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呂老一臉沉默的樣子,徐寧猶豫了一下,他雖不能言明永樂城那一戰(zhàn)的情況,畢竟這一世大虞朝還并未發(fā)生這件事,但一些關(guān)鍵點,卻是可以提醒一下的。
“呂老,有一番建言,小子隨口說說,您聽一下就好,若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
徐寧想了想,看向北方,平靜地說道,“倘若此后官家對北方再有兵事,第一,一定要派知兵之人為將;第二,若是在外筑城,要切記不可死守孤城,如果最后要一定要死守,也要在城內(nèi)存夠充足的糧食,確保水源;第三,若有戰(zhàn)事,定要囑咐前線,無論如何保證支援。”
聽著徐寧給的這些建言,呂吉甫心中驚訝,因為那絕非不知兵之人能說出的話,他思索片刻后微微點點頭道:“徐小友之言,老夫記下了,只是……”
呂吉甫看向徐寧,眼神中帶著幾分可惜,“徐小友終究還是不愿出仕,罷了,罷了,只能說,人各有志?!?p> 一旁的陸輕盈也露出幾分失望,她十分不解地看向徐寧,始終不明白,為何面對呂相的邀約,他都能如此平靜地拒絕。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多大的機緣么?
徐寧呵呵一笑道:“呂老,小子志向還是在于務農(nóng),若是要用到書上的圣人之言,小子也不過教教書罷了,軍國大事,不過是小子一時的戲言而已?!?p> 呂吉甫微微點頭,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呵呵笑道:“也罷,只是徐小友,很多事情,即便是老夫也都只能勉力為之,你要想獨善其身,何其難也!”
說罷,呂吉甫便繼續(xù)和自己的老友林平安下棋,不再多言。
徐寧聽出了呂老話里有話,卻也不明白其中所指何事,便起身拱拱手,就要告辭。
琴聲悠悠,戛然而止,陸輕盈同他一起起身,說道:“徐公子,若得閑,不如你我一道,走走?”
“那便走走吧!”
徐寧心中想著,他正好也有事要與陸長安說,便很爽快地答應下來,兩人沿附近的林中小徑走著,周圍環(huán)境清幽,逐漸遠離了學子們咿咿呀呀的吟誦聲,便開始安靜下來,若不是附近一番原生態(tài)的景色,徐寧都要以為自己重新回到了前世。
“徐公子……”陸輕盈突然開口說道,目光看向徐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徐寧伸手一撇道:“陸兄若是還要提讓我去考功名做官的事情,那還是算了吧!我是真不感興趣啊!”
不說徐寧剛才提到的大虞朝種種問題,如今若是入仕,跟著呂老卷入這場政治斗爭中,稍有不慎,搞不好就被扔去天南海北了,更不要說還有那該死的磨勘制度在。其中艱難,看看那些國子監(jiān)內(nèi)等了幾十年還未補得實缺的學生就知道了。
陸輕盈見徐寧如此,也只能輕嘆一口氣,道:“可惜了,徐公子?!?p> 徐寧笑道:“也沒什么可惜的……嗯,不談這些,陸兄,我聽聞,在游鏡詩會上,你拒絕了醉歡閣蘇幼娘姑娘的表白?”
陸輕盈聽徐寧提起這事,頓時臉上一紅,連連道:“表白,哪有什么表白,只是此事,此事不妥……”
說著,陸輕盈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了,總不能直接和眼前的徐寧坦白,自己是女兒身吧?
那她可真的是要羞死了。
頓了頓,陸輕盈看向徐寧道:“徐公子也莫要說長安,徐公子這幾日不也一直沒有回應秦姑娘的名刺么?”
說著,陸輕盈那柔媚的桃花眼中多了幾分異樣的情緒,從臨安府一直沸沸揚揚到大河縣的秦倩倩連下三道名刺邀約徐寧的事情,她又豈會不知?
徐寧呵呵一笑道:“是的,陸兄,所以我與你乃是一道人,只是無論秦姑娘也好,還是蘇姑娘也罷,此等佳人柔情之意,我們雖能拒絕一次兩次,但總不能一直置之不理,不然以后出了門只怕要被人笑話,說是山隱鎮(zhèn)徐陸二人,非大丈夫也!”
陸輕盈瞅著徐寧,有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臉上露出幾分茫然。
“那徐公子,你的意思是……”
徐寧一把挽住陸輕盈的手道:“陸兄,要不這樣!今日秦姑娘的第四封名刺來了,趁著這個機會,你與我一同去趟臨安府,我見我的秦姑娘,你見你的蘇姑娘,一起勾欄聽曲,傳唱佳話,如何?”
陸輕盈也沒想到徐寧會突然拉住自己的手,嚇得心臟撲通撲通就直跳起來,一張俏臉早已滿是暈紅。
“徐公子……你我不可如此親近……”
陸輕盈想掙脫出來,但又想到此刻自己還是陸長安的身份,也不好用力,只掙扎了幾下,便任由徐寧如此施為了。
至于徐寧所說的什么勾欄聽曲之事……他這都說的什么??!
哪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與人談論這些事的?
陸輕盈低著頭,一言不發(fā),飛霞直上耳垂,看的旁邊的徐寧是嘖嘖稱奇。
這陸兄是長得真好看啊,估計傳說中的潘安之貌便是如此了吧?
“誒,陸兄,你倒是回應一句???怎么樣?”徐寧見他一直不說話,低聲嘿嘿一笑,用手指撓了撓陸輕盈的手心。
“??!”
陸輕盈輕呼一聲,甩開了徐寧的手,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下,又低下頭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間幽幽嘆了一聲。
“徐公子,你當真喜歡去這勾欄之地么?”
徐寧想了想,倒也覺得沒什么不能說的,便直言道:“陸兄,我可不是真的喜歡去啊,只是有些個人原因,不得不去?!?p> 雖然已經(jīng)慢慢習慣徐寧那種奇怪的說話方式了,但陸輕盈還是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個人原因?”
徐寧點點頭道:“嗯,再過幾日,便是我的弱冠之禮了,此前已經(jīng)和家中父親還有老太爺商量過,弱冠之后,我便分家出去,只是……”
徐寧停頓了一下,隨手折下路邊的一根狗尾巴草,苦笑道,“只是我父親要給我安排婚嫁之事了,我又不好拒絕,所以想了這么一個法子,自污而已。”
自污……
陸輕盈看著徐寧,瞬間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了,忍不住道:“徐公子,可你這法子未免也太……”
虞朝人極為注重名節(jié),特別是文人,大多愛惜自身羽毛,哪怕是流連煙花之地,也要找個合適的名頭,陸輕盈雖說是一女子,但畢竟多年以陸長安的身份對外,也曾去過幾次那煙花之地,卻還從未見過有像徐寧這樣自污的人。
他……這是還不想嫁娶么?
還是說,還未有喜歡的心上人?
陸輕盈眨眨眼道:“徐公子,以你之文才,即便是在家中,也應當受人尊重了吧?嫁娶之事,或許不必用這種法子也可拖延一二……”
徐寧苦笑回道:“此言差矣,陸兄,你是有所不知??!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宗族禮法在,我即便能拖延,又能拖延的幾時呢?”
陸輕盈聽著,不由自主便想到了自己,輕嘆一聲道:“的確是如此,我等……都是身不由己罷了!”
“嗯?”
徐寧聽著陸輕盈話里有話的樣子,笑道:“看陸兄的樣子,家中也是要給你準備婚配了?來來來,告訴為兄,是哪戶人家,為兄幫你參謀參謀!”
“……”
陸輕盈一時無言。
跟在徐寧身后的小柔忍不住拉了拉自己少爺?shù)男渥?,低聲捂臉道:“少爺,哪有我們外人去問人家嫁娶之事的?。俊?p> 徐寧聽后,干咳一聲拱拱手道:“是自牧唐突了,陸兄莫要見怪!”
陸輕盈目光幽怨地看了眼徐寧,卻也明白,這就是徐寧的風格,輕嘆一聲道:“嫁娶之事倒是未曾有安排,只是……終有這么一天罷了!徐公子,說起來,你對嫁娶之事如此抗拒么?”
徐寧淡淡一笑,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江面,平靜地說道:“我也不是對嫁娶之事抗拒,只是不愿與一個未曾謀面毫無感情的女子白首偕老罷了?!?p> 白首偕老……
陸輕盈心中一動,又道:“可是徐公子,我等兒女,不都是這樣的么?”
徐寧笑了笑,迎風而立道:“都是這樣,我也不想這樣,人活一世,總要活出自己的選擇,活出自己的精彩,才對,你說是么?陸兄?”
春日明媚的陽光灑在徐寧的側(cè)臉上,那平靜中蘊含著一絲絲堅韌的氣質(zhì),令得陸輕盈一時間心神搖曳。
徐寧沒聽到陸輕盈說話,回望了一眼,看到一臉癡癡的陸輕盈,贊嘆一聲,拍拍她的肩膀,開玩笑道:“陸兄,你看,若是我未來所娶娘子,有你一半的俊美,也有你我之間的交情,那我一定抱著娶回家了!哈哈哈!”
一邊笑著,一邊徐寧夸張地大笑著,卻是讓陸輕盈內(nèi)心砰砰直跳,呼吸都急促起來。
什么,什么抱著娶回家,他……他又亂說什么呢!
陸輕盈抿著嘴,就發(fā)現(xiàn)徐寧又奇怪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問道:“徐公子,你又看什么呢?”
徐寧止住笑,正色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陸兄,知道你臉皮薄,放心,我這個人絕對不好男風,你不用擔心我!嗯,你要實在不放心的話,就與我一道去臨安府,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
陸輕盈收斂起心中紛亂的思緒,輕聲道,“好?。∧俏揖团隳闳ヒ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