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初聞記憶清洗(一)
第一次挨打卻是這樣的感受……
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我曾以為那是一種劇烈的情感交流,是比寵愛更高一級的極致體驗。
如今才知,不過是鏡花水月,空想一番。
我再也不要挨打了!
再也不要!
也再也不會瞎許愿了!
原先想挨頓打的愿望訂單被老天接收,實現(xiàn)的出其不意,攻我不備。
可嘆自己求仁得仁,又怨得了誰?
一邊走路,一邊想著。
驚心未定。
又默默滑下兩行淚來……
大白兔姐姐用手指勾掉了我的淚滴,笑著哄我,“也是徐姨從不舍得打你,嬌生慣養(yǎng)的,這回算是嚇著你了。好了,都過去了,不瞎想了哈。”
我抬起淚眼:“白姐姐,你說為什么會這樣子呀?不是說只有犯了錯才會挨打的嗎?”
白姐姐撲哧一笑:“你對錯誤的評估考量可跟大人們不一樣。該不該打,也不完全跟錯誤掛鉤。位置不同,視角便會不同。徐姨肯定是發(fā)覺容容越發(fā)難管,越發(fā)疏遠了,不禁反思了一陣,想平衡一下對兩個孩子的態(tài)度。剛好你又把姐姐的乳酪吃了,撞到了徐姨的風口上,事情一下子就觸發(fā)了唄?!?p> 我揣著激動:“這也是我想不開的地方!今天純純把我當槍使了,還是個出氣筒。”
“是!小出氣筒!”
白姐姐理了理我的頭發(fā):“打的又不疼,你要是真的理解你娘,就配合她演演戲呀。結(jié)果哭的傷心欲絕,反倒叫徐姨更是難堪,沒有惱羞成怒對你下狠手就不錯了??窗蓗,徐姨還是偏頗你的,到底一碗水難端平呀?!?p> 我并不是很認可白姐姐的話。
至少現(xiàn)在如此。
但我決定慢慢想想,便不再說話了。
吃飯的地點居然在曇園。
白姐姐把我?guī)У交◤],三面敞闊。
“喬喬,你先在這坐會兒,晚上的曇園一般就剩我和園主在。今晚上是春花宴,我上小廚房搭把手去?!?p> “姐姐去吧?!?p> 我在廬中走了一圈,又憑欄看著滿園密集的奇花異草。它們感知到大雨將至,早早地蜷縮起來了。
我發(fā)著呆,有個人徐徐而來。
是李枕。
他看見我連忙一揣手,臉上帶起了壞笑。
我也不由自主的揚起唇角。
“原來是你攢的局?!?p> “對呀~”
他一步躍到我身邊,盯著我看,“誒?你怎么好像剛剛哭過。”
“我……”
提到這茬兒,我又傷心起來,淚眼朦朦。
“怎么了嘛!眼皮都紅腫著,可憐見的。”
“姑姑和姐姐打我了?!蔽页榇钇饋?。
誰料他不僅不安慰,還笑了!
“啊哈哈哈哈,你這是犯了什么天條啊,居然遭到全家圍毆,哈哈哈,笑死我了?!?p> 我氣的直冒鼻涕泡,轉(zhuǎn)過臉去不理他。
他清清笑嗓:“打的哪兒呀?”
我氣不打一處來:“還能是哪兒!”
然后——
啪!
只覺一陣風殺來,拍到我剛剛受過委屈的地方,差點沒給我拍飛了!
我愣了一下,驚看這家伙。
他還在壞笑著揉手。
“李枕!?。。。。。。 ?p> 我一蹦三尺高,握緊了拳頭就往他胸口砸去!
他抱頭鼠躥,我奮蹄追打!
咯噔咯噔,木地板上一圈圈繞著兩匹野馬。
叫我好不容易追上了,拽著他就是一通老拳。他嗚哇嗚哇倒在席上,夸張的喊道,“要打死人啦!要打死人啦!”
手都給我捶疼了。
那也得繼續(xù)捶!
他又裝哭:“嗚嗚嗚,不公平吶!憑啥她倆都能打你,我就不能了?世上沒有這樣的事兒啊!待遇不公吶!”
實在是給我捶累了,我背過身去又噘起了嘴。
他倒還委屈的直嘆,“同樣是打,我打你都不哭,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手也疼!好疼!”
……懶得理他。
見我不說話。
他坐起來戳戳我。
“感覺好點了吧?”
我還是不說話。
他湊近了,突然摟住我的肩。
我倒吸一口氣,在溫情和不適應(yīng)間徘徊,皮膚表面泛起了一層酥麻。
他輕聲細語:“我這樣做,是為了洗去你不好的記憶?!?p> 我不解:“洗……如何洗?”
他口氣認真:“簡單來說,就是把不美好的舊事場景,用其他的情緒方式,重演一遍,那么新的記憶就會替換掉舊的?!?p> 我眼睛閃閃,覺得此說很是驚艷。
當我的睫毛蝴蝶撲到他臉上的時候,他呼吸變得悠長起來,緊接著猛吸了一口氣,吻上了我的額頭。
……
周身一顫。
像是一步踏回了水泡泡里,我曾經(jīng)生活了七年的大水泡泡里。只是這次不再是我一個人,還多了一個他。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可盡管如此,貓咪的本能也正在醒來。
在我被貓性占據(jù),用爪子撓他之前,他的吻便收了!時機恰到好處,卡著點一般。
“還有!新記憶越強烈,舊記憶就越模糊?!?p> “所以,小貓咪好點了嗎?”
他用紊亂的呼吸,顫抖的身體,說著極認真的話。
我雙頰緋紅。
他讀完我的情緒,放下心一般,長吐了一口氣,伸伸懶腰又裝壞,伸出他的手掌給我看,“瞧啊,手都紅了,打你打骨折的,你得給我治!”
“治不好了,只能截肢了!”
“你個壞丫頭,早知道就讓你繼續(xù)哭著?!?p> “略略略?!?p> “對了,到底是因為什么事呀?”
“嗐,因為姐姐和姑姑爭掌家大權(quán),就把唯一的小弟打了一頓?!?p> “哇咔咔,你這炮灰簍子?!?p> “不過嘛,”李枕又跟我湊近了,“你胞姐是只老虎,人常說猛獸獨行,她可能很快就會獨立出去了。”
我眨眨眼:“出去哪里?”
李枕只道:“這個就看她的打算了,我只猜想著是這樣?!?p> 話罷,他拉著我起身,去廊下迎接新來的客。
我一探頭。
原來李學士也來了。
竹簾里頭,春花宴起。
今日的曇園園主與初見那日完全不同,不再吊兒郎當,打扮得整潔素簡,一副清湯寡水的模樣。
他輕拉袖管,指尖一并,向我們介紹著今日的菜色:
“菊花鴨子、小瓜花鹿肉絲、杏仁豆腐、雜花小魚煲……,還有這道曇園特有的‘枯木生花’?!?p> 所有人跟著介紹,目光齊刷刷看向了案幾最邊緣的一塊木頭。
雖用銀盤托著,可還是木頭。
圓墩墩的木頭。
面對大家的疑惑,園主淺淺一笑,從一旁的吊爐中舀了一木勺溫水,慢慢淋在了木頭上。
旋即,奇異的一幕出現(xiàn)了。
伊始,先有米粒大小的白色骨朵,一個挨一個從木頭里鉆出。
接著,骨朵飛速生長,成了閉合羞澀的豐腴花苞。
然后,花苞們渾若握著的白色小拳頭,層層打開,依依競放!
誰都露出小孩子看見新玩具的表情~
我見花瓣細長,質(zhì)感如膠。
不由問道:“這是開出了一樹塑料姐妹花?”
大家啞然失笑。
園主繼續(xù)介紹道:“這就是在下培育出來的可食用曇花,有請大家一饗?!?p> 哦荷,吃花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