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腳下,桃花林岸。
雖然天色已暗了下來,然而這里卻依舊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人流交織不息,遠處的江面上,一艘艘畫舫游船隨波浮動,傳來陣陣歌舞之聲。
“小姐!看,那邊有玩投壺的呢!呀,就差一點點就中了!”
丫鬟跟在徐玥身邊,看著不遠處的一場投壺游戲,目不轉睛地看著,忽然可惜地出聲說道。
徐玥微微一笑,目光遙遙看向整個桃花林,心中想到了寧兄弟那張淡然的面容。
他是怎么井井有條把這些事情給組織起來的?
徐玥有些看不明白,不只是看不明白眼前發(fā)生的事情,也包括自家寧兄弟此人,和過去那個只知讀書考功名的書呆子相比,真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許是真的傳言不可信吧!”
徐玥自言自語著,又叮囑下人一定要維持好詩會上的秩序,特別是和陸家宋家的人,這場游鏡詩會,不僅僅只是山隱鎮(zhèn)還有臨安府三大青樓的事情,還有諸多達官權貴和文人墨客!
詩會上,就連蘇知州都已經明確表示了,會親自前來!
咻!
這時,一聲尖嘯聲響起,遠處的岸邊,還有一些畫舫上,一團團火光沖天而起,隨后炸裂開來,散出美妙而短暫的光芒來。
“小姐!是煙花!煙花大會!”
香香和雯雯兩個丫鬟彼此驚呼著,伸手指向天空,非常興奮。
而徐玥也是靜靜地看著,嘴角露出一絲恬淡的微笑。
忽的,她心中一動,看向不遠處的道路上,一輛輛馬車駛來,前后都有捕快警戒著,隱約便有人聲議論傳來。
“是蘇知州的馬車!”
“宋知縣還有咱們姚知縣也一起來了!嘖嘖嘖,這場詩會可是越發(fā)讓人期待了!”
“后面那是咱們鎮(zhèn)上陸老爺子的馬車吧?宋家大儒也來了!”
“看!還有周成美和陳仁商的馬車!都是詩詞大家?。〗裉炷軌虻靡娺@兩位,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
眾人議論紛紛之下,人流已隨之而動,誰都知道,游鏡詩會現(xiàn)在真正要進入到最高潮的地方了,所有人都在期待今晚點評而出的詩詞,那些文人墨客更是寄希望于自己的詩詞能在其中,傳唱千古!
徐玥也隨人群而動,在周圍丫鬟小廝的保護下,逐漸朝遠處而去。
江面上,最大的那艘畫舫翠錦早已??吭诹税哆?,這翠錦舫十分高大,分上下兩層,其中雕梁畫棟,燈火通明,美輪美奐,是臨安府中最好的一艘畫舫了。
等待蘇知州等一行人的馬車停下后,三大青樓的掌柜還有諸多一同舉辦此詩會的商賈早已都等候在了一邊。
馬車簾子撩開,蘇明從馬車上出來,他面帶微笑地環(huán)視四周,一旁的姚知縣便已經過來了,在他耳邊低聲附語了什么。
“你說,呂老早就已經到了?”
蘇明眉頭一挑,從馬車上下來,朝畫舫走去,“那走走走,怠慢了呂老他們,可是我這做知州的不對了!”
一行人俱都從馬車上下來,井然有序地朝畫舫上走去。
周圍圍觀的百姓等,有人眼尖的,便看到在周成美和陳仁商身后還跟著一個長相美艷的翩翩公子,那自然便是陸長安了。
只是今日的陸長安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抬頭張望一番,像是在找尋什么人,但最終沒有見到,又低下頭去,搖頭嘆息不止。
達官權貴、鄉(xiāng)賢名士還有諸多有名有姓的人上了這艘畫舫后,其他文人墨客以及百姓,便只能交錢上其他的畫舫,不過這于詩會并無礙事,因為按照往常規(guī)矩,詩會開始后,各畫舫以及岸上的人皆可作詩詞,由安排的小廝統(tǒng)一搜集后,便會匯聚向翠錦舫去,供人點評。
翠錦舫內,眾賓客一一落座。
一樓上首處,蘇明看著呂吉甫,主動上前拱手致歉道:“呂老,精白公務繁忙,來遲了,實在是有愧。”
呂吉甫看著蘇明,擺擺手笑道:“無妨無妨,精白你如今是一方父母官,公務繁忙實屬常理,而我不過是已卸任的鄉(xiāng)村野老罷了,呵呵呵!”
蘇明自然不會因為眼前的呂老自謙就真的把他當做鄉(xiāng)村野老了,任誰都知道,當今官家決意推動新政,宰執(zhí)王安甫兩次為相,眼前的呂老如今也有消息傳來,說是馬上就會再度入京,他又如何敢輕慢?
“呂老謙虛了,精白也已聽說,呂老馬上就會再赴中樞,輔佐官家繼續(xù)推行新政,可喜可賀啊!”蘇明笑著舉杯說道。
“都是為官家分憂,為國除弊罷了!”
呂吉甫擺擺手,也是微微抿了口杯中酒,眼睛一瞇,呵呵笑道:“這酒倒是獨特,入口如火燒般,有趣有趣?!?p> 蘇明也飲了一口,點點頭道:“的確如此,此次詩會較之以往,新奇變化,多了不少,看來這些商賈之人也是費了許多心機?。 ?p> 隱士林平安在一旁笑道:“蘇知州,這酒乃是山隱鎮(zhèn)上徐愈老太爺家中所做,此次稷山上發(fā)現(xiàn)的徐相藏書,他們也已開始建造藏書樓,等過一段時日,或許便可前往一觀了。”
蘇明沉穩(wěn)地頷首回道:“是的,徐相當初與文正公一同推行新政,為我朝太平百年奠定了基礎,如今他的藏書現(xiàn)世,自是要前往一觀才不負徐相心意。”
說著,蘇明的目光微微看向一側,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腰佩大刀站在那里,他是臨安府總捕頭沈天放,在看到蘇明的目光后,他微微頷首,從一側的小門下去了。
上首處這邊交談著,底下也在觥籌交錯,而蘇明看向位置稍下的姚寶沖,姚知縣頓時會意,起身笑著舉杯看向眾人。
“歡迎諸位來此游鏡詩會中共襄文壇盛事,自我太祖皇帝建虞朝而來,已歷百余年,太祖皇帝曾言,與士大夫共天下,由此我虞朝文事愈盛,太祖之言,我等雖當不得此事,卻亦與有榮焉,此次的游鏡詩會,愿諸位文思泉涌,能做出千古詩詞傳唱!來!”
“來!”
“來!”
“……”
畫舫無論一樓二樓,諸多文人賓客,紛紛舉起杯來,喝下了杯中之酒,而這,自然也預示著游鏡詩會真正進入了高潮之中。
詩詞大家周成美身邊,陸長安再次環(huán)繞四周,目光在徐玥身上停頓了一下,又收回了,最終無奈搖了搖頭。
“徐公子還是沒來么……”
而此刻音樂聲響起,有歌舞聲從二樓傳來,群芳樓、醉歡閣和怡紅院的舞女一一進來,在畫舫中間的舞臺上開始展現(xiàn)自己的舞姿。
董小白嬌小卻又豐腴輕盈的身子纏著絲綢從二樓一躍而下,伴隨著秦倩倩的一陣清幽的古箏聲,引來許多賓客的鼓掌叫好聲,不少富商權貴豪擲千金,銀錢如雨一般從空中落下。
而蘇幼娘也不遑多讓,穿著一身輕薄紗衣,從正門而入,與董小白共舞起來,場面瞬間變得無比熱烈。
文人墨客則在一旁或是寫詞,或是飲酒,或是游戲,其他畫舫上,已經有一首首這兩日寫好并署名的詩詞傳遞而來,在這里供人傳遞點評。
若是遇到有好的詩詞,便有高喊聲響起,引來眾人側目。
“彩!”
然而喝彩聲雖多,但到了上首處,如周成美、陳仁商兩位詩詞大家手中,卻也只得了中等的評語,并未有多少亮彩的詩詞出現(xiàn)。
“成美,你看這篇鷓鴣天如何?”陳仁商取來一篇剛剛送抵的詞作,微微吟著,“夢草池塘春意回。巧傳消息是寒梅。北枝休羨南枝暖,憑仗東風次第開。酥點萼,粉勻腮。未攀已得好香來。西鄰且莫吹羌笛,留待行春把酒杯?!?p> 周成美眉頭一挑,接過這片詞作,吟誦了一遍,微微頷首道:“倒是一首好詞,可得中上水準,彩!”
周成美此話一出,場上頓時驚呼一片,這篇詞作傳遞開去,喝彩聲此起彼伏,更有權貴愿擲千金買下,并邀請詞作者私下一敘。
由此可見,周成美的點評之語有何等重要!
“長安,今日怎見你神思不屬,莫非是不喜這場面?”這時,周成美發(fā)現(xiàn)自己頗為器重的陸長安一直沒有提筆作詞,有些奇怪地問道。
陸長安回過神來,收斂心神道:“并不是,嗯,長安只是心中在思索而已……”
頓了頓,陸長安便開始提筆作詞,不消一會兒的功夫,一篇同樣名為鷓鴣天的詞作落在了紙上。
“春入江梅破晚寒。凍枝驚鵲語聲乾。離愁滿抱人誰問,病耳初聞心也寬。風細細,露珊珊。可堪驛使道漫漫。斜梢待得人來後,簪向烏云仔細看?!?p> 周成美細細地看著,咀嚼數(shù)次后,仿佛是在理解其中意境,許久后才看向陸長安,穩(wěn)穩(wěn)地點了點頭。
“彩!”
“彩!”
“陸公子又作一篇佳詞,周大家道彩!”
旁邊自有人上前將此詩謄抄而下,傳閱開去,引來許多人的圍觀,并有吟誦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陸長安微微一笑,朝四方拱拱手后,坐下來,猶豫了一會兒,又起身朝那邊的徐玥而去。
徐玥正吩咐著下人做事,見陸長安過來,起身回禮道:“陸公子,可有事找我?”
陸長安點了點頭,問道:“玥小姐,敢問徐公子不曾來參加這詩會么?”
徐玥知道陸長安所來為何事,將徐寧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長安聽后,終于是重重嘆息一聲,搖搖頭,露出了苦笑。
“為一個貼身丫鬟,放棄自己揚名千古的機會,看來徐公子的確是無心于此道,罷了,罷了!”
徐玥也不知該回什么,只得默然一聲輕嘆。
“唉……”
對肥牛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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