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吹眼睛
跑腿這種事,小時候嚴辭可沒少干,現(xiàn)在再跑腿,有種自己還是小孩子的感觸。
其實這樣挺好,就當鍛煉身體,媽媽這些日子也辛苦了,他跑腿是應該的。
不過當嚴辭正要將白斬鴨送到二爺家去,走在鄉(xiāng)間路上,卻在一個路口,和樂秋恬不期而遇。
嚴辭看著樂秋恬穿著裙子,沐浴在陽光下,不由愣了下。
然后仔細一想,就覺得在外邊遇到樂秋恬也很正常,畢竟據(jù)樂秋恬說,她媽媽已經(jīng)出發(fā)去大城市,她天天跑出家玩,也沒人管她。
另外一邊,樂秋恬撞見嚴辭,她也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瞬間明亮,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
看著樂秋恬這樣的笑,嚴辭卻莫名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好像遇見高中時期林初蘿,那笑容滿是白月光的味道,干凈又唯美。
發(fā)現(xiàn)了這點,嚴辭立刻搖了搖頭,覺得是眼睛出現(xiàn)了幻覺。
這丫頭怎么有那種氣質(zhì)?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錯覺。
“嚴辭,我正要找你出去玩,你要去哪呀?”這時,看到嚴辭提著一袋東西,樂秋恬好奇地問。
“我要去把這白斬鴨送給我二爺爺?!眹擂o解釋說,看著眼前的樂秋恬,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情形。
當時她齊肩短發(fā),英姿颯爽,一副很拽的樣子。
一個學期過去,現(xiàn)在她頭發(fā)稍微長了些,長度到胸口了,眼神溫柔明亮,居然越來越有女孩子的樣子,發(fā)生這種變化,如果不是朝夕相處,說為活見鬼也差不多。
嚴辭覺得樂秋恬更奪目了,一定要找原因的話,可能和她現(xiàn)在愛笑有關(guān)系,她笑起來給人的感覺是天真無辜,面對愛笑的女孩,他真的很難有抵抗力。
如果高中時期,她也這樣愛笑,而不是兇神惡煞的,嚴辭覺得,得有一群男生暗戀她。
這邊樂秋恬聽嚴辭說是白斬鴨,眼睛一亮:“白斬鴨?是鴨肉嗎?”
“對?!眹擂o點頭,想著女孩可能嘴饞,又問道,“你想吃嗎?
“當然想吃,不過嚴辭,這鴨肉是你家做的?”樂秋恬用她純真的眼睛,好奇地凝視著嚴辭。
“不是我家做的,是買的,你要不要拿些去吃?”嚴辭笑著說。
“這樣可以嗎?這不是要給你二爺爺?shù)??”樂秋恬有點猶豫不決。
“可以的,少一兩塊沒關(guān)系?!?p> 嚴辭這么說著,打開袋子,讓樂秋恬可以自己拿。
樂秋恬看了眼袋子,考慮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搖了搖頭,收回了手:
“不行不行,這是給你二爺爺?shù)?,我吃了就是不孝了?!?p> 嚴辭愣了一下,好笑地說:“這和不孝有什么關(guān)系?”
樂秋恬視線落在嚴辭的臉上,說:“我覺得有關(guān)系,而且我沒洗手?!?p> “得,不吃拉倒,我要去二爺家了,下次見。”嚴辭趕時間,沒空和她多聊,立刻轉(zhuǎn)身離開。
“嚴辭,我和你一起去吧?!睒非锾褚姞?,屁顛屁顛跑過來,主動走到嚴辭身邊。
嚴辭聽聲,回頭看了眼樂秋恬,挑了挑眉毛,說:“你想來就來吧?!?p> 樂秋恬聽了,心情就很愉快,又有些擔憂:
“嚴辭,你二爺爺不會兇吧?”
“不會,他不兇的?!?p> “呼,那就好?!?p> “反正沒你兇。”嚴辭又補充了一句。
“我才不兇,我是很溫柔的女孩子!”樂秋恬鼓起嘴巴,忍不住伸手想要掐嚴辭的腰,雖然她承認她很鬧騰,但她對嚴辭才沒有很兇。
嚴辭背脊頓時涼了一下,有些無語地說:“對,我知道你是很溫柔的女孩子,所以可以把你的爪子從我腰上移開嗎?”
“哼?!?p> 樂秋恬翹起了下巴,不過也沒掐嚴辭,微笑著跟在嚴辭身邊走。
……
兩個小孩走上山,一路上樂秋恬蹦蹦跳跳的,嚴辭看著樂秋恬這精神煥發(fā)的樣子,也被她的活潑感染了,沒那么犯困。
嚴辭二爺爺?shù)姆孔釉谟撵o的山坡上,有一段路程。
在鄉(xiāng)下,大多數(shù)的家庭,房子都在溪水旁,或者在路邊,唯獨嚴辭二爺爺?shù)募冶容^偏僻,在半山腰上,周圍全是樹。
他二爺爺人緣也很一般,不愛說話,村里沒什么朋友往來,導致他二爺爺更加孤僻。
嚴辭去二爺爺去送白斬鴨,走了一段崎嶇的山路,走著走著,每一步都可以聽見落葉被踩碎的聲音。
樂秋恬聽到聲音,眼睛一亮,覺得踩落葉好玩,就瘋狂踩落葉。
“這么好玩嗎?”嚴辭回頭,看著她踩著落葉,有些無奈地問。
“好玩呀?!睒非锾窨戳搜蹏擂o,眼睛彎成月牙。
嚴辭搖了搖頭,還真不理解,為什么她可以隨時隨地找到快樂。
這一路是去二爺家,樂秋恬這樣的踩落葉,慢吞吞的,自然會耽擱了些時間。
不過嚴辭也不著急,看著小同桌眉眼彎彎,也被她眼里的笑意感染,心情忽然就很不錯,女孩的笑容好像一瞬就驅(qū)散了冬天所有的寒冷。
嚴辭又抬頭看向二爺家所在的地方,沉默不語。
所謂二爺,其實就是他爺爺?shù)牡诙€弟弟。
別看二爺爺現(xiàn)在孤身一人在家,其實二爺爺是有個兒子,也就是嚴辭的大叔,不過叔叔已經(jīng)幾年沒有回家,獨剩老人留守農(nóng)村。
若問具體原因,大人不愿和小孩提起,嚴辭也就無從知曉。
小時候嚴辭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比較多,不喜歡去找二爺爺,關(guān)于二爺爺?shù)挠洃洑埲辈蝗?,湊不出一段完整的故事?p> 于是二爺爺對于嚴辭,就成了一個簡單的符號,沒什么喜怒哀樂的事情,也沒有酸甜苦辣的味道,回憶和白開水一樣簡單。
沒有任何前綴,二爺爺就只是二爺爺,這樣永遠活在他童年里。
此刻,嚴辭在腦海漸漸開啟了關(guān)于過去的回憶,明明關(guān)于二爺爺?shù)乃幸磺性俣然钴S起來,卻只得到模糊的印象,因此他越發(fā)確認了這點,他和二爺爺交集很少。
一路上,都是慢悠悠走著,過了段時間,最后也是到了,嚴辭抬眸遠遠就可以望見二爺爺?shù)睦戏孔印?p> 一棟石頭房子,稍顯破敗,枝葉掩映著,越發(fā)陰涼,小院里還有養(yǎng)的一頭老牛,生活在其中,仿佛與世隔絕,有種隱居的味道。
這里的空氣還帶著松樹的辛香味。
不一會兒,到了二爺家,看到院子里高大的老牛,樂秋恬哇了一聲,然后抓著嚴辭的衣服,又不敢靠近牛。
見狀,嚴辭好笑地說:“這頭牛很乖的,不會傷人,而且繩子都綁著了?!?p> “嚴辭,我是第一次見牛。”樂秋恬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不用怕?!?p> “我沒怕好嘛?”
“那你別抓我衣服?!?p> “……你好煩,我只是抓你衣服,不是怕牛?!睒非锾裼悬c惱,她膽子挺大的,不過這頭牛塊頭有點嚇人,本能就會感覺畏懼,不是她能控制的。
“你說的對?!?p> “本來就對!”
樂秋恬說著,還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牛,但很快就發(fā)覺,她不是來看牛的,視線就落在院子里爺爺那里。
此刻,嚴辭的二爺爺坐在院子石桌旁,看著是準備吃飯了。
桌子多擺了一張板凳,多放了一副碗筷,好像他在等誰回家,一起吃飯似的。
二爺爺始終是一個人,用僅剩下的幾顆老牙齒,磕著飯,多擺一副碗筷,不過是派遣寂寞罷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老人家也已經(jīng)習慣一個人,因為孤獨太久,見到人反而不太會說話。
嚴辭沒怎么猶豫,帶著樂秋恬走進院子。
院子里,看到嚴辭和樂秋恬,二爺爺笑得滿臉皺紋,起身去觸碰嚴辭的手,布滿縱橫溝壑的肌膚讓人感覺到滄桑:
“乖孩子,你怎么來了?吃飯了嗎?”
熟悉的問候方式,大概餓肚子這件事,一直刻在爺爺奶奶這一輩的記憶里,才會見面問候就是你吃飯了沒。
嚴辭感覺心中暖暖的。
“二爺爺,我吃過了?!?p> 嚴辭怕老人家聽不清,稍顯大聲地回復。
“吃過啦?”
“對,吃過了?!眹擂o點頭。
旁邊的樂秋恬見狀,忽然深深鞠了一個躬,長聲說:“二爺爺,你好?!?p> 見到樂秋恬這副樣子,嚴辭直接繃不住笑了。
這是要干嘛?
二爺爺愣了下,看著樂秋恬,然后笑瞇瞇說:“你是誰家的娃呀?真漂亮。”
“我是嚴辭同桌。”樂秋恬美滋滋地說,很喜歡嚴辭家人說她漂亮。
“噢?!?p> “爺爺,你看著好有精神?!?p> “嗯?!倍敔斨皇切χ?p> “二爺爺,這是我媽送給你的白斬鴨?!边@時嚴辭想起正事,將白斬鴨放在二爺爺桌上。
二爺爺看著嚴辭:“白斬鴨?”
“對,白斬鴨?!?p> “白斬鴨好吃嘛?”
“好吃,就是有點咸?!?p> “咸嗎?”
“對,有點咸?!?p> “有點咸,那更好咧,放著不會壞?!?p> 對話這樣無意義重復著,好在二爺爺感覺高興,笑容滿面,眼睛都比平時亮了一度。
“二爺爺,你要盡快吃完,不吃還是會壞的,可不能藏著了?!边@時嚴辭又說道,怕二爺爺舍不得吃。
二爺爺眉開眼笑地說:
“孩子兒,我知道了,你等下,爺爺我去拿個東西?!?p> 說完,二爺爺就回到屋子里,不知去找什么東西去了。
嚴辭愣了一下,有些奇怪,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
樂秋恬看了眼嚴辭,又看了眼老牛,最后問嚴辭:“嚴辭,你二爺爺干嘛去了?”
“不知道,讓我們等著,我們就等著?!?p> “嗯?!睒非锾顸c點頭,想著嚴辭的二爺爺一個人住,有點寂寞。
這時嚴辭又說:
“秋恬,你覺得無聊,可以到處走走,不過不要走太遠,我等會馬上去找你?!?p> “無聊?哪無聊了?不會無聊,我覺得很開心呀?!?p> 這么說著,樂秋恬又輕笑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陣大風吹過,四周的樹葉嘩嘩一陣響,老院子竟變得出奇的熱鬧,好像真有很多小孩嬉戲玩鬧,一瞬就有了人氣。
嚴辭一聽,就知道這些年,是什么和二爺爺為伴了。
原來是風聲。
此刻冬季的風聲,帶著破敗的氣息,給人感受很冷。
這一場大風,來得不是時候,院子里飛塵隨風飄起,讓人忍不住閉上眼睛。
在風中,樂秋恬裙擺飛舞,發(fā)絲飛揚,風漸漸小了,可是下一刻她就感到眼睛難受,好像進了什么臟東西,不由揉著眼睛。
“你怎么了?”見狀,嚴辭不由問。
“不知道,好像是灰塵進我眼睛了?!睒非锾聃局碱^,睜不開眼,感覺到眼睛不適,手輕輕地揉著眼睛。
“別揉眼睛,會傷害眼睛的?!眹擂o聽到這里,趕緊抓住她的手。
他知道,眼睛進了沙子,揉眼睛是會傷害眼球,當然不能讓樂秋恬亂來。
“嚴辭,可是我有點難受?!睒非锾癜欀”亲诱f。
“沒事?!眹擂o忽然想起什么,輕聲說,“你試下眨下眼睛,看下會不會有刺痛感,如果有的話,灰塵可能比較大,我們得馬上去看醫(yī)生。”
樂秋恬依言輕眨了下眼睛,沒有發(fā)現(xiàn)刺痛感。
“嚴辭,不是很疼,就是眼睛麻麻的?!彼舱也怀鍪裁礈蚀_詞匯來形容眼睛的不適。
“那應該沒事,你別動,我?guī)湍愦荡??!眹擂o說完后,對著她眼睛,輕輕地吹了幾下。
樂秋恬蹙著眉,不一會兒眼睛里,眼淚流了出來,好像是將異物帶出來了。
她眨了眨眼睛,不適感消失了。
“怎么樣?好了嗎?”嚴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如果還難受,我?guī)闳ダ厢t(yī)生那邊看看?!?p> “我沒事了?!?p> 樂秋恬嘴角彎著,看著嚴辭星空般的眼睛,心想嚴辭嘴上不說,實際還是挺關(guān)心她的。
“那就好。”嚴辭不再說什么。
“真是討厭的風?!?p> 樂秋恬眼睛因為難受而微紅,聽著風聲,心想著,不過很快又覺得,似乎風也沒那么討厭。
……
兩人又站了一會兒。
片刻后,二爺爺拿著罐頭從屋子里蹣跚走出來,先是將罐頭放在嚴辭手心,然后拍著嚴辭的手背,笑著說:“乖乖,這罐頭你拿去吃。”
嚴辭才曉得原來二爺爺是去拿罐頭,有點無奈,搖著頭拒絕:
“二爺爺,我不要,罐頭你留著吃吧?!?p> “拿去拿去!”二爺爺語氣強硬。
“真不用,二爺爺?!?p> “乖乖,拿著,你是好孩子。”
嚴辭聽了,想著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又是二爺爺?shù)暮靡?,還是收下了。
“女娃,這是給你的。”二爺爺又拿了一罐罐頭,遞給樂秋恬。
“還有我的嗎?”樂秋恬有點驚喜。
“對咧。”
“爺爺,你真好,和嚴辭一樣好。”樂秋恬開心極了,捧著梨罐頭,清澈的眼神溢滿了靈氣。
……
很快,嚴辭和樂秋恬就從二爺爺家離開。
走在路上,腳下依舊是落葉輕微踩碎聲音,沒有風,顯得這聲音更空寂。
時間到這會兒,樂秋恬不想到處去踩落葉,一邊走著,一邊雙手將梨罐頭貼在臉上,感受著玻璃的清涼。
“嚴辭,你家人都很好耶。”樂秋恬忍不住說,心想如果她的家人,也是這樣就好了。
“我家人好?你倒說說,是哪好了?”嚴辭好笑地問。
“你妹妹溫柔,你媽媽熱情,你奶奶也和藹,你大姐姐也友善,你二爺爺也大方,就都很好,不像我媽媽成天兇巴巴的,就是沒見到你爸爸,不過我覺得你爸爸肯定也很好,”樂秋恬認真地總結(jié)了嚴辭家人在她心中的印象。
“關(guān)于我爸爸的部分,你還是不要這么肯定?!眹擂o說。
“你爸爸不好嗎?”樂秋恬驚訝地問。
“沒那么好。”
“沒關(guān)系。”見狀,樂秋恬眼睛浮現(xiàn)堅定,說,“嚴辭,你爸爸不好,我爸爸好,我爸爸可以當你爸爸。你媽媽好,我媽媽不好,你媽媽可以當我媽媽?!?p> 嚴辭聞言,翻了一個白眼:“你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p> 說實在的,白斬鴨真太咸了,嚴辭走著走著,越來越感覺口渴,路上忍不住想要拆開罐頭,解解渴。
罐頭密封做的很好,嚴辭在路邊找了一塊石頭,費了好大勁才撬開。
然后他仰頭喝了一口,立刻就嘗到了酸味,反胃吐了出來。
“噗~”
嚴辭咂了咂嘴,發(fā)現(xiàn)罐頭味道很奇怪。
“怎么了,嚴辭,這罐頭不好吃嗎?”樂秋恬有些驚訝地問。
“不是,這罐頭過期了?!?p> 嚴辭呸了幾下,然后看了眼罐頭上的保質(zhì)期,頓時就一陣無語。
“都過期一年了……真的是,好東西,老人家舍不得吃,留著都是壞掉?!?p> 嚴辭搖了搖頭,將罐頭里的犁和水全倒在路邊的樹下。
“那我這個……”樂秋恬也看眼自己手里的罐頭,果然發(fā)現(xiàn)她的也過期了。
“你的是不是也過期了?”嚴辭問了一句。
“嗯?!睒非锾顸c頭,頓時心碎了,“這是你二爺爺送我的第一份禮物,就這樣沒了?!?p> “壞了就扔掉?!眹擂o笑著說,“你想吃這種罐頭的話,下次我?guī)Ыo你吃?!?p> “真的?”
“我還騙過你嗎?”
“嗯。”
樂秋恬看著嚴辭,開心地笑了起來,不過她沒有扔掉罐頭,還是帶著玻璃罐回家。
……
和樂秋恬告別后,回到家,嚴辭第一句話就是和黃美怡說:“媽,有燒好的開水嗎?我想喝水。”
“喝水?”黃美怡愣了一下。
“嗯,媽,我感覺我要吃壞肚子了,想和開水,洗洗胃。算了,泉水也行,冷點就冷點,我受不了。”
說完,嚴辭就轉(zhuǎn)身跑到水池那邊去。
黃美怡站在屋子門口,看著嚴辭的身影消失,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嘀咕了一句:
“那家白斬鴨是真不能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