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倏忽十年

　　“……”

　　……

　　待到眾人將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梳理清楚之后，老婆婆手中拐杖輕輕一點，姜乾就“看到”有一縷幽光從杖底滲出，迅速鉆入泥土中并四散開來。

　　很快，被他稱作“捕鳥草叢”，被他們稱作噬生魔蘭的怪草所有根須都升起了淡淡煙氣，并如同燃燒的線香順著根莖迅速向上。

　　轉(zhuǎn)眼間，整株怪草都已經(jīng)化作一縷飛灰，地下的埋藏在泥土中，地上的則隨風飄散。

　　“好了，咱們這就走吧?！崩掀牌诺?。

　　說著，她似乎想起什么，扭頭對一直扮木訥的青年道：“我看你眼神一直在這些靈果和那幾株桃樹上打轉(zhuǎn)，有想法？”

　　青年憨憨一笑。

　　倒是沐寒月笑著接話道：“他是想著將這幾棵桃樹移栽到我的小院旁邊，添些景致風味，也難得這孩子這么有孝心，這時候都還沒忘了這事。”

　　青年繼續(xù)憨憨一笑。

　　其他人見這對活寶師徒當面演起來了，心中好笑，卻也并不點破，老婆婆反而笑道：“有想法那就去弄……不過，須記得本門宗旨，事不可做絕，緣不可占盡?！?p>　　事不可做絕，與人與己一線生機；緣不可占盡，與運與天一線余地。

　　青年會意，最終，只有兩棵初階靈根的桃樹進了他的納物袋，另外三棵卻被他留了下來，九星劍氣果他也留下了兩顆，至于其最終是被鳥獸享用還是落地化為種子，那就不關(guān)他的事了。

　　來也匆匆，去也干凈。

　　除了噬生魔蘭和其背后的那些故事，這片區(qū)域本身，沒有絲毫值得他們重視的地方，至于這所謂清靈之地，也不過是在這蠻荒地界才顯得珍貴，所以，做完一切后，一行人沒做絲毫停留，飄然遠去。

　　……

　　自這行人離去后，姜乾便陷入長久的沉默。

　　按理，他是應(yīng)該感到慶幸的，全程見證了這個烏龍事件的始末，對于這行人那歪到天際的推理結(jié)論，姜乾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只有警醒和僥幸。

　　除了自己這個“幕后之人”他們因為實在缺乏了解而指錯了方向，讓這個世界內(nèi)的某些人背了鍋之外，自己所做的一切，幾乎都已經(jīng)被拿到了放大鏡下觀看。

　　因為對這個世界缺乏了解，很多他自認為隱蔽的舉動，看在有心人眼中，卻是如此的醒目。

　　唯一應(yīng)該慶幸的是，“避雷針計劃”居然真的起到了作用，“捕鳥草叢”或者說噬生魔蘭起到的作用居然如此之大，幾乎替他扛下了所有的“雷”。

　　可這也警示著他，現(xiàn)在的他可拿不出第二個“避雷針”，若已經(jīng)被“處置妥當”的此地再顯出異常處，接下來會面對什么局面他實在不敢想象。

　　所以，哪怕心中有很多想法，他也很明智的按捺下所有心思，讓這片區(qū)域內(nèi)的一切都顯得正常而普通。

　　哪怕當僅剩的兩顆九星劍氣果成熟，吸引來大量鳥獸，最終成為一鳥一獸的腹中之物，他都沒有采取任何舉動。

　　姜乾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蕩孤寂，原本還算熱鬧的區(qū)域之內(nèi)，現(xiàn)在只有韭齒草與三棵野桃樹與他相伴。

　　嗯，另還有一個外來物，便是那位沐寒月為了最大程度發(fā)揮出所有陣盤的威能，將之完全與這方區(qū)域的虛空相合。

　　這些人臨走前還討論過這事，那位手執(zhí)拐杖，明顯以一行人話事者自居的老婆婆用拐杖在那片虛空點擊了一陣，然后笑瞇瞇的對眾人說：“既然取不走，我就廢物利用，將之徹底封隱于這片虛空，只要不受刺激，就不會被啟用，陣盤就不會有磨損消耗。”

　　不過，在姜乾的視界中，那些陣盤卻并無任何變化，還是“明目張膽”的懸在那里，只是其周圍的靈氣序列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

　　姜乾之所以變得如此老實，此物的存在也是個重要原因。

　　這天，姜乾終于還是忍不住悄悄做了點事，從地底巖石的庫存中，取了三粒靈草籽悄悄送至距離地面只有兩三公分的松軟泥土里。

　　另又在距離地面三米深、一個天然形成的只有足球大小的地下空腔中也放置了三粒靈草籽。

　　從始至終，這一切都是在地面之下悄悄進行，而且，動作都很輕微，雖然這依舊有些冒險，但他卻更不能承受失去時間的后果。

　　至于在地下三米位置也撒了三粒靈草籽，是因為他想做個對照實驗。

　　這次發(fā)生在地表的變故讓他心中萌生了一個新的想法，但這一切卻需要先通過這次對照實驗方可。

　　當六顆靈草籽同時“蘇醒”，開始同時孵化生機，最后又同時破土而出，姜乾的心就一點點穩(wěn)了下來。

　　“看來，接觸陽光或者地面上的其他事物，并非九星劍氣果成長的必要條件?！?p>　　當?shù)厣系叵铝w靈草幼苗都長出三片嫩葉時，狂風暴雨再次如約而至，地上三株幼苗無一僥幸，不是被沖走就是被打斷吹折。

　　至其徹底死亡的那一刻，姜乾都只是默默地看著，沒有任何要施以援手的想法，因為地底三株劍氣果幼苗雖因過量雨水的滲透而顯得有些狼狽，但大體來說，狀態(tài)居然還不錯。

　　“以后，你就單獨給我當鐘表使吧?！?p>　　這般想著，姜乾感覺距離地面三米依然不夠保險，意識將這個小小的地下空腔包裹住，然后用【念化虛實】能力，拉著這個地下小空間便往地底更深處移動。

　　穿過泥土，穿入巖石，最終，這個小空間停留在距離地面近十米的巖層深處，與外界徹底隔絕，三棵劍氣草安靜的生長在這個絕對封閉的空間。

　　為了防止劍氣草“窒息”死亡，姜乾還隨時監(jiān)測這個小空間內(nèi)空氣中一切物質(zhì)的變化，經(jīng)常都會“手動換氣”——意念包裹住一團空氣送入其中。

　　可以說，除了陽光這個因素他實在無法滿足外，這片小空間的一切都與地表無異，而劍氣草的狀態(tài)也表明，它一切都好，并未因此受到任何影響，姜乾這才徹底安心下來。

　　“按照那老太婆的說法，劍氣果的一次輪回，恰好就是一年的時間，所以，現(xiàn)在應(yīng)是我蘇醒之后的第九個年頭。”

　　隨著劍氣草的不斷成長，姜乾不得不一次次拉長小空間的高度，最初，他還只是在這個小空間本身想辦法，一個近乎球形的小空間，被他生生拉成了三根香腸，但隨著它們的成長，其與空氣的物質(zhì)交換也越來越頻繁，過小的空間會加大他“手動換氣”的頻率，這不僅無趣，而且過于頻繁的動作同樣加大了風險。

　　所以，他首次嘗試用意識包裹住一片地表之上的空間，一個大概有兩個足球那么大的小空間。

　　這片空間，沒有泥土和植物，只有空氣和虛空本身。

　　然后，這片小空間如同一個氣泡般被他輕易地移動到了地底，同樣沒入巨大的巖石之內(nèi)，原本只有一個足球大的小空間體積變成有三個足球那般大。

　　“居然真的可以！”這也是姜乾第一次做這種事，遠比他想象的簡單。

　　他反思為何這樣的方法以前沒想到，“還是被以往的思維定式束縛住了?！?p>　　而以他對這個半徑十米球形區(qū)域的敏銳知覺，清楚的感覺得，當他用【念化虛實】能力將一部分虛空拉入地底與原本的小空間融合成一個稍大的空間后，區(qū)域內(nèi)地表便整體向上升高了一絲。

　　這就像是往水中投入一塊石子后，水面自然上升一樣客觀自然。

　　這一瞬間，種種念頭在他心中升起，以往的某些思維定式在他心中轟然崩碎，區(qū)域內(nèi)的大地和天空，也從“大地”和“天空”變成了純粹的材料單元，他忽然有種抱著一整盒玩具積木，可以憑著自己的意愿將其隨意拼搭組裝成自己希望的模樣，甚至還可一次次推倒重來。

　　但姜乾理智的知道，除非自己真的不想活了，這些念頭在心里想想就好。

　　這一次，九星劍氣果的成熟沒有引來任何的鳥獸，因為其擴散的氣息被封阻在了厚重的巖層里，最后干脆被姜乾凝結(jié)成了一粒小丸，同樣封在巖石之中。

　　不知不覺間，第九年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去了，沒有任何波瀾，仿佛這片區(qū)域再次被人遺忘。

　　第十年，如約而至的狂風暴雨過后，地表積水才去不久，姜乾就猛地心中一震。

　　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地表附近，一個飄忽的人形幽影仿佛在水底潛泳一般，無聲的接近那三株野桃樹所在地面之下大概兩米深的位置。

　　他就這么停在那里，既不上去，也不往更低下去，就這么靜靜的懸停在那里。

　　“魔修？鬼修？邪修？”

　　姜乾猜測著此人身份，想要通過“閱讀”他的想法獲取更多情報，但他卻什么都沒看出來，就像伸手探進一人的口袋才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

　　就在姜乾猜測著此人身份、目的和現(xiàn)在這般詭異做法動機的時候。

　　又有一人貼地掠空而來，此人身形清瘦，長著一張馬臉。

　　此人來到野桃樹下，很機警的四下張望了一圈，而后才從納物袋中取出一塊銘著奇詭紋路的鐵牌恭敬的捧在手中，以真氣激發(fā)使之向四周虛空散發(fā)出隱晦的波紋，謙恭的道：

　　“稟尊使，玄衣座下第七峰廿五行走已達指定地點，恭候尊使大駕垂詢！”

　　姜乾看看地上鞠躬如儀的清瘦長臉男，再看看就在他腳下那個早已抵達此處、卻潛在土中始終未動的幽影。

　　自從清瘦長臉男抵達，藏在地下的那位便開始在地下繞著他轉(zhuǎn)圈。

　　同時釋放出一縷縷隱晦的波紋，將清瘦長臉男里里外外掃了數(shù)遍，謹慎到連根毛都恨不得翻起來檢查一番。

　　姜乾心中驚訝不已：“此界邪魔外道的行事作風這么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