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清濁同需
“如果,你們真的支撐不住,我允許你們撤回去。我給了開始,是否要結(jié)束,由你們自己決定。”
丟下這句話,青禾便與青雨御著法舟掠空而去。
聚居地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從欣欣向榮變?yōu)槌钤茟K淡,仝子義第一次發(fā)現(xiàn),凡民首領(lǐng)這個位置,遠比他以為的有挑戰(zhàn)得多。
他第一次為自己每次都能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為聚居地增加人口而后悔,“要是能少一半……甚至只有第一批人該多好!”
……
了解完區(qū)域內(nèi)的現(xiàn)狀,姜乾便將意識收了回來。
通過他自己的觀察,和從青禾青雨思維中讀取到的相關(guān)信息,他對紅塵氣的認(rèn)識已頗為深刻。
它最特別的地方在于,既不歸于清氣,也不歸于濁氣,而是間于清濁之間。
對修行人而言,無論正道外道,紅塵氣都近似于一種慢性毒藥。
譬如一座池塘,清氣是那澄澈的水,濁氣是底部淤泥,紅塵氣則是間于兩者之間混雜了淤泥的污水。
對清氣來說,紅塵氣太污濁;對濁氣來說,紅塵氣又太清澈。
無論正道外道,長期浸染紅塵,都會被“污染”;但另一方面,紅塵氣又是清濁之間的緩沖帶。
便是鍛鐵都需要反復(fù)淬水才能得到百煉鋼,修行亦是同理,無論正道修士,還是外道修士,想有大成就,“淬煉”也是必須的,可在自身還不夠強的時候淬煉過火只會把自己給玩成渣,如此一來,間于兩者之間的紅塵氣反倒顯得溫和起來。
這也是修士對待紅塵俗世的微妙處。
一方面,他們不愿與紅塵俗世有過多的糾纏羈絆,怕的是深陷其中,拔不出來,這也是青禾在察覺到自己對這里的情感超出了任務(wù)所需時,會如此果斷的離開。
另一方面,紅塵俗世中又常有修士活動的痕跡,有不少修為高到離譜,在他處可能終生難見的存在,卻很可能在市井某個轉(zhuǎn)角就遇見倆,一個是正道,一個是外道。
姜乾緩緩汲取著紅塵氣,感受其沒于意識深處后那微妙的變化。
漸漸地,一些新的感悟浮現(xiàn)心頭。
他用意識牽搭上一縷生氣,毫無反應(yīng),再去搭上一縷死氣,奇妙的一幕發(fā)生了,兩者同時消失不見,與紅塵氣的消失一般無二。
“于我而言,紅塵氣與生氣死氣并無不同,唯一特別的地方,只是它兼具清濁二性而已?!?p> “生氣為清,死氣為濁,單取一種,毫無反應(yīng),兩者同取,立刻吸收,因為在那一刻,清濁同在?!?p> “所以,要想進階天賦顯形,需要的并非某種特定的氣,而是只要能夠滿足清濁同在即可。”
哪怕沒有紅塵氣,甚至沒有生氣死氣,只要有一個正道修士再加上一個外道修士充當(dāng)清濁兩極的“電池”,效果是一樣的。
可正因為認(rèn)識到了這一點,姜乾反倒覺出紅塵氣與生死二氣的特別之處來。
紅塵氣自不用說,間于清濁之間,兼具清濁二性,根本不用考慮如何配對,只需一氣就可滿足他的需求。
生死二氣則最普遍,只要有生命的存在,哪怕是一棵草,一群昆蟲,就有生死二氣。
這是其他清濁之氣很難具備的。
“所以,要讓這天賦徹底顯形,只需要吸納足量的生死二氣或紅塵氣即可?!苯闹腥缡窍?。
區(qū)域內(nèi)現(xiàn)有三種氣,生氣最足,紅塵氣次之,死氣最少。
按理說,生死二氣應(yīng)該大體平衡才對,但死氣卻遠少于生氣,正是因為紅塵氣的存在。
本來,死氣沉凝滯澀,生氣輕盈靈動,一在下,一在上,各得自在,互不相擾。
可這多出來個紅塵氣,說沉凝吧,它比死氣輕盈靈動;說活潑吧,它比生氣沉重笨拙。
它就像一股上下四周亂竄的潛流,又像是掃帚,將本來安靜如淤泥般沉淀的死氣一點點向外驅(qū)逐。
而生氣卻因其本身特性,不受絲毫影響。
在那些凡民看來,這就是蠻荒瘴氣一點點被旺盛的人氣逐退,借助原本那小小一片靈地,他們在這瘴氣遍布的蠻荒強行辟出一片可供凡民安居的土地。
這是人類傳續(xù)的薪火戰(zhàn)勝了瘴氣遍布的蠻荒。
“死氣量少,由生死二氣配對才能獲取的收益也就少,而且,區(qū)域內(nèi)生氣變少,對這些凡民來說就是一場災(zāi)難。”
所以,紅塵氣便是最好的選擇。
出于謹(jǐn)慎,姜乾并沒有直接“大口吞納”,而是選擇身周紅塵氣比其他凡民更多的郭振作為“試點”。
此刻,仝子義、郭振等人正在棚舍區(qū)改造現(xiàn)場。
郭振儼然以“非仝家人代表”自居,正在就一個因“仝家人”的工作疏忽上綱上線,強調(diào)所有凡民是一家的理念,仝子義皺眉不悅,其他凡民心思各異。
姜乾把意識收束到只有針尖大小,插入郭振身周紅塵氣中。
如同口器刺入美味的鮮血中,繚繞在郭振身周的紅塵氣開始持續(xù)消失,很快,便減少到與周圍凡民相當(dāng)?shù)某潭取?p> “這還是我極力收束的結(jié)果,要是敞開了吸,豈不是只一口就能嘬個干凈?”
因是第一次操作,有些生疏,當(dāng)“意識針尖”被取走,繚繞在郭振身周的紅塵氣已經(jīng)低于此間凡民的平均水準(zhǔn)。
“這不會有什么問題吧?”姜乾想。
此刻,正在侃侃而談的郭振心中莫名生氣一股倦怠之意,本來鏗鏘的語調(diào)逐漸變得尋常,嚴(yán)謹(jǐn)?shù)恼f辭逐漸變得普通,那不時有力揮動的手臂懶得再動。
“我這是在干什么?”
“真的是好沒意思!”
他的心中,逐漸被這樣的念頭充斥著。
然后,郭振忽然就閉嘴不說了,對一臉懵逼的仝子義道:“……就這樣,你看著辦吧。”
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仝子義:“……”
周圍人:“……”
大家都不知道郭老頭吃錯了什么藥,怎忽然間就讓大家看不懂了。
郭振之心,路人皆知,可他接下來幾天的表現(xiàn),卻古怪得出奇,若非必要,他甚至都沒主動走出過自己的房間,不少凡民上門探望,問東問西,關(guān)懷備至,只覺聒噪的他直接閉門謝客。
姜乾“看見”,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繚繞在郭振身周的紅塵氣逐漸恢復(fù),他的心態(tài)也在一點點回到從前。
第五天,其身周紅塵氣恢復(fù)到此間凡民的平均水準(zhǔn)。
閉門在家、不理外事的他心中忽然生起一念:“也不知這幾天棚舍區(qū)的改建進展如何?”
此念一起,他直接大步出門,聚居地本就很小,住在圍屋三樓的他才出來,低頭就看見了正在勞動的眾人,大家都很好奇的看向他。
“早呀大家!”郭振笑著向大家揮手。
見大家看自己的目光十分詭異,郭振一臉歉然道:“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那樣了,給大家添麻煩了。”
說著他躍身而下,搶過一人肩頭巨木,扛在肩上大步向前,路過一個板著臉的老頭身邊,他笑著主動招呼道:“仝老哥,早呀!”
說著已大步從仝子義身邊走過。
仝子義板著臉不吭聲,眼神卻一直跟著他的身影移動。
“這老頭搞什么鬼?莫不真是中邪了?”
在兩位仙長還在的時候,面對郭振各種明里暗里的挑戰(zhàn),仝子義從來都是微笑視之,當(dāng)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以一位政治生物的素養(yǎng)要求自己。
可等到兩位仙長離開之后,他卻再難那般風(fēng)輕云淡,既然郭老頭不講究已將矛盾挑在了明面上,那大家都打明牌好了。
他也不再故作親和,無論郭老頭搞什么鬼,他都不可能因為一個簡單的問候就給他好臉色。
果不其然,又五天后,那個熟悉又討厭的郭老頭就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