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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兄萬福

第2章 記住你的話

嫡兄萬福 南朝寺 3822 2022-10-12 12:05:00

  “山石后恐怕聽不清,二位不妨到山前來。”

  此話如魔音灌耳,秦恬腦海中一瞬間冒出無數(shù)個念頭,最后都匯成了一個念頭。

  他發(fā)現(xiàn)她了,她不會要被殺人滅口了吧?!

  男人話音落地,那些剛埋了人的侍衛(wèi),紛紛閃到了秦恬的眼前,又在看到兩人時,嗖得抽出腰間刀劍。

  秦恬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多刀劍,一張臉都白了下來。

  小廝渾身都顫了,但還是抖著腿向前走了一步。

  “姑、姑娘......小的護著您!”

  秦恬:“......”

  若是對方要殺人滅口,他們主仆兩人估計要一道上黃泉了......

  哪里還敢有別的動作,秦恬暗暗發(fā)抖地從山石后面走了出來。

  繞過巨大的山石,山風(fēng)立刻呼嘯撲了過來,獵獵抽打在秦恬身上,令她本就顫抖著站不穩(wěn)的腳下更加穩(wěn)不下來。

  可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秦恬只能向前跨了兩步,徹底繞過了山石。

  視線陡然開闊起來,而她也一下子看到了負手立在一顆蒼勁挺拔的古柏前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挑挺直,一身墨色暗紋錦袍將他的身形利落勾勒下來,腳蹬暗色皮靴,渾身無一矯飾,唯獨腰間暗金色的腰帶上,墜了一塊通透瑩白的玉玦。

  “玦”字通“決”,佩戴此玉,頗有殺伐果決之意。

  秦恬看著那玦,干咽了口吐沫。

  男人周身似有凜冽之氣,順風(fēng)撲面而來。

  秦恬下意識要抬頭看在他臉上,卻在此意里突然清醒了過來。

  她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抬頭的動作,脖頸發(fā)硬地顫聲道了一句。

  “這位公子,我只是路過,什么都沒聽見,也沒看見!”

  就算是被殺人滅口,秦恬總也要為自己爭取一下。

  話音落地,她感到來自那人的目光緩慢地了落了過來。

  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令整個山腰間都寂靜了下來。

  風(fēng)吹林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兩刻鐘前這聲音還是如此悅耳,而現(xiàn)今秦恬聽著,只覺“殺殺——殺”......

  寂靜還在延續(xù),等待回應(yīng)的時間一點一滴都慢到了極致。

  秦恬像是被押在鍘刀下面的人,脖頸上懸著的鍘刀,一絲一毫都由不得她,卻決定這她這條小命的去留。

  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秦恬已緊張害怕到,連呼吸都快忘記了。

  她甚至覺得,這樣無聲之中的等待,比那人下了滅口的命令還令人膽寒。

  就在秦恬快堅持不住,身邊的小廝亦搖搖欲墜的時候,古柏下的男人忽然收回目光,轉(zhuǎn)了向遠處走去。

  秦恬一愣,他的話語聲順風(fēng)飄了過來,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诹饲靥穸小?p>  “記住你的話?!?p>  有那么一瞬,秦恬竟沒回過神來。

  只是等她回過神來欲急忙道謝時,四下空空蕩蕩,哪里還有半分人影?!

  若不是一旁的小廝,如溺水般地抱著一顆樹喘氣,秦恬還以為方才的一切,只如茶樓說書,讓人產(chǎn)生的片刻幻想而已。

  但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小廝抱著的那棵樹上,還有幾片染滿了血的樹葉。

  小廝也看見了,驚恐地收回了手。

  山中又掀起一陣濕冷的疾風(fēng),秦恬默默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再沒多說一句話,立刻示意小廝急速離開了此地。

  ......

  薺菜沒采滿筐就打道回了府。

  秦恬一路上都抱著胳膊不說話,又讓兩個小丫鬟左右替她搓了半天,人暖和過來,才幽幽吐出一口驚怕之氣來。

  今天這算是,撿了條命回來吧?

  她不知道那人是誰,也不想知道,她只想以后都不要再同此人打任何交道,就行了。

  老管事還讓人在門口守著,遠遠的有了動靜便從外院過來迎接。

  “姑娘倒是回來的早,如此甚好,甚好?!?p>  秦恬聽了暗暗苦笑,只道是“到處泥濘,不便逗留”,便扶著丫鬟下了車。

  她自然不會多言,老管事也不知內(nèi)里,碎碎念了幾句“老爺都是為姑娘好,以后還是少出門”之類的話,秦恬還有些余悸未消,也只左耳進右耳出了。

  不想她正恍惚著,余光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秦恬一愣,立刻頓住腳步,轉(zhuǎn)頭往街道盡頭的拐角處看了過去。

  她突然轉(zhuǎn)身,秦周等人也都警覺地看了過去。

  “姑娘看到什么了?”

  秦恬目之所及,皆沒看到任何奇怪,更沒有什么影子,只有一只鳥落在街角的棗樹上,有撲騰翅膀飛走了。

  她捏了一下眉心,回了回神。

  “沒什么,是我看花眼了?!?p>  今天著實是嚇到了,不自覺得便警惕過度。

  秦恬搖搖頭,沒再多想回了自家院中。

  老管事亦指揮著車夫卸了馬,帶著眾人回了院,又讓門房謹慎地關(guān)了門落了鎖。

  小院門外不時便安靜了下來。

  只是不遠處街巷轉(zhuǎn)角處,有人慢慢從墻后的陰影里轉(zhuǎn)了出來,悄然立在棗樹下,朝著秦家后門前看了幾息,瞇了瞇眼睛,轉(zhuǎn)身離開了。

  ......

  秦恬經(jīng)歷了說書人口中、話本子里才有的遭遇,不僅沒有興奮,還嚇了個半死,以至于用鮮嫩野薺菜煮了東坡羹給周叔送去,灶上又烙了熱騰騰的野薺春餅,秦恬也沒吃出美妙滋味來。

  不僅如此,當天晚上,她還做個嚇人的夢。

  夢里她被困在了一間高闊的大殿內(nèi),她不知這是何處,跌跌撞撞地要找到一扇門逃出去。

  只是就在她好不容易找打了門,正奔向那門欲跑出去的時候,門突然吱嘎一響,被人從外推開了來。

  秦恬驚得倒退兩步。

  身形高挺的男人背著光亮走了進來。

  秦恬看不見背光下他的模樣,可卻看到了墜在他腰間的透白玉玦。

  秦恬一愣,生生頓住了腳步。

  男人身上投下的長長陰影將她攏住,他開口,冷酷的嗓音如舊。

  “撞破了我的事,你真以為我能放過你嗎?”

  話音落地,他抬眼正正向她看了過來......

  秦恬倏然驚醒。

  彼時外面的天還沒大亮,知府和指揮使誠信求來的雨又下了起來。

  秦恬一時竟不敢再睡,坐在床邊發(fā)了好一陣的呆。

  她雙手合十,向菩薩許了個愿。

  “信女秦恬,愿吃齋禮佛一月,求菩薩萬不要再讓信女遇到那羅剎......不不,那位公子了?!?p>  她甚至不敢在自家家中,對那人用不敬的言語......

  她不否認,她的膽子真的很小,小到只想四平八穩(wěn)地過安生日子罷了。

  *

  如此過了幾日,秦恬沒出門,自然也沒再遇到什么人,日子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反倒是接連幾場春雨落下來,農(nóng)人們有了希望,又都忙碌了起來。

  這幾年天災(zāi)不斷,天災(zāi)一出,人禍便也不會少。

  除了海上的倭賊海匪不時滋擾,還有流寇盜賊四處流竄,如此便也罷了,偏紫禁城的皇帝久不臨朝,朝廷似是看不見民間疾苦一般,除了收稅拉丁壯,便再無其他。

  朝中沒有一力能挑起重擔之人,各地只能各自想法養(yǎng)活自己。

  秦恬所在的青州府算得可靠,知府愛民如子,手握兵權(quán)的指揮使內(nèi)壓匪賊,外抗???,堪堪可保此地短暫安寧。

  百姓無不敬仰兩位大人,本地說書人常將兩位之事在街頭巷尾頌揚,尤其那位指揮使大人,不僅智勇雙全,治軍有道,還與發(fā)妻琴瑟相合,成婚二十年身邊只有一妻,十分恩愛,再無旁人。

  時下風(fēng)氣,但凡有些權(quán)利地位錢財?shù)哪凶?,沒誰能逃得脫三妻四妾,這位秦指揮卻全然不是如此。

  秦恬聽了不少關(guān)于秦指揮的事跡,甚至還想自己也姓秦,說不定有些關(guān)系。

  不過本地秦姓是個大姓,自己一個小民,是如何能同三品大員攀不上親戚?

  她這幾天沒再出門,也沒去茶樓聽書,與外面的事情短暫隔絕開來,倒是在這天,見到了自己的老爹。

  她爹是個行商,據(jù)爹自己說,什么貨物都販些,南來北往,雜事纏身,所以連家都不太回。

  自秦恬記事起,老爹便時常不在家,往往一兩月才回來一次,呆上一晚便匆忙離開。

  秦恬沒什么認識的人,但看話本子里說得行商,好像不太如此,雖然常不在家,但回了家至少也要呆上一月半月才對。

  她幼時還拿著話本子一本正經(jīng)地去問爹爹,他為什么不像話本子里那樣,多在家陪她些時候。

  爹爹彼時沉默了好一陣,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告訴她。

  “話本子寫不盡人情世事,我兒且看且罷。”

  那會秦恬覺得爹爹說得有道理,只是待她又年長了許多,曉得話本子寫不盡人情世事,卻也曉得父親這樣偶爾才回家一趟的行商,實在不像個行商。

  但她也沒再似兒時那般去問,她知道,爹是不會告訴她的。

  他能偶爾來一趟,看她一回,陪她吃頓飯說說話,已經(jīng)是極好了。

  這日她爹回來,秦恬就把自己小心存放的最后幾顆野薺拿出來,挑了三顆沉手的雞子,親自下廚給老爹炒了菜,將香噴噴的野薺菜端上了桌。

  老管事周叔是一定會告訴她爹,她出了門的事情的,而此事已過,爹也不會再多說什么了。她沒必要藏著掖著。

  正如這會,爹夾了一筷子薺菜炒蛋放進了嘴里,認真的品了兩口,自顧自端起酒盅小酌一口,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捋了一把嘴下長須,舒適地出了口氣。

  “我兒手藝越發(fā)長進了,”但他說著,也看了秦恬一眼,微嗔,“只是膽子也越發(fā)大了,全不把爹爹放進眼里。”

  秦恬低頭嘻笑了一聲,給爹盛了滿滿一碗酸棗仁枸杞粥。

  她常做這粥,能給時常在外奔波的人解解乏。

  她將粥水端上來。

  “女兒也只出門了那一趟而已,之后就再沒出門了。”

  她爹定定看了她一眼,端過這碗藥膳粥,才搖頭嘆了口氣,“還算乖巧。”

  秦恬得了贊許又笑起來。

  父女兩個沒有什么多余的規(guī)矩,邊吃飯邊閑聊上兩句,一頓飯吃得慢吞吞。

  照著從前,父女倆還要在廳里說一陣子話,待天晚了才各自歇息。

  這邊撤了餐桌,秦恬起身正欲招來丫鬟將茶點端上來,就見老爹擺了手。

  “今日不多留了,爹爹有事要先走了。”

  秦恬不算驚訝,爹有時是會這樣。

  “那爹爹何時再回家?”她問。

  老爹看了她一眼,“這次興許要過半年再來了?!?p>  秦恬聞言,訝然愣了一下。

  父親還沒有這么久不回家過。

  但老爹也只嘆了口氣,沒有解釋。

  “你還是少出門,多在家里,悶了就讓人去街上給你買新話本子來看,聽話?!?p>  秦恬沒有言語,只是看著父親緩緩點了點頭。

  他爹亦最后瞧了女兒一眼,暗暗嘆氣地轉(zhuǎn)身離了去。

  *

  秦恬老爹離開小院,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就進了另一處院落,再自那處院落出來的時候,已全然換了一身裝束。

  行商穿的富貴長袍不見了,他著一身墨色戎裝,系起披風(fēng),翻身上馬。

  城門守衛(wèi)長遙遙看見他奔馬而來,急忙令人大開城門,然后率眾官兵低頭行禮在側(cè),只直人馬皆去,才恢復(fù)了方才模樣。

  有剛當值的新兵不懂,挨在守衛(wèi)長身旁問了一句。

  “方才過去的,是哪位大人?。俊?p>  他尋思著,能讓眾人這般行禮避讓的,得是衛(wèi)所里正五品的千戶吧。

  不想守衛(wèi)長笑哼了一聲,向那城外即將消散的馬蹄下煙塵看了過去。

  “那位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那是咱們青州衛(wèi)唯一的正三品大員,青州衛(wèi)指揮使,秦貫忠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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