙府的大公子趙培浚,這位趙大公子也是夢梁府出了名的紈绔子弟。今晚的宴請,就是他做東。這位出生名門望族的公子爺,自然把面子和情誼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今晚?xiàng)顗艏绱藪吲d,自然是不給他趙培浚的面子。
“豈有此理,好大的架子!竟然不給我蔡兄一個面子?!敝灰?,趙培浚大步跨到了楊夢姬的面前,一下子就將手里的一杯酒潑全部到了對方的臉上。頓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而此時的楊夢姬強(qiáng)忍著內(nèi)心地委屈,努力保持著外在的平靜,頭也不回地便離開了。
眾人看著楊夢姬離去的背影都傻眼了。他們知道豐樂樓的頭牌非常有個性,今日得以親眼相見,才知道此女子真是名不虛傳。
“大老爺,您消消氣,別傷著了您的身子?!崩哮d子趕緊給蔡周和趙培浚斟上酒,“楊姑娘不愿意跳,我們這里還有關(guān)姑娘,柳姑娘,秦姑娘?!闭f著,老鴇子便趕緊招手讓這些姑娘們圍了過來,然后繼續(xù)說:“她們也是我們這里出了名官姬,個個跳舞翥鳳翔鸞?!?p> “我只要她跳舞!”蔡周瞟了一眼面前的幾位姑娘,指著楊夢姬遠(yuǎn)去的方向堅(jiān)定不移的說。連京城來的大老爺也如此執(zhí)著地要楊夢姬,關(guān)柳秦三位姑娘心里自然有了更多的不甘。
“大老爺,您消消氣……”
“不行,今兒個我非要她跳舞!”
“大老爺,我們這位楊姑娘啊,什么都好,就是生性脾氣怪癖。今天她惹您生氣了,我先來給您陪個不是?!闭f完,老鴇子便飲下一杯酒。
可惜,蔡周根本不買賬,揚(yáng)言道:“要是楊夢姬今天不出來跳舞,就要砸掉這家店。”
老鴇子一聽,心里一震。面前這位京都大佬著實(shí)不好伺候,聽說家里還是京都的一個大官,那這更不好惹。但是,她很快便又恢復(fù)了平靜。這些年,她什么場面沒見過,什么人物沒見過。于是,老鴇子便笑盈盈地湊過來對蔡周說:
“大老爺,要是能讓您解氣,砸了這店,我一點(diǎn)也不會心疼。今天您到我這兒不是來開心的嗎?要是最后讓您老人家還帶著氣走,可不是咱們的不好?您和各位老爺們先喝酒,喝酒才是咱們今天的大事。一會啊,我去跟楊姑娘說,讓她出來給您賠禮道歉?!?p> 蔡周一聽老鴇子這些說辭,頓時心里暢通了。老鴇子見大老爺臉上的怒氣降下來了,趕緊行禮離開。
“她楊夢姬算什么東西,什么好事總是被她搶了,讓我們這些姐妹們跟著坐冷板凳?!?p> “就是,要不是她,咱們姐妹今天定是能在眾人面前出彩?!?p> “她楊夢姬不是挺有本事的嗎?今晚怎么被人潑酒了。還不是因?yàn)樗v!”
“就是,就是,她就是命賤,有這么好的大老爺賞識,還不知足?!?p> 楊夢姬的這一出不僅讓今日光臨的大老爺們不開心,也令豐樂樓的那些官姬們沒有被寵幸的機(jī)會。楊夢姬聽見了這些,卻從不在意。而她身邊的丫鬟玲珠看見自家小姐被人在后面說道,自然不服氣,馬上跳出來指著那兩個在背后嘀咕的官姬臭罵一頓。
“你們這兩個臭婆娘,嘴給我放干凈點(diǎn)!你們是什么東西,敢在背后嘀嘀咕咕說人壞話!再說,我就撕爛你們的嘴!”
那兩個官姬見玲珠惡狠狠地站在門口指著她們罵,頓時閉了嘴。等玲珠轉(zhuǎn)身離去,她們便又繼續(xù)嘀嘀咕咕,只要玲珠扭過頭來,她們也像驚嚇的小鳥,不敢吱聲。
老鴇子來到楊夢姬的房門前,見門緊閉著,她想了想還是輕輕地敲了敲門,然后小心翼翼地朝屋里說道:“夢姬啊,你是在屋里嗎?”說完,并側(cè)耳傾聽屋里的動靜,她知道楊夢姬就在屋里。
“夢姬啊,你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我去給你端一碗醒酒湯?”屋里依然沒有人回應(yīng)。老鴇子心里特別清楚,現(xiàn)在過來勸楊夢姬出去給那些大老爺們賠禮道歉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她便無趣地離開了,她在心里開始盤算一會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外面的那些大老爺們。
此時,躲在屋里的楊夢姬又在做什么呢?剛才被潑酒后,她確實(shí)清醒了,清醒地看清了面前這些紈绔子弟的真正面目,在他們這些人的眼里,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便是樂趣。沾著一身酒氣,她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誰也不想見。
窗外的街市依然車水馬龍,人聲鼎沸,而那平靜的五丈河河畔以及那隨風(fēng)舞動的楊柳則是唯一撫平她內(nèi)心波瀾的凈地。她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吹來的和風(fēng),里面有水、草、土、市井氣,還有那平凡地人情味。遠(yuǎn)方的天際掛著一輪似月非月的圓子,透著柔和的光,照在大地上之上。倘若人如樹上的小鳥能展翅高飛的話,她定會撲打著翅膀,飛向那幽靜的遠(yuǎn)方,越遠(yuǎn)越好??上В约翰皇侨跟L,也沒有能展翅飛翔的本領(lǐng)。她看著面前籠中的斑雀,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蓱z的籠中之鳥,每天過著“富足”的生活,早就沒有了飛翔的動力??峙滤缇屯浟嗽?jīng)的那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生活了吧。遙遠(yuǎn)的河面上是誰泛著舟在夕陽之下吹著洞簫。在這幽靜地樂聲中,她不小心打了一個盹……當(dāng)她突然清醒過來時,目光意外地落在了橋邊一個賣木炭的青年身上。
又是他,依然傻傻愣愣,總與這個世界有種格格不入的樣子。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嘴角輕輕上揚(yáng)了一下。是的,那是笑。
楊夢姬遙望遠(yuǎn)方發(fā)呆。
“玲珠……”楊夢姬招呼道。
“來了,小姐?!?p> 楊夢姬朝玲珠耳邊低語了幾下,玲珠便心領(lǐng)神會地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便笑著離開了。
此刻,豐樂樓里正因?yàn)閯偛艞顗艏Ь芙^跳舞之事熱鬧了起來。老鴇子面對這個局面也是沒了招,眼看趙公子就要命令手下來砸店了。就在這關(guān)鍵時刻,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人。他風(fēng)度翩翩平,穿著雍容華貴,后面還跟著幾個男丁。老鴇子一看,便斷定此人絕非普通之人,但是她在夢梁府的上層圈子混跡這么多年,卻從未見過此人。
蔡周一見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人,立馬把剛才的事拋到九霄云外了。他命令下人將自己的擋住,然后找機(jī)會偷偷地溜了出去。老鴇子見此爺一出現(xiàn),這京都來的蔡老爺便立馬變了個人。心想,面前這位公子一定是身份地位更加尊貴的人吧。此刻,她心中突然對這個陌生的公子爺升起了一份感激之情,要不是他的出現(xiàn),她也不知道剛才本來棘手的局面該如何收場?于是,老鴇子趕緊熱情地迎了上去。
面前這位“身份更加尊貴”的公子爺呢,名叫都南青。他的父親是京都大名鼎鼎的正二品官員參知政事都玉。這個參知政事是朝廷最高政務(wù)長官之一,與同平章事、樞密使、樞密副使合稱為“宰執(zhí)”。作為副宰相,其根本目的是為了削弱相權(quán),增大皇權(quán)。而剛才那位蔡周大公子呢,其實(shí)是京都正二品最高軍事長官太尉蔡庸的長子。這個都南青和蔡周年同年出生,均處于加冠之年(二十歲)。他們雖然同是京都名門望族,從小接受同樣等級的教育,但是這兩個年輕人卻生性頑劣,從小到大一直在“打”。爭強(qiáng)好勝的他們一直在找機(jī)會要跟對方一決高下。這不,上個月這兩位京都大公子,因?yàn)橐恢惑坝帧百€上了”。誰輸了,誰就需要從對方的胯下鉆過去,結(jié)果蔡周大公子輸了。作為堂堂的太尉公子,怎么可能在眾人面前接受這奇恥大辱的羞辱呢?所以,剛才他一見都南青進(jìn)來便趕緊躲。一時間,豐樂樓又恢復(fù)了原來祥和熱鬧的面貌。
宋福將面前的木炭擺了又?jǐn)[,調(diào)了又調(diào),一塊塊焦黑的木炭像一個個士兵整齊地排列在竹筐中。到底是哪里還不夠盡善盡美呢,讓路過的行人無法停駐腳步來低頭看它們一眼?哎,也許它們正如自己的處境,生不逢時,難以實(shí)現(xiàn)生命的價值,宋福想。
他時刻盯著周圍路過的行人,只要有人路過他的竹筐,他便會小聲地喊一聲:“賣木炭嘍?!笨上穆曇艟拖駨牡乜p里鉆出來的螞蟻一樣,被人踩在腳下。這時,肚子里正發(fā)出抗議地呼喊,哦,他這才清醒過來。從早到現(xiàn)在,自己滴水未沾,顆糧未食。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望向了斜對角的包子鋪,嘴里的唾液一次次填充著整個口腔。又大又白的包子,還冒著熱情呢,咬一口下去,里面的餡一定香得流油。他摸了摸身上的銀錢,不過十文錢罷了,這是自己的全部家當(dāng)。如果用了,今天就無法買面回家了。他糾結(jié)了很久,最后還是走向了包子鋪。他想,自己不能再倒下了,要是自己也倒下了,那整個家便塌了。
玲珠來到柒院橋發(fā)現(xiàn)哪里有什么賣炭的青年?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包子鋪門口放著一挑擔(dān),里面裝著滿滿的木炭。她走了過去,發(fā)現(xiàn)一個又臟又臭,皮膚黝黑的青年正蹲在墻角大口地啃著兩個饅頭。玲珠心想,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為什么會對面前這個骯臟地窮小子感興趣呢?
“喂,賣木炭的?!绷嶂槌胃:暗?,她見對方?jīng)]有理會自己,便生氣地提高嗓音朝對方喊道:“喂,跟你說話呢,你是不是耳聾呢?”
宋福這才意識到有人在跟自己說話。他抬頭掃視了一下面前這位姑娘,她一身對襟清白色長衣,頭上扎著一對俏皮的發(fā)髻。
宋福什么也未說,繼續(xù)低頭咬著手里的饅頭。
“哎,你這人怎么這樣?主動找你買炭來的,怎么跟欠你錢似的?!绷嶂榉浅鈶嵉卣f,她兩手叉腰,站在那里瞪著眼看著宋福。
宋福一聽原來對方是來買自己炭的,便放下手中的饅頭,靜靜地看著對方,不語。
“榆木腦袋,還不快跟我走!”玲珠說完便扭頭就走。宋福趕緊起身,他將還未吃完的饅頭一口全塞進(jìn)了嘴里,再用臟黑的手擦了擦嘴,然后挑起擔(dān)子便追了過去。
他們從街市的一條小胡同繞到了豐樂樓的后門。這是專門供雜役同行的便道。
“你在這里等一會?!?p> 宋福遵從玲珠的指示,老實(shí)地站在院內(nèi)等待。此時,站在樓上木窗旁邊的楊夢姬輕輕地掀起了窗紗的一角,靜靜地望了下去。玲珠上樓在楊夢姬耳邊低語了幾聲,楊夢姬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后,楊夢姬又朝玲珠耳邊低語了幾聲,玲珠領(lǐng)會地點(diǎn)點(diǎn)頭便又離開了。
很快玲珠便重新回到一樓,她對面前的“賣炭翁”說:“我們小姐說了,最近想喝幾杯溫酒。所以,我們只要兩塊木炭,這是買木炭的錢。”
玲珠說著便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銀錢遞到了宋福的面前。
宋福一聽,噌的一下,火便上來了。此刻,他覺得自己是在被人戲弄。他極力地克制著自己心中的怒火。二話沒說,挑起擔(dān)子就要離開。玲珠一看,便慌了神,她看了看樓上的楊夢姬。楊夢姬也被面前的這一幕嚇了一跳,她朝玲珠揮了揮手,玲珠便連忙上前攔住了宋福,說:“哎,你這人怎么這樣?”
“不賣了!”宋福終于吐出了一句話。
“為什么不賣?賣木炭不就是跟賣包子一樣嗎?人家要多少,給多少啊?!?p> “不為什么?”宋福不客氣地回答道。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奇怪,你跑出來賣木炭,現(xiàn)在卻不賣。你這不是成心的嗎?”玲珠也很生氣。
“起開,別擋道。”
“我就擋,就不讓你走?!?p> “你是強(qiáng)盜嗎?光天化日之下,把我關(guān)在你們這里,想要干什么?”
“你現(xiàn)在在我們的地盤,就得聽我的!”
宋福沒有理會對方,執(zhí)意要離開??上В瑢Ψ桨驯緛砭托〉脑洪T堵得死死的,他根本無法離開??粗媲斑@個刁鉆蠻橫的姑娘,宋福非常生氣,但是又不好意思向?qū)Ψ絼邮?,搞得他騎虎難下。
“玲珠……”就在局面僵持著雙方互不相讓的時刻,背后傳來一個柔美的聲音。
宋福忍不住轉(zhuǎn)過身去。此時,一個女子正從樓上走下來,她妍姿艷質(zhì),舉止端莊大方,眼睛如一汪秋水深情而媚人。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出了神。
“小姐,這個愣頭青現(xiàn)在不賣木炭給我們了?!绷嶂榇舐暤爻瘲顗艏R報道。
“不得無禮!”楊夢姬呵斥道,然后走到宋福面前說:“這位公子,這丫頭嘴不饒人,還請公子見諒。玲珠快把路上開?!?p> 楊夢姬發(fā)話了,玲珠只好讓開了道。
楊夢姬看了看對方肩上的那擔(dān)木炭,然后說:“公子,您這木炭看起非常不錯,可否買給我?!?p> 宋福傻傻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未說。
“喂,木頭,我家小姐在跟你說話呢。”玲珠朝對方喊道。這一喊,宋福終于回過神來。
“公子,你的木炭能賣給我嗎?”
“要是都要,我就賣。”
“都要?!睏顗艏斓鼗卮鸬?。站在旁邊的玲珠一聽,嚇了一跳,趕緊小聲地提醒說:“小姐,我們買這么多木炭干什么,你又不喝溫酒?”楊夢姬給了她一個眼神,玲珠便立馬閉上了嘴巴。
宋福將肩上的一擔(dān)木炭倒在了一件小屋子里,拿到錢后,他數(shù)了數(shù),發(fā)現(xiàn)多了兩個銅錢,便立馬退還了回去,然后拿著空空的竹筐離開了。
望著宋福遠(yuǎn)去的背影,楊夢姬忍不住噗呲笑了起來。
“真是一個大傻豬,多給他幾個錢還不悄悄地收著?!?p> “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愛占小便宜?”
“哎,小姐,我哪是這樣的人。”
“現(xiàn)在這樣的大傻子真的太少了……”
“小姐,你該不會是看上了這個窮小子了吧?”
“你胡說什么呢,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闭f著,楊夢姬便伸手要去捉玲珠。
玲珠一邊躲,一邊說:“小姐,你的臉怎么變得這么快,剛才對那小哥還溫柔體貼呢,對我,卻是如此的粗暴?!?p> “你還胡說,看我怎么收拾你?!?p> 自那以后,楊夢姬便喜歡悄悄來到窗前遙望著柒院橋那邊的一個角落。不知道為什么,每當(dāng)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只要看見這個熟悉的身影,就能找回屬于自己的寧靜。在她的臉上也時常會綻放出喜悅地笑顏。她每次都會把對方的所有木炭全部買下,即使是在已經(jīng)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
不知不覺,木炭已經(jīng)堆滿了一整間屋子。
有一天,楊夢姬發(fā)現(xiàn)柒院橋那個身影突然消失了,怎么盼星星盼月亮也盼不回來。她感覺內(nèi)心空落落地,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