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肉香
時光荏苒,日月如流。
轉(zhuǎn)眼間,便是半個月過去了。
這段時間來,方勝勤勤懇懇,苦練不輟,每天天不亮,就早早起床,打熬筋骨。
雖然辛苦,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天天變得更加厚實,更加強(qiáng)壯。
這種一步一個腳印,不斷變強(qiáng)的感覺令人心安。
呼……
天還沒亮,方勝雙手各握一把石鎖,鼓動全身力氣,開始不斷錘煉。
他身邊周圍,也有五虎門的其他弟子在勤勉練習(xí)。
這個世界,窮人連躺平的資格都沒有。
一時間,呼喝聲,擊打聲,拳頭撞擊聲不絕于耳。
“方師弟,今天怎么樣,快能錘煉氣血了吧?”
右邊空處,劉金剛放下石鎖,轉(zhuǎn)過身,陽光照射下,一個光頭锃光瓦亮。
這段時間,他和院內(nèi)的人基本混了個臉熟,但關(guān)系稍近的,除了大師兄,也就是性格跳脫的劉金剛了。
在他基本功掌握純熟后,大師兄便不再多管,轉(zhuǎn)而去教另一個新入門的。
所以平時,也就劉金剛好跟他嘮叨嘮叨。
一輪石鎖功練完后,方勝長呼一口氣,搖頭道。
“還差的遠(yuǎn)吶?!?p> 筋骨打熬到極限,便開始錘煉氣血,到這一步,才算是真正的踏上武者之途。
可這打熬筋骨,除了能吃苦受罪,還得要有錢。
俗話說,三分練七分吃。一味苦練,若是進(jìn)補(bǔ)跟不上,也只是透支身體,逞一時之勇。
等到年老,血氣衰敗,還不如普通人。
他若不是拜牛二所賜,得了筆意外之財,就靠家里那點積蓄,怕是早就揭不開鍋了。
窮文富武,不是虛話。
“哎,天天舉,天天舉,也不知這石鎖功練到何時才是個頭。”
劉金剛苦瓜著臉。
石鎖鍛體之法,痛苦枯燥,而且越往后,效果越不明顯。
就好比攀爬高山,越往上越艱辛,而更令人無力的是,你看不清山頂究竟在哪。
很多學(xué)員,受不了每日打熬之苦,中途放棄,轉(zhuǎn)而學(xué)習(xí)時間短、見效快的打法技藝,不在奢求成為真正的武者。
還有很多學(xué)員,因為家境不好,被迫放棄修煉。
所以五虎門內(nèi)雖然學(xué)員眾多,但是真正能破繭化蝶,成為一名武者的,十不存一。
“聽說蕭長舟家里給他弄來了一顆益氣丹,估計明天,他就可以錘煉氣血了。哎,明明他之前的進(jìn)度,還在我后面?!?p> 劉金剛苦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羨慕與無奈。
“他爹有錢?!?p> 方勝神色平淡。
前生今世,他見過的不平事太多了。
能夠站在這里,有個修煉的機(jī)會,對他而言就足夠了。
“我們沒那個命,與其羨慕,不如專心修煉,水滴石穿,總能練至極限?!?p> 方勝舉起石鎖,繼續(xù)專心修煉。
…………
黃昏,金色的夕陽灼燒著天邊的云霞,呈現(xiàn)出畫卷一般的金紅景象。
修煉結(jié)束后,方勝像往常一樣,匆匆趕往城西碼頭。
這些天來,每日入不敷出,他心里也有點沉不住氣。幸虧有大師兄介紹,晚上賣賣力氣。多少能夠補(bǔ)貼一點。
來到碼頭時,已是傍晚,江邊停泊了不少船只,正在排隊等著卸貨。碼頭上點著根根火把,照亮了里面正在辛苦搬運(yùn)貨物的挑夫。
秋季糧食收獲,雨水豐沛,正是船運(yùn)的好光景,不少商家都搶著在冬天之前好好賺一把。
“勝小哥,你可來了?!?p> 方勝剛到,便被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一把喊住,拉了過去。
“快快快,系上腰帶,趕緊過去。今晚有個大活,干得好了,工錢翻倍?!?p> “曹掌柜,你說話可要算話。”
聽到工錢翻倍,方勝眼前一亮,接過腰帶就走進(jìn)去。
一番忙忙碌碌,直接到了亥時。
饒是方勝鐵打的身子,連續(xù)兩個時辰忙碌不休,也是累得不輕。
停下后,他先灌了一碗水,歇了口氣,再拿著計數(shù)的木簽排隊結(jié)賬。
結(jié)完賬,已經(jīng)到了深夜,碼頭上轉(zhuǎn)眼沒了人,就幾根火把還在不時搖晃,冷冷清清。
方勝剛走出碼頭,一股誘人的肉香味撲鼻而來,讓人精神恍惚。
他咽了下口水,扭頭看去,只見路口拐角處,不知何時,支了一個攤。
紅爐上鐵鍋咕嘟嘟地響著,誘人的香味從鍋里噴涌而出,直讓人走不動路。
一個老婆婆身形佝僂,包著頭巾,笑著臉,站在鍋前忙活。幾個挑夫蹲坐在地,一人扒拉著一個碗,大口大口吃著,狼吞虎咽。
“勝哥兒,一塊兒去嘗嘗?”
忽然一個聲音從身后叫住他。
聲音挺熟悉,似乎是認(rèn)識的人。
方勝轉(zhuǎn)過身,見一個皮膚黝黑的壯青年快步走過來。
“張偉?”
他遲疑了下,認(rèn)出對方身份。
張偉也是碼頭挑夫,因為年紀(jì)相仿,性格又自來熟,所以方勝依稀有點印象。
但記憶中,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上工了。
方勝有些意動,忙活半夜,又正好發(fā)了工錢,犒勞犒勞自己也無妨。
但一想到,馬上就要交下個月的學(xué)費(fèi),他頓時冷靜下來,笑了笑。
“家里給留好飯,我就不去了。”
“是嗎?”
張偉眼中露出一絲可惜,張了張嘴,還未說話,突然聽見咚的一聲。
方勝扭過頭,只見一個灰衣老人走在河邊,一只手提著燈籠,一只手拿著梆子。
咚!——咚!咚!
梆子聲一慢兩快,老人咳嗽一聲,拉長了嗓子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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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的梆子聲在河邊來回飄蕩,空氣中的肉香也變淡了許多。
方勝扭頭望去,突然寒毛炸立。
路口拐角處空空蕩蕩,別說什么攤子,連個人影都沒有。
空氣中的肉香味也徹底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他雙眼微瞇,身體緊繃,一只手悄然抓緊石灰粉。
“張小哥,你剛才有沒有看到……”
方勝回過頭,聲音戛然而止。
剛才還跟他打招呼說話的張偉,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不見了。
只在他身后,留下一排濕漉漉的腳印。
四周死寂無聲,一片漆黑。
碼頭上火把火焰明暗,好像一顆顆或閉或睜的紅色眼睛。
一陣涼風(fēng)吹過,方勝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