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須臾之間便出來了,再見之時也不復(fù)剛才狼狽之態(tài)。
再三行禮謝過兩人,才想起各自見禮之事。
旬樂縱使不愿插手此事,也表現(xiàn)的彬彬有禮,旁邊主動接下的,卻興致寡淡。
“在下京城旬子悅,這位是同窗好友趙修和,與那蘇海有些舊怨,路過貴府看見他氣勢洶洶,便忍不住一探究竟,夫人莫怪?!?p> 何夫人驚魂未定,差役她不陌生,只是沒想到這次刀尖對準(zhǔn)了她們。
“旬公子、趙公子萬莫如此,妾身還要多感謝兩位公子,只是不知今日那人……”
說起何夫人臉色又開始變白,旬樂連忙擺手:“何夫人莫慌。”
兩人還欲再言,趙修和突然開口:“今日府上的人可全在此處?”
何夫人頓了頓,看著趙修和好似洞察一切的眼睛便忍不住一滯,這眼神似曾相識。
何夫人遲疑道:“王府之人全在此處?!?p> 趙修和便看著何夫人不說話,何夫人扯了扯嘴角道:“只不過還有位尊貴的客人暫居此處。”
趙修和移開緊盯著何夫人的眼神,不顧旬樂的小眼色只道:“尸身如此明顯,絕非自縊而亡,為何不報官?”
何夫人抿了抿嘴唇,還沒有回答,堂內(nèi)便由丫頭扶著走出一個二十歲上下纖弱又俏麗的女人。
含著淚道:“老爺才去不久,人肯定還沒有走遠,奴家也是想著先與老爺見上一面再敘情緣,誰知起靈儀式還未開始,便有人……”
說到這里還忍不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聲音更悲切,旁邊扶著的丫頭看著著急,好似人馬上就要昏倒一般。
旬樂忍不住打量,這女子雖看著并非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但是風(fēng)韻過人,容貌上等,最重要的是弱柳扶風(fēng)的身態(tài),這白布穿在身上,更顯清麗可人。
與端莊站在一處的何夫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何夫人也從她出來之后便抿緊了嘴唇,雖然看不出大概,但是隱約氣氛微妙。
旬樂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心里大概明白了。
不想趙修和突然開口問:“你是何人?為何不再堂內(nèi)待著?”
女子一頓,但隨即恢復(fù)正常,顯然也不是常人。
“妾身柳聞鶯,見過兩位大人?!?p> 何夫人也勉強扯開一絲笑意道:“她是老爺生前最寵愛的姨娘?!?p> 旬樂尷尬地摸了摸頭,趙修和卻瞇了瞇眼睛,看了眼大堂上掛的白布又突然轉(zhuǎn)移了話題。
“剛才說的起靈是怎么回事?”
何夫人這回語氣也正常了不少,不再凝滯:“不過是妾身的一點念想,想要求天衡姑娘召回家夫亡靈,便是得不到兇手是誰,再多見一面也是好的。”
旬樂瞪大了眼睛問:“召回亡靈?”
何夫人點點頭,旬樂一臉滑天下之大稽的模樣,趙修和也極快地皺了一下眉頭道:“天衡姑娘可是尊客?”
柳聞鶯立馬在旁邊開口道:“公子可千萬不要不信,天衡姑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知往事能曉前景,是真正的高人?!?p> 旬樂摸了摸后腦勺很想說點什么,但是看著何夫人和柳聞鶯都深信不疑的樣子又閉上了嘴巴。
趙修和則是先看了柳聞鶯又轉(zhuǎn)過頭看了眼何夫人,輕輕冷笑:“好啊,那在下就去會一會這位天衡姑娘,看看她算沒算出來今天的事情?!?p> ……
宋安時坐在案桌前神思不屬,天地交泰,小往大來,第十一卦,泰卦。
她心里有些懊悔走的太遲,眼下情況的兇險程度她自己都未可知,但幸好結(jié)果應(yīng)該還不算太壞。
聽著外面腳步聲漸響慢慢坐直了身,垂下眼眸看著手里的念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東西,嘆了一口氣開始拿起桌上的筆。
片刻,何夫人一行人領(lǐng)著趙修和便至,四處并無任何不同,旬樂左顧右盼想看看眾人推崇的天衡姑娘到底如何,趙修和只管跟著何夫人朝內(nèi)院走去。
不過才進內(nèi)院,趙修和腳步一停,四處打量后挑了挑眉問:“這院內(nèi)石凳擺放是這個貴客自己要求的?”
何夫人點頭,旁邊的管家秦昭在一旁回道:“是?!?p> 趙修和點點頭,繼續(xù)往前走。
才入內(nèi)門,遠遠望去,就發(fā)現(xiàn)大門敞開,屋內(nèi)有一屏障,后隱一人形,執(zhí)筆寫字,觀其身形不得,直覺儀態(tài)風(fēng)流,自有氣度。
屋內(nèi)熏香裊裊,卻清新淡雅。
眾人好像都微微詫異,何夫人、柳聞鶯和秦昭三人神色各異,趙修和注意到他們微微停頓的身形問:“怎么,有什么不對?”
秦昭看了一眼趙修和,雖然短短一會,他對于趙修和的心細如發(fā)以及冷靜如斯已有了深刻理解。
何夫人張了張口道:“平日天衡姑娘并不喜敞開房門?!?p> 趙修和的目光隨著眾人在一此移向屋內(nèi)之人,雖在屏障之后,但人影可見,想她也應(yīng)是能看見外人,卻安如泰山,絲毫不動。
門內(nèi)門外,各成一方天地。
趙修和本就喜歡探尋一切真相,此刻更是為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態(tài)激起了興趣。
何夫人領(lǐng)著人進門,趙修和看著屋內(nèi)的女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旬樂也顯然被勾的心癢,率先開口:“敢問姑娘可是天衡?”
屋內(nèi)還是沒有動靜,眾人皆嘆天衡清高,須臾清甜又帶著些許縹緲的聲音傳來。
“是,又不是。”
旬樂又繼續(xù)問:“這是什么意思?”
“若公子尋人,那天衡是;若公子求問,那天衡便不是?!?p> 眾人明白,此間話意,她并不想介入渾水。
趙修和自進門后掃視一番室內(nèi),在擺設(shè)和書架上停留片刻,眼睛又忍不住盯向屏風(fēng)后面。
何夫人正想上前為三人引薦,趙修和突然開口:“你可知王廣進身死?”
屏障之內(nèi)的人仿佛笑了一聲,但不大明顯,聲音出口卻帶著幾分笑意:“此番動靜如此之大,天衡如何不知?”
此次趙修和還未來得及開口,柳聞鶯便好似站不住一般跌倒在地:“天衡姑娘,奴家知道您是高人,請您讓奴家再看老爺一眼,若是不能,奴家愿就此隨著老爺去了。”
其音哀哀,啼哭不絕,身后王廣進的兒子女兒卻表現(xiàn)的很是冷漠,仿佛這般姿態(tài)早已屢見不鮮。
只是不多會,也隨著落淚,真是滿屋同悲。
秦昭微微皺眉,用眼神催促著柳聞鶯的丫鬟扶著柳聞鶯起身,何夫人的眼睛又極快地從柳聞鶯身上滑過,垂下眼眸掩住了那一絲不自然。
旬樂看著眼前的一幕,頗為手忙腳亂正是不知如何是好,趙修和的目光從所有人身上滑過,最后落在了這位屏障后的天衡姑娘身上,眸光深沉。
不見多少情意的子女、好似深情又柔弱的妾室、穩(wěn)重又深藏不露的管家、態(tài)度奇怪的夫人、還有莫名出現(xiàn)在王府的韋漣,以及眼前這位不知是不是真高人的天衡。
趙修和覺得眼前好似一片迷霧,但是他喜歡求得真知的感受。