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帝姬這一聲哭泣,陸玄的心頭頓時一松,這時他也就大膽地湊上前去,只見他摟住小帝姬的肩膀,柔聲安慰,說的話么當然也就是大家在話本里都看膩了的那一套:什么家國天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什么父為子綱君為臣綱,什么自此之后臣只忠于帝姬一人……等等。
這些話,起碼七年前陸玄就在陸府老管家的諄諄教導下,背熟的滾瓜爛熟了。反正皇家么,都愛聽這些。況且陸玄陸大郎雖然看起來跟個老六一樣的不著急,但畢竟是秦淮河風月場上的老手,哄騙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的本事,幾乎是肌肉本能。再加上這位花季少女的小帝姬對才子佳人,猛將美人之類愛情故事的向往,事情竟開始朝著奇怪的方向發(fā)展開來。
“嗚…嗚……”只見怡瓏小帝姬先是掙扎一下,但隨即就乖乖地被陸玄摟住著,甚至還主動把嬌小的腦袋靠在這個也才大了自己三歲的帥氣青年的肩膀上低聲啜泣,久久不能平息內心的哀慟……就這樣,綁架帝姬這彌天的大簍子,竟然就這樣稀里糊涂的被陸玄蒙混過關了。不得不感慨,不僅漂亮的女人會騙人,漂亮的男人更會騙人。
怡瓏小帝姬這小丫頭正值二八佳人思春天的年紀,既然被陸玄陸大公子看了身子,雖然不過是肩頭腰肢等無關緊要的部分。但這畢竟還是個封建禮教逐步強化的時代。陸玄雖然不學無術,但天生就有一副好皮囊。所以,懷揣著英雄救美,猛將佳人美夢的小帝姬,也就順理成章的,內心深處隱隱約約把也算門當戶對的陸玄當作未來駙馬爺看待。
當然,事情還有一些小插曲。
當初倉惶離去,怡瓏小帝姬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那柄仙家法器的袖中劍仍留在塔里,更在不久后,溫嶠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連著發(fā)現(xiàn),經過鑒定,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兇器。
隨即,御林軍里有人認出,這把劍正是那新人“劉義龍”的兵器,偵辦的軍官于是找上她,盤問有關那日的情節(jié)。怡瓏小帝姬她哪答得出,支支吾吾,交代不清楚,險些急得哭了出來。這時還是陸玄挺身而出,證明她那日一直與自己在一起,并且說這柄劍早已失落多日,肯定是被人拾去,為非作歹。陸玄與溫嶠素來交好,當然不會有人會腦洞大開到懷疑他是真兇,甚至在陸玄強勢堅持下,連那柄劍也給他扣下來,交還給了怡瓏小帝姬。
再被陸玄救了一次,怡瓏小帝姬理所當然地對他感激不已,完全把他當成了她心中的忠臣英雄。
其實,怡瓏小帝姬的后臺比誰都硬,就算陸玄不出頭,最后也會平安無事,這等順水人情陸玄豈可放過。果然,一切如陸玄所料,溫嶠不過是他老爹庶出的兒子,在這個嫡長子才是親兒子的時代,他在溫家也沒什么過人之處,御林軍偵辦態(tài)度不甚積極,后來聽說皇宮派出了密使,御林軍便草草結案,讓此事不了了之。
雖然事情處處透著詭異之處,但陸玄為著好友慘亡,還是送了大筆金錢給溫老三那位在溫家格外不受待見的侍女出身的生母。溫家的下人們聽聞后一個個感激涕零,逢人直說陸玄是世上最有義氣的好人。陸玄其實是無所謂的,反正這筆錢是怡瓏小帝姬是心中難過,偷偷拿出私房錢要陸玄轉送的撫恤金,又是順水人情一件。不過一向月光光心惶惶的陸玄倒也沒從中扣上幾手,算來也對得起和溫老三朋友一場了。
過得數日,也不知怡瓏小帝姬散衙回宮后向她父皇說了什么,總之,御林軍都督府竟執(zhí)行了一條來自皇宮的敕令,讓陸玄由一介都頭,直接升為了指揮使,理由是:能力杰出,辦事得力。
陸玄不禁心想,哈!真好笑,我陸玄有什么能力杰出?又有什么得力了?莫非是自己花言巧語表忠心的功夫特別杰出,每天哄得皇帝老兒的寶貝女兒暈頭轉向,每天端茶倒水十分得力嗎?這點倒不必客氣,天下臣子,不都應該是這樣的么?
武道大會還沒開,武都還沒有比,就給一向看不起的陸玄奪走了指揮使的位置,王謝兩位仁兄自然是氣得牙癢癢,但這畢竟是出自皇宮中的敕令,就算是他們王謝兩家,也無力改變這既定的事實。
至于陸玄,當然不理會這兩條斗敗的狗,從長官手中接過印信,正式當上了他的指揮使。并且陸指揮使上任的第一天就執(zhí)行了他被賦予的調動親兵的權利:調一名叫“劉義龍”的新兵,進帳當隨行親衛(wèi)。只不過,每日指揮使大帳中到底誰安座主位,誰伺候在旁端茶送水,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命運轉輪在時光之河中激烈轉動,在軍中胡天胡地,混吃等死的陸玄,全然想不到這年秋天,將與怡瓏小帝姬一同迎接生命中的另一個轉折點!
自從綁架帝姬后宣誓效忠,成了純情可愛的小怡瓏帝姬的首個私人臣屬后,陸玄可謂是升官加發(fā)財,好運滾滾來。不但皇帝親自降旨升他當了指揮使,連陸玄遠在邊境的變態(tài)老頭子,都遣人送來家書,說他終于洗心革面,奮發(fā)向上,讓自己心里十分歡喜,對得起我們陸家祖宗之類云云。
當然,好話雖然說得一籮筐,但是陸玄每月的例錢那是也沒多加一個銅板,畢竟他家那位變態(tài)老頭子一生公正廉儉,連得了兵部和吏部七年的嘉獎。但是在陸玄看來,大武皇朝鏡內的這些王公貴族門閥世家里,就數他家老頭陸溫干得最窩囊了。明明已經是位極人臣的上將軍了,日子還過得如此沒有激情。
從都頭升為指揮使,陸玄心里確實很是暗爽,但真正讓他得意的,還是可以每天躲在指揮使大帳里,靠著哄可愛的怡瓏小帝姬開心,就把各種大武皇家賞賜拿了個爽。原本過得和“負二代”一樣的他,竟然真的開始過起了不再數著銅板過日子的富二代生活。憑他那自小從秦淮河中練就的三寸不爛之舌,要哄騙這芳心懵懂的小姑娘,再易如反掌不過。
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陸玄更從那本《截天經》的注釋中,解讀出一種特殊的聚靈陣,當他在打坐練氣的時候施放,這截天聚靈陣不但能截取周邊其他修行者打坐時聚集而來卻來不及吸收的靈氣,同時還能汲取周邊武者運行真氣打熬根骨時散溢的武道真元,滋補自身的氣血。
研究出這等秘法,最佳的練習對象,當然就是武功不高陸玄一百倍,起碼也高他幾十倍還天天就當著陸玄面鼓動真元血氣修煉的怡瓏小帝姬了。修行魔道功法,本該使身體越來越虛弱,但陸玄每次都趁著小帝姬修煉真氣后從她身邊截取外溢的武道真元,這操作竟讓陸玄的身體日益健壯,連帶地也使法力增進不少,能使用的魔道術法也越來越多。
可是,世事豈能盡由人意,過慣了流連秦淮河浪蕩子生活的陸玄,又如何能忍受天天不是刻苦修煉,就是哄小朋友玩的日子。陸玄雖然一心想要摸出軍營鬼混,但怡瓏小帝姬卻鐵了心的要好好培養(yǎng)自己的首位臣屬和未來駙馬。堅持到后來,小帝姬就哭哭啼啼,說陸玄不疼她,甚至還端起帝姬的皇家臭架子,斥責陸玄不求上進。陸玄暗暗心想,哼!帝姬?還不是小丫頭片子一個,有什么了不起的!
結果,有怡瓏小帝姬在身邊,讓陸玄重新回憶起來被他家那死鬼老頭子支配的恐懼,陸玄如今等于又被徹底限制住了。往常風流陸大少爺那秦淮河兩岸有緣閣中的花天酒地,現(xiàn)在通通沒法做了,加上小帝姬又隔三差五端著皇家架子,陸玄更是越想越火大,索性偷偷申請外調。當然,一切活動都瞞著怡瓏小帝姬,當御林軍都督府的命令下來,她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怡瓏小帝姬改扮加入御林軍,是瞞著皇帝陛下的,她曾對陸玄說過,她仰慕武功絕世的二皇姐,以女兒之身指揮大軍,征戰(zhàn)沙場的英姿,纏著二皇姐傳授她武功后,極想一試身手,所以不顧宮中女官們的反對,利用空閑時間,偷偷女扮男裝加入御林軍。換言之,陸玄一旦外調,她自不可能跟上來,陸玄就可以從容將她甩開,從此到外頭花天酒地,任意逍遙了。
一切事情正如陸玄料,知道他轉調外省的怡瓏小帝姬,哭鬧不休,但是也無計可施,眼看他收拾行囊,轉任他方。只有一件事令陸玄大惑不解,當初他請調的方向,是離王都遙遠,南方的海港大城,但頒下來的軍令,卻把他調去西北方國境上的陽關城,那里雖然尚算富饒,卻是民風純樸的游牧地帶,把他調去那里,豈不是悶死人了。不過,只要能先甩開小帝姬那臭丫頭,什么也不管了,陸玄拍拍屁股,就走馬上任去也。
陽關城是大武西北重鎮(zhèn),天下要沖,國家藩衛(wèi)。古時更有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之說。到了大武這一代,陽關城更是大武與西北項國的邊境要塞。所謂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烈士武臣,多出陽關,土風壯猛,便習兵事。陽關城雖說不如海港大城,卻也自有一幅邊塞氣象。
在陽關城,陸玄一樣是指揮使,每天的帶兵訓練都胡混過去,這里沒什么大的有緣閣,大多都是庸脂俗粉,看了就倒胃口,軍隊里是有幾個女修士,姿色不錯,但多半是認為陸玄武功低微,連正眼也不瞧他一下。陸玄不禁心中腹誹,哼!有什么大不了,我好稀罕嗎!
趁著空檔,陸玄開始專心研究《截天經》里頭的奧秘,更發(fā)現(xiàn)了一種名叫“哭蠱”的奇妙小玩意兒。據說這種奇蠱的靈感來源于當年封神大戰(zhàn)時代,商王手下大將有著順風耳高覺。放出子蠱后,母蠱就能同步聽到子蠱周邊的聲音。對于習武之人或者還未修出神念的修行者而言,這種蠱蟲可以說是居家旅行,探聽情報的利器了。
《截天經》經書上更說,要控制這種蠱蟲,得用一種叫做“哭竹”的植物作成吹哨,就可以發(fā)出那種高頻率的特殊音律,只有蠱蟲,還有昆蟲修煉而成的妖族能聽得見,十分安全可靠。而配合更多的材料祭煉之后,這哭蠱配合著哭竹,還能將高頻率的特殊音律直接作用于人體,威力巨大而又傷人于無形。
陸玄看完后大感興奮,本來在這個時代,哭竹甚是稀有難尋,但恰好陽關城軍營之中,便有此前栽種的數株,可見老天要助他成事了?;藬堤鞎r間,陸玄削竹練蠱,開始準備一切,這天,正采購好配合溫養(yǎng)蠱蟲的數種藥草,路過軍營,閑極無聊的陸玄就放出子蠱,打算試一試這哭蠱的功效。隨著肉眼不可見的子蠱蟲飛入營帳,陸玄忽然聽見有人提起了他的名字。
將子蠱蟲湊近過去,陸玄發(fā)現(xiàn)談話的原來是幾名他麾下的都頭,這幫人當值時竟然摸魚在那里邊聚會,邊喝茶還邊說著他的壞話。本來這也沒什么,不過幾個家伙越講越起勁,大有付諸行動的意思,陸玄不得不豎起耳朵,凝神細聽。
原來,幾個王八羔子并不安好心,打算在明天,以向陸玄祝賀為名,送他一壇酒做禮物,一舉把他乃伊組特。
“怎么做?要在酒里下毒嗎?”
“這招太老套了,了無新意?!?p> 一名年輕的都頭小聲道:“我們家鄉(xiāng)有一種修士們無意中煉丹煉出來的液體火藥,我們裝個滿滿一瓶,那小子只要把瓶子一開,嘿嘿!立刻炸得他面目全非,下半輩子比死還慘啊!”
陸玄聽得暗暗心驚,這家伙居然出此毒計。當下不動聲色,預備在他們明天獻酒時當面拆穿,著幾個王八蛋每人都分一杯,大口喝下去。哪知道,第二天,陸玄大清早就接到命令,命他召集本隊弟兄備齊輜重,修整一日后便往西邊巡邏,為期三天。
陸玄知道城里常常派出數個指揮使帶領的百人隊,定期外出巡邏,不過這責任從來沒落在他頭上過,雖然疑惑,但沒有抗命余地。不過陸玄聯(lián)想到之前意外綁架怡瓏小帝姬事件中的種種不對勁,以及自己明明請調南方的海港大城,但頒下來的軍令卻把自己調去這西北國境上的陽關城。再想到昨日手下那些都頭們竟想干掉自己,一種被陰謀籠罩的不詳之感浮上了陸玄心頭。
雖然陸玄平日里不學無術,但陸家依然是大武有數的大世家。將門勛貴之間,自然也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為了平息內心的惴惴不安,陸玄當即決定還是決定打探一番行在皇州城的情況,如果有可能,宮闈之中的秘聞怕是也要探聽一二。雖然陸家也是門閥世家,但這個年代,即便貴為皇親國戚,一旦卷入這種連帝姬都深涉其中的陰謀,如果無法脫身,怕陸家也依然免不了身死族滅的下場。
陽關城守將給陸玄的修整時間只有區(qū)區(qū)一日,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無法讓他在出發(fā)前獲得行在皇州城里的確切消息。
無奈之下,陸玄終究還是從壓箱底的地方翻出了那個死鬼老爹給他留下的傳訊玉,如今他修煉《截天經》小有所成,已有第一候鳳初境大圓滿修為。鳳初境的頂點乃是練氣,如果在遠古的商周之時,如今的陸玄已經邁過修煉入門的門檻,已經勉勉強強算個普通的練氣士了。陸玄自付許是可以支撐的起這傳訊所需的法力消耗了。
神魂浸入傳訊玉,陸玄的神念中似乎出現(xiàn)了一面散發(fā)著熒光的圓鏡,他嘗試用神念震蕩這面圓鏡,鏡子中竟逐漸顯現(xiàn)出一個人影,隨著人影逐漸清晰,陸玄發(fā)現(xiàn),此人竟是家里那個時時為入不敷出發(fā)愁的陸府老管家。
顧不得震驚于這個平平無奇的老管家為何有能力使用傳訊玉,內心依舊惴惴不安的陸玄就急不可耐的向他詢問起行在皇州城的近況。這一詢問卻不打緊,皇州城的近況讓陸玄震驚到即使斷掉傳訊玉后,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怡瓏小帝姬刺死潘妃后,出逃了!
據老管家所言,這月上旬潘貴妃去弘福寺上香禮佛,一向受陛下喜愛的怡瓏小帝姬自是也要去湊個熱鬧?;始叶Y佛,自是屏退眾人只留了潘妃和小帝姬。但隨后,大雄寶殿內傳來一聲尖叫,侍衛(wèi)們紛紛破門涌入。但入眼的只有倒在血泊中的潘妃,而怡瓏小帝姬卻不知所蹤。
誠然,如若是二圣剛剛北狩的那些年間,別說是貴妃遇刺身亡了,就算是當時的太子爺,都在苗留之變中死上了那么一個。但如今已是太平光景,那潘妃遇刺定然是捅破天的大事。如今行在皇州城突發(fā)如此大的變故,還涉及陸玄的恩主小帝姬,偏偏在這個時候他還被派出巡邏。陸玄覺得,一股陰謀的氣息,又盤踞上了他的頭頂。
如今看來,在這風口浪尖陸玄卻被派出去邊境巡邏,不出意外的話,他這次的任務,鐵定是要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